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意,緩緩泛起,濕潤了明媚的眸,滴滴落下,每一滴,都是撕心裂肺的傷痛。
心口揪緊著,生生地疼著,沐小小抓著胸口的衣服,緩緩蹲,努力地蜷緊了身子,似乎那樣,就不會那麼疼。
「丫頭,人生本就是這樣,面臨無數的選擇,這一次,你要怎麼抉擇?」雪猿蹲在沐小小身旁,語重心長地說著。他的臉,隱藏在雪白的長毛後,卻流露出無比的哀傷。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悠遠得似穿過了千年的時光幽幽而來。
沐小小抬起淚痕狼籍的臉,淚眼婆娑地看著雪猿,狂亂地搖頭,青絲如瀑,如水般搖動,帶起一波又一波的發浪。
拘「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好痛,為什麼要讓我做這樣的選擇,為什麼要讓我自己做決定?在老天那樣安排我的命運之後,卻告訴我這只是他布的棋,他隨手拂亂的游戲?那一槍,為什麼不直接讓我魂飛魄散?那一次閉眼,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雲蒼大陸?為什麼,為什麼,在我已經漸漸地把薛奕埋藏進深心里,準備開始新的人生時,偏偏來告訴我,我可以擁有曾經我無數次夢想的生活?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沐小小哭得聲嘶力竭,雙手緊緊地抓著胸口,那里一下一下狠狠地抽疼著。似乎有一只手抓著心髒,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握緊,再握緊,直至窒息。
雪猿輕輕攬過沐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環著她,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她。它的動作如此純熟,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這樣環著誰,細心地呵護、安慰、疼寵。
埤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到聲音嘶啞,雙眼紅腫,眼淚也已流干,只剩一下一下的哽咽,在喉間嗚嗚咽咽。
踉蹌著起身,沐小小走到月子衿的鏡子前,淒然地看著月子衿清淡悠遠的眉眼,從認識他開始,他就宛如靈山秀水間最溫潤的那塊美玉,翩翩風采,濁世佳人,卻透明純澈,宛若天山絕頂冰封千年的雪。
第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呢?是了,是在水漣閣,他像只受驚的小鹿,看著圍在身邊的女人。沐小小看著他,只覺得世界都寧靜下來,那是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于是,沐小小走近,挽著他的手離開。
那時,月子衿的手,帶著淡淡的干燥的暖意,握在手里,整個人都覺得溫暖起來,像寒冷的天氣里,喝了一杯滾熱的茶,心里熱乎乎的,從里向外透著暖意。
就這麼傻傻的,清雅如竹,翩然若仙的絕世美男子被她拐在身邊,游山玩水,縱情恣意。
那些日子,月子衿總是淡淡地笑著,寵溺地看著肆無忌憚游樂的沐小小,像看著一個頑皮的孩子。沐小小也確實像個天真不解世事的孩子一樣,玩得不管不顧。
是啊,從籠中放出的小鳥,怎麼能靜得下來呢?也虧得月子衿耐心好,陪著她放縱,從不曾有半句怨言,總是那麼淡然地笑著,跟著,寵著。
多麼難得,如此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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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月子衿並不只是單純地寵溺沐小小,在關鍵時刻,他也可以挺身而出,和她並肩作戰。
在這女權至上的雲蒼大陸,明明該是處于弱勢群體的月子衿,卻每每堅定地站在沐小小的身邊,以全部的力量幫助她,無怨無悔。
他說,「遇見你之後,我終于明白,是什麼樣的感情,讓師父白了一頭的發。」聲調悠遠清澈,帶著晨露的清透,還有梨花淡淡的香。
他說,「小小乃是徒兒心愛之人沐小小。此次帶她回轉天山,一為帶她面見師父,二為天山雪藕。」他的目光,深情而寧靜,悠遠得像可以穿過未來所有的時光,不離不棄。
他說,「小小,你就留在雪閣等我,我會入禁地,拿回雪藕的。」他的笑意,溫柔似水,柔情如夢,能幫到沐小小,他覺得心都在飛翔。
他說,「是真的沒有如果呀,即使她要去,我也會陪著她一起過去,不會讓她一個人進入那麼危險的地方的。」他那麼執著,堅定得沒有一絲猶疑,哪怕前路是死亡,他也含笑走過去。
他總是說,「嗯,你說好,便好。」不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主見,相反,在這個女尊男卑的異世界里,他是少有的有自己想法的男子。可是,只要沐小小開心,他便說,好!
