方新教授點頭道︰「那好,你現在所要做的,其一是分析整合,把我們手中的資源集中起來,看看還剩下多少家底;其二是補充完善。最後是尋找新的合作伙伴,個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能夠完成這次冒險的。」
卓木強巴沉思道︰「資源?我們哪里還剩下什麼資源?」
方新教授道︰「人力資源。首先敏敏肯定會去,經過特訓隊的特訓,她已經是你不可缺少的助力了。」
卓木強巴擔憂道︰「敏敏……敏敏她這段時間……都沒理我!」
方新教授道︰「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人家畢竟是小姑娘,一時難以接受嘛。不過話說回來,你玩那種……那種大被同眠,別說是敏敏,換誰也無法接受嘛。」
卓木強巴臉色一紅一白,這是他這段時間最不願提起的事情。
方新教授好像沒看見,自顧自道︰「其余人嘛,亞拉法師那邊看他的意向,不過估計希望不大;老胡那方面我可以替你做工作,如果他最近沒有什麼科考項目,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說服他。嗯,別的人就很難了,要想找值得信賴又有經驗敢于冒險的人,這實在是太難了。其實,听你說起在美洲叢林遇到的那位肖恩先生,我覺得還可以相信,畢竟共過患難嘛,但是你又沒有人家的聯系方法。其余人選,恐怕要找古俊仁博士幫忙,他對各國的探險家都有所了解,可以在那里找到些資料,其次就是財力資源,這方面雖說對你不是問題,但你最好還是抽個時間看看公司,別等你的紫麒麟找到了,你的公司也被你拖垮了。物力資源呢,對我們來說最欠缺的便是這方面了,雖然說通過德仁老爺我們可以搞到一些軍需物資,但比起特訓隊來說,就實在差太遠。我們身上那些裝備,很多都是特別生產的,別說市面上沒有賣,就是部隊里也找不到。只有問問呂競男,這次行動之後那些特別器械是如何處理的,如果實在不行,恐怕我們還得通過特別途徑從國外找些稍次的替代品。關于情報資源,我負責替你準備好,這點你不用擔心。」
听著導師的話,卓木強巴只有點頭的份兒。這時,張立和岳陽來向方新教授道別,呂競男將卓木強巴叫出去交代一些解散事宜,包括資金問題、人員問題、物資問題。卓木強巴得到肯定的答復,國家提供的裝備,雖說是卓木強巴全力資助下生產的,但那屬于國家機密,哪怕一顆螺絲釘,也不能外流;他的基金會里的余款,也剛好用完,剩下不足三位數。
卓木強巴像做了虧心事一般,不敢直面呂競男的目光,交代完相關事宜,就逃命似的離開,拿著不足三位數的存折和厚厚的一本賬目清單,苦笑著回到病房。這邊,岳陽和張立也剛剛要離開病房,不知道他們和方新教授談了些什麼,兩人都淚流滿面。一看到卓木強巴,岳陽就擁抱了上去,哭著道︰「強巴少爺,你真是有一位好導師啊!」卓木強反而不知所措。
沒有惜別,也沒有珍重,似乎所有的人,都不願面對那殘酷的解散。亞拉法師行蹤飄忽,來去不定,只有呂竟男知道他已經離開。張立和岳陽是偷偷走的,他們不願也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那種別離,只留下片言的信,大意就是高興加人這個團體,感謝教官的培養和強巴少爺的多次照顧,鼓勵強巴少爺不要灰心,以後會繼續努力,今後有機會肯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雲雲……
卓木強巴看了這封寫得吞吞吐吐、詞不達意的告別信哭笑不得,給教授看了也是微笑搖頭,兩個人只寫了一封信,居然是聯合署名。後來教授和胡楊隊長進行了一番長談,事後教授愁眉不展,卓木強巴知道多半胡楊隊長不能留下來,教授不說,他也不想再問。
第二天一早,呂競男一身戎裝,背著行囊,在醫院的走廊里堵住了卓木強巴。卓木強巴心中竟有一絲悵然,敏敏走了,張立、岳陽走了,如今連教官也要走了,他訕訕道︰「你……也準備走啦,教官?」
呂競男帶幾分譏笑,道︰「肯和我說話啦?如果今天我不在醫院攔住你,你是不是都不準備和我道別了?」
