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她雙手,龍斬夜給她溫暖,低頭看著她半鎖的眉頭,知道她心里和身體一樣受著折磨。
她來這一趟,其實是自我折磨,如果乖乖的在王府休養安胎,也許他能在打勝仗之後趕回去抱上自己的孩子。
可現在她來了,他已經不能勝這場戰爭。他贏了此戰,就等于輸了她。
「姝兒?」龍斬夜拽了拽被子蓋在她身上,有什麼辦法能讓她好過一點,他比任何人都不願看到她這樣子。
坷他連聲叫她,葉珈瑯慢慢睜開眼,咳了咳,喉嚨里都是藥的苦澀。
她看著覆蓋自己雙手的那雙大手,嘆息似的喘口氣,「送我回去吧,我知道自己不該來……」
龍斬夜握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落在臉上涼涼的,他帶著她的手摩挲著眼楮,「這里,受過傷,我還以為自己再也看不見你了。可萬幸,我還能看見,等我們的孩子降生,我可以第一個看到他。」
仙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那會兒她嚇慘了,連想都不敢多想,就怕再次失去這孩子。
可現在,是沒事了吧,有龍斬夜在,他在就沒事……
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總能在他疼愛的目光和擁抱里忘記所有苦惱,此刻,她就覺得什麼事也沒發生,前一刻,他們沒有互相懷疑互相試探互相傷害過……
他是六郎,她是姝兒。
「我剛才發瘋說了傷害你的話。」龍斬夜用下頜蹭了蹭她的發頂,眼底帶著濃重的疲倦和憂慮,「是我不好,你可以記仇,有了力氣就懲罰我。」
她笑了笑,臉色白的嚇人。
事到如今,她已經看的出來自己在這場戰爭里能起到的作用。
她掙扎了下,想坐起來,可是小月復里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痛楚,她有些害怕,回頭看著他。
模模她的臉頰,龍斬夜按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肩頭,「不要亂動,你要嚇死我嗎,你去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臉色。」
葉珈瑯捂了捂自己的臉頰,掌下是消瘦的臉頰,她有些失落的垂著頭,「我很丑。」
龍斬夜捏捏她的鼻子,無形中用寵溺的動作化解她多余的擔憂。
他低頭看著她的肚子,小心的用手掌覆蓋上去,其實感覺不到的,可是他仍舊很興奮的道,「那小東西就在這里嗎?會鬧你嗎?」
葉珈瑯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揶揄他,「你不是有允集了,為什麼好像沒有過孩子一樣。」
龍斬夜和她都是一怔,他還沒等開口,葉珈瑯急忙解釋,「我不是在吃醋,所以你不必向我說什麼保證的話,我不想從別人那里搶東西。」
「真傻。」龍斬夜傾身,貼在她肚子上,小心翼翼的呼吸,「是真的不吃醋嗎?我不信。」
葉珈瑯不吭聲,她只是不想從那對母子那里搶他罷了,他的的確確是人家的丈夫和父親,她每次要求他帶自己走都會覺得愧疚,她是個盜賊,這一切本不該屬于她的。
「我今年三十有二。」龍斬夜坐起身子,捏著她下巴看著她的眼楮,「你肚子里的,是我的長子。」
葉珈瑯震了一下,不太懂他的話,只道,「別這樣說,你不必為了安慰我就這樣說,允集也是你孩子,你說這話太過分了。」
龍斬夜捏著她手腕,有些懊惱,「我還沒混賬到那個地步——我的意思是……」
「王爺!」帳子外忽然有人急急來報,「屬下有要事稟報!」
龍斬夜有些惱火,剛要回頭斥責,葉珈瑯往枕上一歪,「去吧,我也想躺會兒。」
他想了下,只好下地去,臨走給她掖了掖被角,拍拍她,「我馬上回來。」
葉珈瑯安靜的看著他,目送他走出大帳。
帳外,副將一看到他,立刻拱手行禮,「王爺。」
龍斬夜抬步走向旁邊,副將跟上去。
「如何?」他目光放遠,落在綿延的大好山脈上。
「大獲全勝。」副將臉上帶著驕傲的笑,「葉飛廉重傷敗退,本來幾乎可以生擒無嵐,可是羯蒼的救兵趕來了,是蕭月荻的部下,我們交了下手,他們因為要救人,所以無心戀戰,逃命起來也格外的快。」
