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流蘇與櫻九兒對視一眼,藍流蘇道︰「請德歡進來。」
德歡是夫人身邊的貼身小奴,翡府誰不對他禮讓三分,小奴請德歡進屋,德歡幾步進來,他可是奉了夫人的囑咐一定要見到櫻公子的,眼見藍公子與櫻公子都在,他先施禮,隨後不等櫻九兒問,急著道︰「櫻公子,紫公子那里請了俞郎中會同風華驛另三位名醫會診,診斷出……診斷出紫公子中了毒,使其不能夜侍床幃。」懶
他說完就見櫻九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紅唇抿成了一條線,好一會兒才冷冷吱聲,「夫人什麼意思?」
「奴才之前的這番話是夫人讓轉告給櫻公子的。」德歡如實回答,這明擺著是讓櫻九兒有個心理準備,一會兒去了如何應答有個對策,說實在的,夫人是難得的好人,對後宅的夫侍們各個用心,哪個都不舍得責罰,甚至連句重話都不舍得說,可偏偏這樣柔順的性子促使了夫侍們不把她放在眼里,當然,這是德歡心里想的,偶爾也覺得夫人這妻主做的有些窩囊。
聞言,藍流蘇瞅了眼櫻九兒,低聲勸道︰「以和為貴,息事寧人。」
櫻九兒柳月眉倒立,氣的臉色倏然通紅,大踏步的往前去,肩膀狠狠撞了一下藍流蘇,火道︰「只怕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想罷休他還沒完,我櫻九兒就是好欺負的嗎?今日我就當著夫人的面將當初在鹽島他做的齷齪事說出來,看他如何解釋!」蟲
「胡鬧!」流蘇回身拉住櫻九兒的袖子,沉著臉道︰「我之前與你說的都忘了,嗯?」
此刻櫻九兒也顧不上看流蘇話里有話的目光,身子往前掙,袖子一甩,這股子倔勁上來就是流蘇的話也听不進去,流蘇怕他惹事兩人拉扯上了,旁邊的德歡見了緊張的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拉開。
忽然就見櫻九兒把著流蘇的手一推,流蘇身子一側撞到桌腳,就听‘啪嚓’一聲脆響,兩人頓時都是一滯。
光亮的地板上赫然是一枚白玉堂般的玉佩,已然斷裂成三半,櫻九兒對這枚玉佩十分眼生,可再看流蘇,低垂著眼瞅著地上的玉佩,也不拉扯自己了,緩緩蹲下.身子,只愣愣的看著卻不撿起。
櫻九兒還在氣頭上,流蘇不拉著他一跺腳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德歡也瞅了眼那玉佩,看著藍公子的氣色實在不好,也不敢多做逗留,追著櫻九兒去了。
門被小奴規矩的合上,灰暗的屋子里只留流蘇一個人蹲在那,他的手指猶豫的伸出來,踫了踫碎裂的玉佩,即便碎了,玉佩依然潔白通透,光澤溫潤,一滴淚無聲滑落,滴在碎玉上,流蘇繃著的下頜仍忍不住哆嗦嘴角,深邃的眼眸盡是通紅的血絲,他一塊一塊的將碎玉拼湊起來,那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細碎的玉渣崩的支離破碎,再不能嚴實合縫。
這是一塊老物什,是母親生前唯一留給他們的東西,他和玉蘇一人一半,穿珠引穗,年幼時一直佩戴在身上,當年定親,父親便將他的這一半給了翡小翠,不想翡小翠不稀罕的偷偷丟還給了自己,而這並不影響她記住藍家玉佩,因為玉蘇有另一半。
玉蘇曾玩笑,‘若有一天夫人惱怒哥哥,哥哥只把玉佩拿出來,告訴她年幼時就曾愛慕夫人,半枚玉佩定下一生情緣,夫人定會心軟原諒哥哥。’
「玉蘇,如今玉佩也碎了,我和她的緣分……真的盡了。」流蘇雙手覆蓋在碎裂的玉佩上,眼圈通紅卻硬是不讓自己再掉一滴淚。
再說櫻九兒去了紫洛雅的院子,也不用小奴回稟,直接推門大跨步進去,屋里挨著屏風站著四個灰藍長袍打扮的郎中,另有藥童拎著醫藥箱子也在後面垂頭立著,再往里看,床榻之上側身坐著的正是紫洛雅,櫻九兒余光一掃,才發現窗口還立著一人,他進來,她回頭,不就是翡小翠嗎?