……
才多長的時間?短短兩個月,沐小小的腦海中,竟已有了那麼多關于月子衿的記憶,一筆一筆,都帶著青草的綠色生機,帶著月亮的皎白溫柔,帶著天山冰雪的清透明淨。
可此刻,那個宛若天人般優雅翩然的月子衿,那個總是安靜地微笑著深深凝望她的月子衿,正滿面悲傷地看著躺在石床上一動不動的自己,他紅潤宛如櫻花瓣般柔美的唇,被他編貝似的牙齒咬出深深的齒痕,一縷血絲滲出,在蒼白的唇上,映襯得詭異而妖艷。
他就那麼站在紫白纏繞的光芒之外,淒然而絕望地看著光暈之中安睡的沐小小和盤膝坐在床邊的雪猿,一動不動。他的身影,瘦削而單薄,月白長袍無風自舞,長發飄揚。
他就那麼痴痴地,凝望著光暈中的沐小小,目光淒傷,絕望中又蘊著希望,深深地,似要用盡全部的心力,用盡一生的時光。
沐小小眼中又蒙上淚光,盡管已經哭得無淚可流,卻依然氤氳了雙眸。
這個男子呵,用了全部的心力來愛她,忘了留一些好好地愛自己。
就像,曾經,沐小小愛著薛奕一樣,拼卻了一生的時光,也在所不惜。即使,換了時空,變了容顏,依然,深愛。
薛奕,薛奕,念著這個名字,心里就微微的酸澀微微的疼痛微微的幸福。
是薛奕,把受傷昏迷在路上的沐小小帶回家,悉心地照顧她,治好了她身體上的傷,也填滿了她空虛黑暗的心靈。
他的笑意溫醇,性子寬厚,待人真誠,對沐小小,亦父亦兄亦友,滿足了沐小小曲折黑暗的生命中,所有對男人的期盼。
盡管很早之前就知道,國際刑警里大名鼎鼎的東方龍薛奕,卻很難把出現在她生命里的這個男人和那個精明、犀利、睿智的殺手克星聯系到一起……
在那一年里,薛奕會早起,親自下廚煮粥煲湯,然後挖沐小小起床,在她迷迷糊糊時偷得一吻,哄著她不要賴床。也會在沐小小從噩夢中驚醒的夜里,展開溫柔的懷抱,緊緊地擁著她,讓她在自己的懷里平復受驚的心,重新入眠。
那時的沐小小,幸福得就像得到了全世界,有薛奕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天堂。
可惜,幸福宛若曇花一現,只那麼短短的一年,薛奕雙手把她捧上天堂,又親手把她從天堂推下來,摔得她,粉身碎骨。
一個是國際刑警,一個是暗夜殺手,他們的交集,本就是一個錯誤。只是那錯誤,太過美好,美好得讓沐小小情願付出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亦,無怨無悔。
薛奕是愛她的,這一點沐小小從未懷疑過,包括最後一次相見,薛奕親手把子彈打入她的胸膛時,她也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只是,老天從未眷顧過沐小小,讓她走出黑暗,卻將她更加在意的人,帶她走出黑暗的薛奕推入地獄。
親手結束心愛之人的生命,該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那麼堅強的薛奕,鐵打的漢子,都落了淚。
上天不公,讓他們,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注定,只能以悲劇收尾,一生心傷。
踉蹌著,走到另一面鏡子前,痴痴地凝望著鏡子里滿面溫柔地哼唱著曲調的薛奕。他那麼溫柔地拍撫著懷中的沐小小,那般姿態,就像守護著自己最重要的寶貝。
穿越紅塵的悲歡惆悵,和你貼心的流浪,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涼,有你的夢伴著花香飛翔。
沐小小伸出柔女敕白皙的指,緩緩地撫模著鏡子里深情綿綿的薛奕,撫過他濃墨般修長的眉,撫過他睫毛卷翹的眼,撫過他堅挺耿直的鼻,撫過他性.感紅潤的唇,撫過他堅毅硬朗的下巴。
一點一點,似要把那痕跡刻在心版上,骨子里,靈魂中。
今生因你痴狂,此愛天下無雙。劍的影子水的波光,只是過往是過往。
十七年了,離開他已經十七年了,彈指一揮間,過往已成雲煙。沐小小已不是當初滿身帶著尖刺的女孩,薛奕也不是那個溫醇敦厚的男子,他們,都再也回不到當初的模樣。
盡管,愛不曾淡忘,情只是深藏,也終究失卻了,最初的模樣。
今生因你痴狂,此愛天下無雙。如果還有貼心的流浪,枯萎了容顏難遺忘。
即便是子彈呼嘯著穿透胸口,沐小小也是微笑著面對深愛的男人,無聲地告訴他,她沒有責怪,沒有怨恨。那樣的身份,注定了那樣的結局。所以,她無怨無悔。
此愛,天下無雙,此情,至死不渝。
只是,那愛,是屬于那一年的沐小小和薛奕,不屬于花魅兒和東方龍。
即便,再回去,也不是,那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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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天下無雙的愛,即使是沐小小和薛奕回去,也無法替代。
獨一無二,誰也無法取代,天下無雙的——
真愛!
