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也已瞄準一名武裝分子,但在他出手前,先感到了後頸的一陣涼意。張立用余光一掃,那兒臂粗的枝干緩緩移動,那坑窪不平的枯樹皮也是一片片的菱角分明,特別是那一圈深灰色,一圈白灰色的條紋也越發明顯。張立終于按捺不住驚恐,猛一回頭,那顆三角形的蛇頭吐著信子,一雙逼人蛇瞳正不懷好意的盯著張立。當張立意識到這正是南美叢林十大劇毒物之一的矛頭蝮時,緊張得差點連槍都掉下去。一人一蛇對峙著,對對方的突然造訪都深感不安。總算緩過勁來了,張立叩動扳機,偏偏性能良好的m4卡殼了,這邊的手一動,那頭矛頭蝮毫不客氣的張開大嘴,兩顆銳利錚亮的毒牙朝張立手上招呼。生死一瞬,張立將手中的m4對著蛇頭就捅了出去,也顧不得許多,槍和蛇一齊掉了下去。
岳陽握在手里的槍緊了又緊,前面那名持槍者探頭探腦,一直在自己的火力範圍之內,可他下不了手。一直以來,有著優秀偵察兵之稱的他在痕跡追蹤上有著過人的天賦,可他對這樣莫名其妙的戰斗總是難以釋然。不像巴桑那樣的嗜血,這樣做是為了保存自己、消滅犯罪、除暴安良?他需要為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開槍理由。就在這時,一樣東西從頭頂掉落下來,接著傳來張立的大叫︰「躲開,毒蛇!」沒有絲毫猶豫,岳陽提槍就射,直打得那個在自己面前扭來扭去的家伙皮開肉綻,動彈不得。
這樣一來,張立和岳陽便同時暴露了自己,敵人的子彈不帶絲毫憐憫的跟著過來,張立閃到樹桿後,但是那株不怎麼牢靠的細丫被子彈掃了一通後,脆裂了,張立第一時間從五六米高處跳了下來,落地姿勢十分難看。岳陽則是就地滾倒,狼狽的躲著子彈。巴桑氣得破口大罵︰「你們兩個!搞什麼!」斯泰爾改點發為連發,一梭子彈掃射,打中了一名武裝分子腰間手雷,轟然炸裂,彈片險些炸到巴桑自己。
敵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巴桑才是這伙人的強主力,巴桑剛探頭,就被幾發子彈逼了回去,接著一枚美式手雷,準確無誤的落在他藏身的樹杈間。與其說巴桑是跳下樹,倒不如說他是被轟下樹的,落入灌木叢,一隱不見。
剩下的一名武裝分子背靠著樹,貓在草叢中,槍口已經對準了從高處跌落的巴桑,卓木強巴在他左側,模出獵刀,「呼」的扔了過去,那人手腕中刀,子彈全從巴桑身邊飛了過去。巴桑回過神來,槍口噴出憤怒的火焰,打得那人全身多處開花,直到彈夾里的子彈全部耗盡,巴桑才停下來。此時的巴桑,衣衫被割破,血汗橫流,一臉凶神惡煞之相,卓木強巴對巴桑的血腥也心感一悸,他趕緊道︰「好了,現在這里的敵人已經全部消滅,在外面的敵人趕過來合圍這里之前,我們還是先撤退吧。」
看著從灌木叢里灰頭土臉站起來的張立和岳陽,巴桑極為惱怒,忿忿道︰「手忙腳亂,哪里有半分特種兵的樣子!」從開槍到戰斗結束,整個過程持續不到五分鐘,除卓木強巴制服一名武裝分子外,張立,岳陽都顯得失措,與平日訓練時的表現相去甚遠。
卓木強巴走到巴桑面前道︰「雖然是經過了特別訓練,可是他們都和我一樣,以前從沒開槍殺過人,這不能怪他們。」巴桑怒瞪了卓木強巴一眼,還待說什麼,突然用力推開卓木強巴,卓木強巴還愣了一愣,然後就听到了槍響,巴桑肩頭血光一閃,他翻身倒地,跟著獵刀甩手而出。「噗」的一聲,開槍的人咽喉中刀,在血噴如注的同時,還發出「霍霍」之聲,但見出氣冒血泡,卻無法吸氣,不多時,抽搐著倒地身亡。原來是被卓木強巴敲昏那人,卓木強巴力道掌握得不夠,片刻他就醒了過來,而卓木強巴更是大意的忘了除掉那人的武裝。
「傷得重不重?」卓木強巴要扶起巴桑,卻被粗魯的一把推開,罵道︰「媽的,殺人又不殺死!你當的什麼隊長!」卓木強巴一窒,冷靜的沒有說話,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的紛爭。