「哪……哪有……」呂競男一笑,卓木強巴心中就打了個突,有些緊張起來,又咳嗽了兩聲。
呂競男的目光有些迷亂,眼前這個神情疲憊、面色微黃、頭發凌亂的高大男子,還是那個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盛氣凌人的強巴少爺嗎?她有些淒迷地舉起手,想替卓木強巴理一理蓬亂的頭發。卓木強巴微微一晃,呂競男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手停在半空,再難前進半分;她凝視著卓木強巴,目光中帶有別離的決然,卓木強巴看著鞋面兒,不敢對視。終于,呂競男的手退了回去,低聲道︰「你……要保重身體。」「你也一樣,教官。」
呂競男突然從軍裝內側的口袋里模出一張折好的紙,含情脈脈道︰「這個……」卓木強巴如遭雷擊,趕緊退了一步,這種情況,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呂競男面若冰霜,命令道︰「躲什麼,我有那麼可怕嗎?過來,拿著!」
卓木強巴尷尬道︰「教官,你知道……我……」
呂競男將紙條強塞人卓木強巴手中,杏眉倒豎道︰「這張名單,有帕巴拉神廟研究小組成員的聯系方式,我想你們會用得著。你不要用那種目光看著我,現在是什麼社會了,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又會錯意了,卓木強巴那個窘,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趕緊道︰「謝謝,咳咳,謝謝你教官!」見呂競男又皺起了眉頭,忙解釋道,「咳……咳,我知道,雖然這樣說太……顯得太生疏了,但是除了說謝謝,我實在找不到別的詞來表示……」卓木強巴知道,呂競男是盡了自己最大努力在幫助他們了。
呂競男淡淡道︰「不要想得那麼復雜,這是我以個人身份與那些專家們交流時取得的聯系方式,方新教授多少知道些,但可能不全。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走了。」說完,她邁開大步,終于和卓木強巴擦肩而過。卓木強巴默默地跟送出醫院,茫茫人海中,她不再回頭。
約克郡,位于英格蘭的東部,是見證英格蘭歷史的重要城市,來到約克,仿如穿越時光隧道來到中世紀。
這里有全英最大的歌德大教堂,不過索瑞斯來這里可不是為了懷古的,他拿著一份報告,正漫步在德溫河邊。跑了幾所著名的大學,聯絡了一批權威級專家,研究的結果都是一樣,他的心情是復雜的,一半驚喜,一半則是失望。研究結果顯示,他所認為的那種介于動物與植物之間的進化體,並非如他想象的那樣,那只是一群類似真菌的孢子結構。它們數量極多,如珊瑚蟲一般借寄宿主群體生長,平日生命體完全埋藏在芽胞中,利用自身形成一個空氣囊泡,生命完全處于停滯狀態;一旦遇水,它們便恢復活性,除體積膨脹以外,還以某些細菌特有的瘋狂繁殖速度,幾乎每分鐘它們的數量都以立次方增長;加之它們是靠出芽進行分裂繁殖,個體與個體之間幾乎呈一種分子共價鍵的連接,為了佔取更多的生存空間,吸收更多的水分,它們會往有水的地方攢縮,那時爆發的收縮力異常驚人,哪怕只是指頭粗細的一條線,其收縮的拉力也可達到上百公斤。雖然不是索瑞斯期望的生物種類,但畢竟也是讓生物學界動容的驚天發現。
索瑞斯繞過一片叢林,大學里的人影漸漸稀少,在無人處,他停了下來,淡淡道︰「你還要跟多久?出來吧。」他知道,這一段時間,自己都被人跟蹤著。這次跟得這麼明顯,顯然對方已經做好露面的準備了。
一道黑影閃過那人竟然從一株近十米高的樹丫上直接跳落,穩穩地落地,微笑道︰「警覺性挺高的,索瑞斯。」如果卓木強巴在這里定會大吃一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一頭銀發的肖恩。