穿越紅塵的悲歡惆悵,和你貼心的流浪,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涼,有你的夢伴著花香飛翔。
口中低低地哼著,聲音柔軟綿長,帶著思念帶著絕望。那聲音,從遙遠的時空那一頭走來,穿過無盡的時空壁壘,響徹在薛奕耳中,心上。
他撫著沐小小的手指輕微地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像捧著此生最珍貴的寶貝。他把手貼在沐小小的臉上,眼中的情意,綿長脈脈;潛藏的憂傷,無言依依。
今生因你痴狂,此愛天下無雙。劍的影子水的波光,只是過往是過往。
輕聲和著,兩個人的聲音,交織在白茫茫的空間里,空靈悠長。隱藏在聲音底處的哽咽,悲涼淒傷,听者傷心,聞者流淚,幾欲催斷人的心腸。
鏡子泛起如水的波光,一層層漣漪波涌開來,像落進了石子的湖面,一圈又一圈,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鏡中的薛奕,抬起憂傷的眸,看向鏡子這一端,流著淚哼唱著的沐小小,擁緊了懷中的人。他的目光,似穿過了所有的阻礙,直直地,望進了沐小小的心底。
今生因你痴狂,此愛天下無雙。如果還有貼心的流浪,枯萎了容顏難遺忘。
沐小小的淚,洶涌地落下來,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看著鏡中已經在漣漪中看不清模樣的薛奕,溫柔而堅定地伸出右手,緩緩地,貼在胸口,心髒的所在。砰、砰、砰……心髒跳動著,無聲地訴說深摯的愛意,聲聲句句,皆是我愛你。
白光點點,鏡子在光暈中碎成漫天的白光,鏡中的薛奕和沐小小也隨之消失不見。鏡前的沐小小跪坐在地上,婆娑的淚眼一直看著鏡中的薛奕,一點一滴地化成光點,消逝在時空的塵埃里。
今生,因你痴狂。
此愛,天下無雙。
只是啊,那一切,都已經是過往。
是,過往。
沐小小蜷著身子,緊緊地抱成一團,似乎那樣,就不會那麼疼,那麼傷。
雪猿無聲地坐在她的旁邊,拍拍她的肩膀,靜靜地陪伴著,眸光寧靜而擔憂。
看出雪猿的擔憂,沐小小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卻是淒楚得讓人鼻酸,讓人看著愈發地心疼。
「雪猿,別擔心,我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會允許自己後悔。我知道,那只是一個美麗的夢,讓我沉醉到不願醒來的美夢而已。現在,夢醒了,我就要把那一切放在心底里了。」
雪猿看著沐小小腫成一條線卻依然可見哀傷的眼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猶豫了一會兒,再抬頭,目光又恢復堅定自信。
「丫頭,我剛剛不是騙你,也不是安慰你。只要你想,我依然可以讓你回到你的那個夢境里,並且,讓你的夢,成為現實。」
沐小小認真地看著雪猿,然後,緩緩地搖頭,歪頭看向那一面完好的鏡子里,依然憂心如焚的月子衿,柔柔地笑開來。
那笑,在那張哭得變形的臉上,卻依然讓人覺得清麗。因為那笑容,有幸福,做點綴……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雪猿,那只是一個夢,一個屬于我和薛奕的夢。夢里,我們續了緣,了了彼此心底埋藏最深的遺憾。這樣,就足夠了。我和他,都已經回不去了。十幾年了呀,都已經開始了各自的人生,他的身邊,也該有一個溫柔體貼的女子。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去傷了另一個女人。」
伸出手,輕柔地撫模著鏡子里月子衿的唇畔,心疼地看著他櫻花瓣般柔軟的唇上那觸目驚心的血印,微微地蹙起眉頭。
「而且,我也已經有了新的人生。做人,不能一直沉迷在回憶里,要向前看。」
轉頭,看向雪猿,沐小小斂眉淺笑,掩住眼底淺淺的傷。
「這句話,是薛奕教我的,在我做噩夢被驚醒的夜里,他擁著我,哄著我,直到我平靜下來。他告訴我,做人,不能一直沉迷在回憶里,要向前看。」
雪猿欣慰地笑開來,憐惜地撥開沐小小額前散落的發絲。他的動作如此親昵,順手得像這樣做已經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習慣。
他們是陌生人不是嗎?為什麼雪猿對她卻顯得如此親近?
沐小小疑惑地歪著頭,憂傷的思緒被疑問打斷。不過雪猿的動作純淨而自然,不帶一絲褻瀆,就像至親的長輩疼愛晚輩一般的感覺,所以沐小小並不排斥,也沒有開口問出來,她怕傷了雪猿的心。
「丫頭,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不要在這個地方久呆了,再待下去,那個小女圭女圭怕就受不住了。」雪猿揉了揉沐小小的發,青絲與雪白的長毛糾纏在一起,對比鮮明卻又和諧得一如藤和樹。
沐小小轉頭,看著鏡中的月子衿,他的臉色雪一般的白,看得她的心都痛起來。
焦急地拉住雪猿,腫成一條縫的眼楮懇求地看著他,那感覺,讓人直接聯想到寶貝狗狗,可憐巴巴地看著主人手里的骨頭,無辜而純潔。
雪猿忍不住笑起來,毛毛的手屈指彈了沐小小一下,身影緩緩地變淡,變淡,終至無形。
潔白的空間里蕩起絲絲的波紋,漣漪一般擴散開來。
沐小小扁著嘴看著雪猿慢慢消失,不由呲牙咧嘴,心里暗暗月復誹,老大,你倒是告訴我怎麼離開這個地方再說呀!
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再顧不得憂傷,支著下巴思考,要怎麼才能從這個白茫茫的世界里離開。
哎,頭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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