巴桑坐在地上,拒絕了張立遞過去的繃帶,自己扯下破爛的上衣壓迫止血,看著那條被岳陽打成三節的矛頭蝮蛇,冷嘲道︰「槍法挺準的。」言下之意︰你一個敵人都沒打到。
面對盛怒中的巴桑,岳陽也只能忍了,他翻過一名死者的身體,死者衣物上沒有明顯的肩章,衣服也不像編隊軍裝,他疑惑道︰「不是游擊隊?」巴桑聞言,抓過身邊一具尸體,一把扯開衣襟,面色一寒,道︰「是毒販子!」根據他們查閱的資料,這種雙頭蛇紋身被一個嫡屬于三巨頭毒皇的組織成員所用。在叢林中,哥方游擊隊力量無疑是勢力最大的一支,但他們主要活動範圍僅限于哥國境內,雖說也參與毒品種植加工及運輸,但對抗政府軍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而毒販子則全然不同,他們就靠販毒為生,邊界叢林向來都是他們轉運毒品的最佳通道,他們在那些所謂的無人區就跟回家似的,和各部落的印第安人也有貿易來往。若說游擊隊是叢林之虎,叢林之狼的話,那麼無孔不入,勢力盤根錯節伸入美洲各國的毒販子就是叢林之虎,叢林之蛇。在叢林里與他們遭遇,比遭遇游擊隊更麻煩。
可是游擊隊是因為隊員在叢林里殞命與四人有關才來追殺,這些毒販子為什麼也加入了追擊行列?一時來不及想明其中緣故,槍聲又已響起。
「啊」的一聲,這次中彈的是岳陽,幾顆子彈穿過了登山包,打在岳陽的上。也幸虧是登山包擋了一下,才沒造成重傷。同時四人明白過來,敵人不只五人,而是分作了兩批,前面五人只是誘引他們暴露自己的炮灰。不知道敵人的人數和裝備,大罵下,四人散入叢林,逃亡而去。張立在離開前,躲在樹後,從衣衫劃破處抽出一根絲線將一具死尸身上的手雷插銷和必經灌木叢纏在一起,用時七秒鐘,做了個簡易地雷,希望能阻敵人一阻。
韋托不愧是叢林老狐,從莫金給的資料和普圖馬約傳回的消息,他知道這次的四人有一定的戰斗能力。莆一進入叢林,馬上根據樹的密集度判定,在叢林里的視力可及範圍約兩百米左右,所以分作兩組,相隔五百米,一旦發現敵人,就可以相互呼應。前面戰斗打響後,他們一組緩慢的悄然靠近,由于敵人隱蔽得很好,一時無法全部掌握敵人動向,只能靜觀其變。可是連他也沒想到,敵人的反應如此神速,一個照面,就解決掉了五個隊員,看來那四個人不是普通的戰斗集團。
朝著敵人逃離的方向,韋托一手持槍,一手搭著子彈鏈,那矮胖的身體在火光中顯得那麼強悍而凶狠。近百發機槍彈耗光,也不知道到底打到幾個人,韋托過足了癮,才對旁邊手下道︰「追!」
旁邊兩名手下剛走兩步,韋托听到「嗒」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月兌出,他反應奇快,肥碩的身體像個球一樣滾到一旁,接著轟的一響。韋托在起身時,又有兩名手下倒地了,旁邊一名手下驚魂未定道︰「隊長……還要追嗎?」
韋托的面色漸漸發青,手下感覺到隊長散發出一種陰冷得令人壓抑的氣息,終于,韋托冷冷道︰「封鎖河道,呼叫直升機!」說著,帶領他的殘兵退了出去。
荊棘叢生,巨樹攔路,猛獸未知,這些都不能阻擋逃亡者了,再顧不得許多,要在這叢林里生存下去,就必須和追捕者搶奪時間。從第一聲槍響,就會把周圍的武裝部隊吸引過來,要突破這片叢林,就必須趕在他們封鎖河道,形成合圍之前。衣服被刮破,腳掌被磨得滾燙,背上的包袱如山重壓,不過這些和那高貴的生命比起來,又算不得什麼了。四人的突破口,好像選擇了一條草深林密,最是難走的道路,但是這是精心選擇過的結果,雖然縱向朝東前進能到達目的地,但是屬于這片叢林的長形地帶,現在想要以最快的時間沖出叢林,就必須橫向前進。後面的追兵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听剛才的槍聲不斷,就知道敵人的火力絕對猛烈。