索瑞斯看了肖恩一眼,沒有露出絲毫驚訝,一臉不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你,律師肖恩。你不是d組的人嗎?為什麼跟著我?難道想插手我們t組的事?」
「t組嗎?」肖恩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哎呀,你們t組原來還存在啊?我以為你們t組早就被解散掉了,冒昧地問一句,你們還有多少個人呀?你們的決策者呢?好像很多年都沒有看到他了嘛。」
索瑞斯怒目咧齒,但他尚不敢動手。且不說人家組織編制完整,隊長厲害,就是這個肖恩,自己也沒有把握能收拾得下。听聞他是一名植語者兼操獸師,而自己僅是一名操獸師,可以說和肖恩屬于同一等級甚至更次。他壓制著怒意道︰「廢話少說,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肖恩懶洋洋道︰「是這樣的,我覺得你和那個雙職莫金最近走得很近,似乎在找什麼東西。你知道的,在我們組織中的人,多少都有些好奇,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問一問,你們究竟在找什麼?」
索瑞斯放下心來,如此看來,這個白發肖恩還不知情,他淡然道︰「你的好奇心很強啊,不過似乎已經越界了,那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吧。如果你們想聯手,那需要你們的隊長出面,直接和我們的隊長商量。你認為跟蹤我就能查探出些什麼消息嗎?恐怕讓你失望了,我最近只在做一些專業學術研究,是你不感興趣的東西。」
肖恩吃了個癟,卻滿不在乎道︰「哦,據我觀察,好像就你和莫金兩個人在搗鼓,沒見你們決策者參加啊?反正我們這組人最近沒事,也很久都沒嘗試過三五個人組成超級小分隊進行冒險了,你怎麼不考慮一下讓我加入呢?我可是能成為你們的一大幫助哦。」
肖恩的話並未引起索瑞斯的興趣,反而勾起了他的殺意。索瑞斯知道,在組織中,實力決定一切,肖恩的加人,就代表著他那個小組的加入,而己方僅莫金和自己兩人。況且他們已經為帕巴拉神廟付出大量精力,肖恩這個時候提出加入,不是明擺著要來搶麼?他還反復地提到決策者,一想起那恐怖的人,索瑞斯就眼角跳動,如果真的讓決策者知道了,他和莫金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他將報告夾在腋下,雙手緩慢而隱蔽地伸向口袋……
肖恩一見氣勢不對,搶先發難道︰「怎麼,想殺人滅口麼?你盡管試試,看是你那些小動物快,還是我的槍快。」他退了兩步,又
道,「如果不歡迎我加入,我退出就是,保證不再干擾你們的事,不用拼個你死我活吧。再見了……」說著,飛身上樹,連續幾個縱躍,漸漸遠去。
索瑞斯朝著肖恩消失的方向大叫道︰「替我們隊長轉告你們隊長雷,就說決策者問候他好!」說完,自己臉色一暗,心道︰「希望決策者這三個字能鎮住他。肖恩,你到底知道多少?」
病房內頓時冷清下來,都走了,只剩下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一切又回到兩年前。守著空蕩蕩的病房,回想起半年前在這醫院時的熱鬧,卓木強巴空悵惘,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感。回想起來,這兩年自己都干了些什麼呢?就像演了一出黑色幽默劇,過眼雲煙,一番追逐,最後竟然是這個結果。
方新教授也看出卓木強巴的迷惘,為了幫助卓木強巴重拾信心,他建議卓木強巴這段時間回公司去看看。
卓木強巴也想休息幾天,也該和公司的老伙計聯系聯系了,誰知道,三通電話一打,卓木強巴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第一個電話是直接掛給童方正的,手機一直沒人接听;第二個電話打給總公司辦公室,該號已停機;第三個電話打給客戶服務中心,那是二十四小時熱線,同樣被停機!卓木強巴稍微掩飾了一下內心的恐慌,告訴教授自己出去一下,匆匆趕往公司本部。
