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和冷宮一樣,葉珈瑯進去之後就感覺到了。
蕭索,破敗,充滿了絕望。
她還算好,有自己獨立的屋子和院落,她以為自己要和一群瘋女人關在一起,和她們搶奪有限的食物和被褥。
還算不錯了,起碼她沒有太慘太頹敗,靠在舊窗子底下,她撐著頭看著外面。
居冬天快結束了,好像春天要來了,她從積雪底下看到樹木根那有綠色的苔蘚痕跡。
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那時候,春暖花開,千帆過盡。
有人按時送三餐給她,她不知道龍斬夜到底打算做什麼,她昨晚和他在一起過,他是覺得屈辱要殺了她,還是讓她更近一步的坦誠自己的身份?
赭好煩,她揉著自己的腦袋,痛恨自己昨晚一時的心軟。
無心用膳,飯菜簡單卻並不刻薄,她愈發不明白他的心思了。
昨晚上累得要命,她慢慢踱回到床邊去休息,被子不像是久未有人用的,不髒,嗅起來有淡淡的清新氣息,還有曬過之後溫暖的味道。
這和她想象的遭遇可太不同了,葉珈瑯嘆口氣,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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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良媒離開後,屋子里靜悄悄。
龍斬夜坐在桌旁,用布帛擦拭著手里 亮的寶劍。
說了再也不踫殺戮,說了這就要帶她走,可是到底還是要食言。
他還沒膨脹到以為葉珈瑩這樣拼命要嫁他要留在他身邊,只是單純的愛慕,那女人表面上看起來為愛瘋狂,可實際,她心機不可謂不深。
那一家人里面,只有葉珈瑯一個最單純,或者,她也不是不聰明,只是在他面前做不出有攻擊力的行為。
如果她真的夠絕情,無數次單獨相處的時候,隨便拿簪子刺他一下他不死也傷,可她沒有,好多次他都故意露出松懈的一面,給她機會下手,她都沒有真的把握住。
對這一點,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替她擔憂。
寶劍映出他眼底的復雜,他不能丟下這爛攤子就走,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是顧慮最多的那個人。
放下佩劍,他起身出門。
外面夜幕低垂,她現在是睡了還是在生著氣?
他裹著披風,走過積雪的小路,依稀想起很久前,他們剛剛突破那一層隔閡,那晚,他得到了她,而後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去。
畫面是美的,人也是美的,只是他當時的心情很糟糕。
他竟然要送自己的女人去別的男人身邊,還要安慰她不要急躁等待機會,回想一下,都敬佩自己當時是怎樣保持那樣的冷靜克制。
來到西苑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落雪花,大片大片的,好像是要將最後存余的雪都下完一樣。
他怔愣了下,推門進去。
沒有燈光,他推開廂房的門,雖然這地方很舊,但是她住的地方絕不破爛。
屋子里灰土味大了點,他蹙眉,不知道交代的人有沒有听他的話把這里收拾干淨。
沒有聲息,他側耳听著每一絲細微的響動。
床上的人似乎是仍舊在睡覺,他回手解下披風擱在桌上,抬步朝著舊木床走去。
一片漆黑,他盯著黑暗里的人影,想著是不是要給她找個伴,這麼冷又這麼黑,她一定會怕。
走過去,她在睡覺吧,呼吸均勻,一動不動。
他撿起被角給她蓋上,能睡著,就說明她的情緒還不是太激動——
這樣想著,忽然就覺得肩頭上猛烈一痛。
他蹙眉,臉色緊繃的看著倏忽坐起來的女人。
黑暗里,她的目光卻閃爍不定,急促的氣息落在他臉上——
她在抖,在怕,雖然出手傷人的是她。
龍斬夜低頭看了看刺進自己肩頭的簪子,很好,他剛才還想,她對自己下不了手,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女人。
兩個人誰也沒有動,過了好久,月色澄亮起來,落進窗子,照著她淚眼模糊的臉。
緩緩抬起手,捏住她冰冷的手,龍斬夜低笑,「刺肩頭不會死的,要刺心髒,左胸口,懂不懂?」
葉珈瑯咬住嘴唇,聲音發澀,「王爺是來看我死了沒有是嗎?很抱歉,我還活著,我不會自殺的!」
龍斬夜攥著她的手,那麼涼,她不是蓋著被子的嗎……
「說說,為什麼還要活著?」龍斬夜噙著笑容,臉上卻帶著讓人發冷的邪意。
「殺你,報仇!」葉珈瑯加重手勁,簪子尖端沒入他肩頭一大截。
他眉梢發緊,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給誰報仇?」
葉珈瑯攥著被自己捂得發燙的簪子,咬牙,「為我大姐,為無嵐,為鳳歌,也為我自己!」
「哦?」他挑眉,「這樣說,你是承認自己是姝兒了?」
她怒道,「別叫我!」
她是使足了勁兒,尖銳的刺痛感開始蔓延,他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可他仍舊笑著,仿佛是被蚊子不知不覺的叮了下。
葉珈瑯盯著他,眼楮有些血紅,那猙獰扭曲的樣子,和她平日溫和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後悔沒有早點殺了你。」葉珈瑯咬牙切齒,「玩弄我很開心是不是?你早知道是我,你就一直騙著我玩,裝思念裝深情好玩嗎?六王爺!」