而可憐的四名逃亡者,最為悲慘的是,到現在他們依然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像從踏入叢林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陷入了追逐與被追的命運。雖然有心里憤憤不平的,有嘴上不斷咒罵的,還有走路一瘸一拐的,但無一列外的,都跑得飛快。漸漸听不到身後有動靜了,槍聲似乎也停了,但是四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們都明白,這附近是敵人的天下,周圍還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呢。敵人沒有動靜,並不表示他們放棄了追捕,一定有什麼更大規模的行動,等著他們四人。
看著前面的林子越來越稀疏,河道就在眼前了,潺潺水聲就像通往光明之路的召喚者,四人心里看到一絲希望。就在他們停下來,靠在一棵樹後面打探時,兩架汽艇「突突」的從河道上面對面駛過,而林子的邊緣地帶,好像有無數的人影晃動,好像還有……犬吠。
顯然,他們來晚了一步,敵人已經完成合圍,不僅封鎖了河道,還派兵開始搜尋叢林,巴桑仰望頭頂,又開始咒罵,岳陽反復的看著那幾張衛星地圖照片,希望找到突破的法子,張立來回擺弄那把m4,數著還有多少彈夾,還剩多少子彈。
卓木強巴觀察周圍的環境,做著理性的分析,左邊林子里的那隊敵人不下五十人,右邊也有三四十人,從他們著裝上看,至少有部分是游擊隊的,己方不可能同時與那麼多敵人作戰,而且他們有獵犬,很快就能憑著氣息找到自己,而河道上已布滿巡邏艇,幾乎每五分鐘就有一架駛過,而以河道的可視度來看,不管什麼時候自己走出密林,就會在第一時間被敵人發現。從空中拋繩蕩過去、泅水過去、炸船引開敵人注意,趁機逃過去、一個又一個想法在岳陽腦海中成型,又被一個個否定掉,他嘆息道︰「又有游擊隊,又有毒販子,即不能打,也不能逃,唯一能做的,看來就只有乖乖等死了。」
張立道︰「最倒霉的是,究竟是為什麼死的我們都不知道,好沒天理啊!」
巴桑沙啞道︰「閉嘴!這一點點困難不值得唉聲嘆氣。」
「一點點困難!」張立有些發怵了︰「巴桑大哥,難道你不認為,我們已經陷入絕境了嗎?」巴桑則回以冷笑。
「未必。」卓木強巴終于說話了,他讓四人靠在一起,低聲道︰「這樣……這樣……」
負責搜捕的隊伍已經接到命令,在沿河一帶嚴密搜尋,但不得深入林區,左邊帶狗的一隊人馬正仔細檢查可能藏著人的地方,突然獵犬耳朵直立,拉直繩子朝東邊跑來。帶犬者發現有異,立刻召集同伙跟了上去。跟著獵犬,他們找到一個用布包裹著的東西,看起來像個罐頭,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獵犬就是尋著這股味道找過來的。帶狗的人將那布包著的東西撿起來看,「甭」的一聲,那布包下的一根線繃斷了,帶狗的人只是一愣。火光乍現,泥土翻飛,將人和狗轟上了天,余下的武裝分子看見人影一閃,顯然是躲進林子去了,他們急忙追了過去。
右邊的人听到爆炸聲,也趕了過來,明明听到對面是自己的人在問︰「人呢?」他們一回答,卻被橫空飛來的獵刀插死一人,接著槍聲響起,對方火力似乎十分猛烈,右邊的人火了,也毫不客氣的開槍還擊。