卓木強巴搭車趕往天獅集團總部,路上不停地查找所熟知的電話,不是停機就是換號,離總部越近,他的心情越加焦慮不安。來到集團門口時,卓木強巴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那熟悉的大門上,掛的不再是天獅獒犬馴養基地,而是一塊寫著「華聯冷凍肉食加工廠」的牌子。保安緊守著大門不讓進,新公司也嚴格規定不能隨便同外人交談,卓木強巴只得找周邊人家打听。「天獅集團?哦,你是說以前那家養獒的公司啊,早垮了,他們公司破產啦!听說還欠了不少外債呢,這是銀行查封後重新拍賣的……」
「怎麼破產的?這我就不太清楚了,都好長一段時間了……」
「啊,養獒那家公司啊,我知道啊。我看,大概是半年前吧,听說公司老總攜款潛逃啦!你不知道啊,當時很多養獒的人都來了,鬧得挺凶的,據說那家公司騙了他們不少錢,砸牆的砸牆,搶東西的搶東西……」
卓木強巴只覺得天旋地轉,頓時變得失魂落魄。這家公司,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多少人付出的血汗,多少年艱苦的打拼,那已經不僅僅是他的心血了,他的前半生已經和這家公司融為一體。可是,怎麼會一夜之間,突然就破產倒閉呢?
卓木強巴怎麼也想不明白。童方正不是商場新手,也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就算面臨重大危機,他也有權衡和變通的手段,所以自己才放心地將公司交給他全權打理。自己和方正的友誼,也非一天兩天了,童方正是個什麼樣的人,卓木強巴相信自己還是清楚的。以前那麼多次外出獵奇,公司都照常運作,這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卓木強巴百思不得其解,只暗暗尋思︰「方正啊方正,究竟公司出了什麼事?你現在到哪里去了?」
聯絡了一整天,卓木強巴翻遍了所有的電話簿和手機存號,總算打通了一個曾經的員工的電話。這是名老員工了,參加過早期幾次尋獒隊,卓木強巴管他叫老汪。
通過老汪,卓木強巴又聯系上幾名老員工,大致弄清了整個事情的內幕。早在一年半以前,公司因為發生了職工毒種獒和狂犬事件,在業內的聲譽大大下降,加上散戶不斷增加以及其余幾家同行的競爭,公司出現債務危機,這時,童方正提出一個回購發展計劃,以解決公司的燃眉之急。所謂回購發展,就是指采用連鎖方式,將新產的獒仔和半獒發展給下線養殖,同時收取一筆不菲的特種養殖金,公司承諾,當下線養殖戶的幼獒長成並產下下一代時,公司以同樣高價回購新生幼獒。這樣一來,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募集到大量資金助公司渡過難關,但問題是下一代幼獒出生的話,公司將付出更多倍的資金去補償那些養殖戶,如果公司沒有打開新的銷售途徑,公司就會在瞬間破產!
這種計劃的利害卓木強巴當然清楚,這在養殖業內被稱作海狸鼠計劃或毒藥計劃,典型的損人不利己。用這個辦法來解決暫時的資金難題無異于飲鴆止渴,事實上到最後養殖行當一定會出現失控局面,因為大規模養殖不僅無法保證質量,而且破壞了游戲規則,最後造成次品泛濫,不管是大小養殖戶,最終結果都是慘淡收場。童方正不會不知道這個計劃的危害性,卓木強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湊巧的是,當童方正提出這個計劃時,正是卓木強巴在美洲叢林生死不知的時候,幾個高層原本打算向卓木強巴匯報這一情況,卻無論如何聯系不上,事後童方正保證能找到合理的銷售渠道,加上在毒獒事件發生後,童方正換掉了一批高層,這次因為反對事件,他又換掉了一批高層,基本上保持高層聲音一致,而當時也確實緩解了公司資金短缺問題,所以沒有引起底層員工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