他低低笑起來,鼻尖一層細密的汗,「逗著你玩?你認為本王就那麼無聊?」
她攥了攥簪子,不願意用自己的思維去思考他的行為,「我大姐在羯蒼軍營里受辱,你冷眼旁觀夠久了,龍斬夜,她如果有事,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他加大笑意,「不是這就要殺我嗎?還等做鬼干什麼?」
她低頭看了看他血色朦朧的肩頭,咬牙,「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我知道你敢。」龍斬夜握緊她的手,往前送,含笑,「恨我殺了你丈夫是不是,我都忘了,你還和無嵐生個兒子呢,論起來,我是沒有他和你親近。」
他笑容漸冷,「一開始就抱著報仇的決心活下來的是不是?為了他活下來,為了殺了我活下來。」
他微微咳嗽了一聲,看著她發白的臉,字字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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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口口聲聲無嵐鳳歌,幾時提起過還留戀著和他的過去……
是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吧,被顛覆的一點真心也沒有,除了陰謀就是欺騙。
他都快忘了,自己走了四年,那四年,她是別人的妻子,別人孩子的母親。
這樣想著,他只覺得自己渺茫的希冀很可笑,和好,重來,在她听來是不是根本就是笑話。
握著她的手往外一拔,他冷笑起來,「來吧,我教你,殺人要刺要害,肩頭死不了人,往這里刺。」
他握著她的手,將簪子抵在左胸口的位置,輕笑,「這樣狠狠刺下去才會死,用勁兒,你晚上是不是沒吃飯?」
葉珈瑯雙眼血紅,他剛才拔出的那一下子,傷口漸出不少血,溫熱的液體漸在她臉上,她嗅到極濃重的血腥。
他故意刺激她,料到她下不去手還是怎麼,她只覺得熱血往腦子里涌,尤其他還笑著,那笑容讓她覺得刺眼又憤恨。
他就是這樣,好像自己是他手里的布偶,一舉一動都被他牽著走。
這感覺很不好,她快要裂開來,看著他,她咬牙,「我只問你一句話,今天在你寢宮里,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恨我玩弄你,所以把我關起來,你就是因為我隱瞞了你所以這樣對我?」
他面無表情看著她,「那你告訴我,你回來除了殺我,還有沒有別的想法?你就不想弄清楚真相如何嗎,還是你只要殺我,已經不需要理由了?」
兩個人互相不妥協不解釋,她的手抖個不停,好半天,嗤笑著撇了手里染血的簪子。
她剛剛在他肩頭的那一下已經用盡了全部勇氣和力氣,她知道那不會死,充其量讓他疼一下,流點血,她殺不了他,看著他流血都覺得心里難受的厲害。
捏了捏手心,血液粘糊糊的難受,她別過臉看著黑暗處,「我恨透你了,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忘記你,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龍斬夜忽然冷笑了聲,她以為他會氣得走掉,可是他沒有,好半天,她都放棄抵抗了,他忽然伸手過來揉她的臉。
很痛,仿佛要撕破她的臉一樣,他扯著那假的面具,很重很用力,仿佛借以發泄他心里的怒火。
她亦掙扎,他單手將她按在被子上,另一只手狠狠的揉搓她的臉。
好半天,他扯掉她臉上的那層東西,狠狠丟在遠處,咬牙切齒,「叫你裝!昨晚上還在我身下欲仙欲死,怎麼轉頭就跟我說要忘了我,忘記了昨晚上有多快活?」
被撕下面具,她本來的面貌露出來,她像是被剝光了一樣的難堪,急忙用手臂擋住臉,「昨晚上王爺不是也喝醉了,不然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吧!」
他陰森一笑,「禁不住有心人勾引,本王犯錯不是正應了你的渴盼?我就知道無嵐滿足不了你,瞧你,和我第一次踫你沒有分別……你那……」
她大吼,怒瞪他,「住口!你這混蛋!你來耀武揚威夠了吧!你的閔飛弦被葉家害了,現在你也替她討回來了,我們一家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你要麼就殺了我,不然我下一次一定殺了你!」
他鉗著她下巴,冷笑著看著她含恨的樣子,「為什麼等下次,給你機會又不下手,承認你的心里還有我不就得了,何必自欺欺人。」
她一口咬住他虎口,狠狠地,他蹙眉,她嘗到血腥才放開,呸了一口,「不要臉,龍斬夜,我再愛你我就是犯賤,我活該被你耍被你騙!我現在不殺你,是因為我大姐還等著人去救,你喜歡怎麼踐踏我都隨你,反正我對你再也不抱希望了,我也認清了你的心……」
他重新捏緊她下頜,發狠的質問,「你認清什麼了?」
她苦笑,「認清你想讓我認清的——王爺,有的夢做一次就夠了,其實我早就醒了,只是還自己騙自己……你也看到了,我現在落在你手里,生死都由你操控,你想做什麼都隨便。」
龍斬夜見她一副任君宰割的樣子,甩開她的下巴,冷嗤一聲轉頭面對外面。
好半天,葉珈瑯忍不住轉頭瞥他一眼,他肩頭暈開了一大片血漬,她沒有開口,竭力裝作不關心。
還有一更,明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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