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挑起戰爭的四人卻早已偷偷退後百余米,繞開交火的雙方,來到河道的十字拐角處。原本封鎖河道的巡邏汽艇遙相呼應,中間不會有任何空隙,但是他們在河道上明顯的發現了交火的雙方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大聲制止。當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邊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四個藤條包裹的綠球滾入河中,緊接著,四截不起眼的木樁趟入河中,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風波持續了十數分鐘才平息,發現是自己人後,雙方都指責是對方先開的火,但最後也沒弄明白兩邊是怎麼打起來的。他們又怎會知道,就叢林游擊戰而言,中國才是現代游擊戰的發祥地。
河道的另一頭,隱匿在叢林深處的人放下電子望遠鏡,那干癟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喃喃道︰「這樣也能逃出去,看來還是有些鬼運道。」
「喂!什麼人!站著別動!手舉起來!」索瑞斯按照對方要求高舉雙手,同時用當地方言道︰「別開槍!我是韋托的朋友!」他緩緩轉過身來,一隊十來人的持槍游擊隊擋在他前面,帶隊的人交談著︰「他說什麼?我不是听錯了吧?」
「他說他是矮胖子的朋友!哈哈」
「喂,別動!站穩了,別晃啊!」一名舉槍的游擊隊員瞄準了索瑞斯,讓他別動只是為了瞄得更準一點,他心中喜道︰「打他左眼,這次不會打偏了。」
槍聲一響,只見眼前灰影一閃,竟然沒有打中,索瑞斯在擊槍的前一刻臥倒翻入林中,身後槍聲響成一遍。縱使索瑞斯堪堪避開了槍彈突襲,但這突如其來的槍火,也讓他滾得狼狽不堪,落了個灰頭土臉。
索瑞斯大怒︰「無知鼠輩,竟然敢對我老人家開槍,讓你們嘗嘗小號煉心彈的滋味。我以我索瑞斯.卡恩的名義起誓,一定要讓你們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麼物品從灌木叢後拋出,游擊隊員以為是手雷,紛紛就地臥倒,那東西倒是在空中炸開了,卻沒有彈片橫飛,而是無數藍色的粘稠液體像澆花一樣噴撒開來。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怪異的味道,游擊隊員一個個起身,趕到索瑞斯藏身處時,早無人影。這時,他們才注意到那些液體,看著隊友身上的藍色斑點,紛紛質詢道︰「什麼東西?」「是什麼味道?」「呸呸呸,這東西好苦,唔,又有點甜味,什麼玩意兒?」「啊!我的眼楮,那東西進了我的眼楮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是不是有毒的?快幫我洗掉它!」
一听說有毒,終年在叢林里活動的游擊隊員比常人更了解什麼叫做毒,他們驚慌失措,趕緊離開去找血清。斜靠在樹上的索瑞斯兀自生著悶氣,暗道︰「這本不是給你們準備的東西,這是你們自找的。哼,逃,只要你們還在美洲大陸,就難逃一死。」索瑞斯又模出一個玻璃瓶子,如念咒般低聲道︰「我的皇後,去召集你的手下,將那些無知又蠢笨的人帶到地獄,讓他們明白什麼叫做煉心。」瓶蓋打開,一只體長足有五厘米的大黃蜂,掙扎著從瓶口狹小處擠了出來,仿佛受到什麼觸動,它異常興奮的在空中繞了個圈,振翅高飛遠去。如果那群游擊隊員知道將發生什麼事情,恐怕要嚇得魂不附體,那只大黃蜂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美洲殺人蜂!
「嗡嗡嗡」聲音從遠處傳來,倒不是那黃蜂去而復返,而是另一種比黃蜂大上數倍的東西至西向東而來,索瑞斯看著遠處空中的三架直升機,皺眉道︰「來得好快,看來還是先離開這塊是非之地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