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跑了一整夜,天恍恍惚惚地亮了。
前面有小河流淌而過,龍斬夜令車停下來,回頭叫葉珈瑯出來活動一下。
跳下車,顛簸的快要散架的葉珈瑯活動手腳,用河水洗了把臉,看著旁邊的龍斬夜,問道,「六郎,無嵐真的會沒事嗎?」肋
龍斬夜拍拍她的頭,「放心,他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他敢來,就肯定有完全的準備。」
葉珈瑯憂心忡忡的低下頭,看著河里的自己,她知道無嵐不可能是她大哥,她猜得到無嵐絕對不是單純的大官。
從他的氣勢神態,以及身邊人各個都武功不凡,她料想到那個人恐怕身份極為尊貴。
可她不想點破,既然他也認了是她大哥,她就糊里糊涂的翻過去吧。
看了眼旁邊的龍斬夜,她想,這個男人只怕也不會是凡夫俗子,如果無嵐身份尊貴,那麼此刻,她身邊的男人為她放棄的東西,只怕是她難以想象的。
「六郎,我們要往哪走?」葉珈瑯看著他,用袖子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水滴。
「往南走,帶你去看小橋流水可好?」她一直呆在雪山,皇宮,而後又在仙留山一呆三年,見過的景色未免太過單調。
葉珈瑯點頭,「跟著你去哪都行。」
龍斬夜笑笑,伸手把她拉起來。鑊
抽出長劍砍斷了馬匹的韁繩,他拿了些銀子給車夫,「送到這里就好了,馬車太顯眼,反而容易暴露。你回去復命吧。」
車夫點點頭,抱拳,「六爺保重。」
他嗯了一聲,抱著葉珈瑯上馬,他隨後翻上去,一抖韁繩,在她耳邊低聲道,「累不累?」
她搖頭,「不累——我有的是精力等著和你去江南。」
他低頭吻了她額頭,打馬加快速度離開。
穿過小河,樹木逐漸茂密起來。時不時有尖利的鳥鳴響起。
龍斬夜忽然勒住馬,一動不動的側耳听著前面的聲響。
他摟緊了葉珈瑯,附耳,「等下你騎馬走,到前面的鎮子等我,我稍後……」
「我不要和你分開!」葉珈瑯緊緊抓住他手腕。
「別任性,這次……」
「不行!」葉珈瑯無比冷靜,「死也要死在一起,我自己活著沒有用,我要和你在一起!」
龍斬夜拿她沒辦法,無奈的握了下她的手。
前面沙沙聲響起,黑壓壓的士兵瞬間就將去路封了個嚴嚴實實。
兩人騎馬並立,一個戎裝打扮,英武高貴,另一個斯文的很,倒像是個書生。
看到她,書生眼神變了下,充滿詫異。
「六王爺,久仰大名。」戎裝男人一拱手,「我父王經常提起你,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榮幸,請王爺喝杯酒?」
葉珈瑯看了眼身後的男人,他是王爺。她雖然沒猜真切,可是也料到了。
那麼無嵐,必是帝王無疑了。
「二王子不必客氣。」龍斬夜摟緊葉珈瑯安撫她,抬頭看著對方,「如今你父王年事已高,也許哪一天王子就傲視天下了——」
那人只是笑,眼底卻藏著幽光,「王爺果然慧眼,一眼就看透我的身份——可是你該知道,我還有個大哥,他才是太子。」
「皇位從來都是誰最想得到誰來坐。」龍斬夜無心和他多廢話,「二王子想,就總有法子。」
「要是我身邊有王爺這樣有本事的人輔助,那就容易多了——」二王子慢慢笑著,陰險異常。
葉珈瑯听出個大概,這人大概是想龍斬夜歸順他,不自量力,這人給龍斬夜跟班都不配!