「蕭月荻帶出來的兵,如何?」他負手,語氣很平淡。
「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的確很難纏。」副將據實以報,「如果人數相當,我們正面相拼,恐怕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龍斬夜低頭,撢了撢袍子上的灰塵,「這些年我就沒有遇到可以輕松取勝的對手——去清點下傷亡,再者,準備下,近期還有大戰。」
副將領命而去,臉上帶著激動。
龍斬夜的意思他知道,葉飛廉受重傷,無嵐賴以依仗的最得力大將負傷,對他們軍隊上下都是個不小的打擊,而羯蒼在如此關鍵時刻派出如此微薄的增援,完全可以看得出羯蒼對他們的重視有多少。
雙重打擊下,無嵐那方簡直就是驚弓之鳥,一舉擊潰不是難事。
大獲全勝,是他們每個人翹首企盼的終結篇章。
龍斬夜在營地站了會兒,才回身走回帳子。
葉珈瑯睡了,邊疆的春天氣候不穩定,還不夠暖和,他叫人抬了火爐過來,帳子里立刻溫暖了許多。
她臉色逐漸紅潤,他一直在她旁邊坐了許久。
他可以不殺無嵐,但是絕對不能輸。
同樣,無嵐也可以不殺他,卻不會向他低頭。
因為對兩個人來說,輸了尊嚴已經等同于死去。
所以他只能瞞著她,結束了這一切,他希望她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他。
他不想輸,輸了這場仗,一切都不歸他控制了,他無法接受失去控制力的自己。
「姝兒。」龍斬夜模了模她柔軟順滑的發絲,聲音低沉,「原諒我。」
塌上,女人翻了個身,安靜了的呼吸下,她的睫毛上掛著顆顆細碎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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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月亮斜掛在天邊,大地靜謐。
男人邁著大步走回帳子里,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人完好無損,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葉珈瑯起身看著呼吸不定的龍斬夜,笑了笑,露出頰邊的梨渦,「你好慢,我快要餓扁了。」
龍斬夜走上去,按著她肩頭,憂心的道,「你怎麼又亂跑!你是不是嫌自己身體太好了!」
葉珈瑯吐吐舌頭,扯扯他的袖子,嬌俏的仰頭看著他,「不要罵人了,我難得有興致,你就原諒我一次——看,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
龍斬夜蹙眉,從她臉上挪開視線,桌上竟然擺的滿滿的都是熱騰騰的菜品。
他懷疑的看著她,這女人幾時這樣賢惠,他倒是從來沒有見過。
葉珈瑯對他的驚訝感到不滿,努努嘴,將他按在凳子上,遞過筷子,「嘗嘗,我還從來沒有為你煮過飯,六郎,我是個糟糕的女人,我一點也不賢良淑德,我只會發小姐脾氣。」
龍斬夜倒是笑了,「難得,你還會自我反省。」
他伸筷子,夾了塊魚肉吃掉,雖然他只能欣喜她弄熟了,可是仍舊不免感慨,他的姝兒能親手煮飯給他吃,這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煙火人世,從此到老去,他們兩個都要攜手度過了。
「再嘗嘗別的。」葉珈瑯夾菜給他,她笑起來的樣子很美,眼楮眯起來,眼底有細碎的光芒。
龍斬夜恍惚了一下,握住她手腕,「姝兒,你有事。」
葉珈瑯頓了頓,起身走向他,坐在他腿上摟著他脖子,喃喃,「我昨晚做了個夢……我死了。」
「不準胡說!」龍斬夜拍下筷子,臉上是怒容,眼底卻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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