「身邊這位,可是王爺的夫人?」二王子嘖嘖,「真是個美人,王爺一定愛惜極了吧?」
龍斬夜拔出劍,凌厲的盯著對方,一字一頓,「輔佐你是不可能了,有本事的話,勝了我——」
看了眼對方的人,葉珈瑯擔憂的握住龍斬夜的手臂。
打贏了那個二王子也不一定能走,看那個人就沒有信譽可言。
龍斬夜正待要下馬,一支箭突地飛射而來。
二王子大驚,迅速的後仰才勉強躲過去。
龍斬夜迅速調轉馬頭,身後,無嵐帶著大隊侍從已然趕來。
看著他,葉珈瑯長舒一口氣。
停在無嵐身邊,龍斬夜看著他,「直接和強悍的對手對攻,不如先把對手換成容易對付的。」
無嵐揣摩他的話,看了眼對面馬上囂張的二王子,嘴角浮上笑容,點點頭,「謝皇叔指點。」
龍斬夜擁著葉珈瑯,拍馬離開。
江山天下,再與他無關。
二王子並沒有追,而是獨自上前,無嵐也拍馬而上,兩個人月兌離了各自的軍隊走到中心來。
「江太守可是被你殺了?」二王子看著無嵐平安無事,不由得贊嘆,「難怪你可以擠掉龍斬夜當皇帝,我大哥小看你了,他以為收買了江太守就可以取你性命。」
「不瞞二王子,我在羯蒼也是有眼線的——」無嵐一笑,「我想短時間內,我們有了共同的目標——」
二王子看他舉起一把劍,上面的花紋文字十分復雜。
「這是羯蒼勇士才有資格擁有的佩劍,可是我父王偏心,很久之前就把這個賜給了他。」
無嵐摩挲了下劍柄,「這花紋,其他貴族也可以使用嗎?」
「沒有,這把劍和這個花紋,只屬于他一個——」二王子看著無嵐,他的樣子不像是單純的炫耀他繳獲了叛徒勾結的罪證。
「我可以幫你除掉大王子——」無嵐笑了笑,如沐春風,「不過你要送我三百座城池。」
對方幾乎是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二王子會帶人守在這里,並不是為了截擊龍斬夜,能請到他才有鬼,那個人肯放棄一切離開東陵,又怎麼會被他威脅去幫他。
他賭的,是無嵐會放不下和龍斬夜一起走的那女人而追過來,兩個有同樣企圖的人很容易就一拍即合。
這一點,他猜的倒是準了。
初步商議過接下來的部署,無嵐就和他各自回去準備下一步。
馬匹悠然走著,姚樟看著面色復雜的無嵐,「皇上,如今形勢極其有利,還有什麼煩心的?」
無嵐拍了拍劍柄,「這花紋可曾熟悉?」
姚樟仔細的看了良久,恍然道,「太子殿下……的銅鎖?」
無嵐陰沉著臉,他把鳳歌撿回來的時候就發現他的銅鎖不一般,也料到和羯蒼皇室有關,只是好巧不巧,竟然是大王子專屬的圖案。
「當初皇上作為太子時大婚,羯蒼有使臣來送過賀禮——」姚樟分析著,「當時還有人說,羯蒼的使臣里有個人器宇不凡,難道是……」
無嵐抿住嘴唇,時間吻合,想必是大王子無疑,那個人竟然在短短幾天之內就和父王的妃子有了越軌之事——
不知道今天這一切是不是上天有意的捉弄。
他的兒子,跟仇敵有更深刻的血緣。
無嵐握緊那柄劍,打馬疾奔,四周景色飛速退開。
不是他不攻擊別人,別人就會容許他安然度完這一世的。
在這個位置上,不打敗對手,就等著被對手打敗。
他從來不是個會認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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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後,羯蒼老國王病逝。
二王子和其兄內斗不止。
半年後,大王子外出巡查時離奇暴斃而亡。二王子隨即登基,背棄割讓三百城池與無嵐的諾言。
不日,兩國交戰。
五年後,東陵吞並羯蒼,成為九州大陸頭號強國。
野心勃勃的帝王無數次將版圖擴寫,這片大陸上不停的有國家消失。
而,被神化了的鐵血帝王卻從父輩那里遺傳了帝王短命的殘酷現實,沒有活過四十歲就終結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