櫻九兒知道這事與她無關,她事先透話給自己也不難看出心是向著他的,是以他是底氣十足,有備而來。
其實他誤會翡小翠了,翡小翠讓德歡透露不乏是心里擔心他,還有一點是覺得他冰雪聰明定會理解她的難處,來了找個好的理由把這事小事化了也就算了,一家人難道真要打的鼻青臉腫才算完嗎?
然而翡小翠錯了,且是大錯特錯。
櫻九兒走到窗前,兩眼冒火的盯著紫洛雅譏誚道︰「看來是百合甲魚湯喝的不起效啊,這風華驛的名醫可都到齊了,實在不行紫相還是高抬貴腿回你的鳳京請御醫醫治吧。」
紫洛雅身子不動的扭過頭來,看著櫻九兒氣紅的小臉,暗自發笑,上鉤了,他今兒就讓娘娘腔知道什麼叫吃不了兜著走,紫洛雅眸光緩緩挪到翡小翠身上,對著她低低啞啞道︰「夫人,洛雅不是小氣之人,只要九兒道歉,洛雅絕不追究。」
翡小翠嘴角剛動,就听櫻九兒徒然揚聲,「笑話,讓爺道歉,還不追究,爺讓你追究,就怕你沒命追究!」
紫洛雅臉一沉,挪動身子,道︰「櫻公子我敬你是夫人的人,才尊你一聲公子,別以為我怕你。」
「呵!」櫻九兒因動怒雙頰緋紅,面若桃李的眼一瞥,冷笑道︰「你不怕是最好,我想起來了,當日在鹽島,你怎麼說來著?哦,你說‘一人之力本大人不懼,合你五毒門之力本大人亦無所畏懼,就連月華國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在乎你一個小小門派?有本事盡管使出來,只最後落得滿門盡屠的下場可別來求我’,紫洛雅,我說的可有一字有錯?」
紫洛雅眯著狐狸眼靜靜的看著他,突然笑了,緩緩站起身,對著櫻九兒沉聲道︰「櫻公子記的分毫不差,原來櫻公子對于舊事仍介懷不已,怪不得你要對我下毒了,是要報當日羞憤之仇嗎?」
「是又怎樣?那晚你用計指使舞姬侵佔闈君辰的身子,你這個齷齪的小人如今還假惺惺的在夫人身邊討好諂媚,夫人看不清你的真面目,爺可看的清,爺沒下毒毒死你算是留情面了。」櫻九兒沖口而出,完全沒想過這里面還牽扯著翡小翠。
憑紫洛雅再沉的住氣,這會兒臉色也不好看了,他不在乎別人說什麼,只在乎翡小翠心里怎麼想他,當初翡小翠因顧及身世之謎,長遠打算不想收九兒,翠翠與九兒的感情波折,起起伏伏的熬過來,他作為旁觀者是看過來的,當時就想如果翠翠有一天能在他身上這般用情,他就算是死也心滿意足了,可時至今日,翠翠雖然對他很好很好,可他就覺得缺點什麼,總讓他有種無法融入的感覺,就仿佛只是個旁觀者,一直都是。
紫洛雅盯著櫻九兒,眼底眸光晦暗不明,他已動殺伐之氣,可沉吟良久,他卻又勾起狐狸式的招牌笑容,隱去所有心事,平靜道︰「你是你,我是我,這世上只有一個你,同樣這世上也只有一個我,你光明磊落,我小人伎倆,可不論如何你取代不了我,我也從沒打算取代你,在夫人的心里,有你也有我,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說這些陳年舊事。」
櫻九兒說的這些事翡小翠都知道,只是知之不詳,她也不想了解那麼詳細,事情已經成定局,還究根結底做什麼?往日的屈辱九兒憋在心里這麼久今兒也算是出氣了,大不了不追究他下毒害紫洛雅神神叨叨以為自己不舉的事,小事化無,天下太平吧。
翡小翠上前一步剛要說些圓場的話,忽就見櫻九兒轉身,冷冷的問,「夫人心里真的有這個小人的位置嗎?九兒不信。」
紫洛雅的火騰的起來了,氣的垂在兩側的手都在發抖。
翡小翠被問的嗓子一滯,她心里怎麼可能沒有紫狐狸呢,只是覺得狐狸臉皮厚,心胸豁達不會在意一些細枝末節罷了,她舌忝了舌忝唇瓣,思量著怎麼說能讓九兒消氣又不讓紫狐狸傷心。
她這一頓不要緊,櫻九兒卻看出她喜歡紫洛雅那樣的卑劣小人,而紫洛雅以為她心里根本沒他,這會兒不知道如何說了,兩個男人均是臉色一變,眸子漸漸發暗。
德歡在一邊看的真切,不禁為自己主子著急,這夫侍要都這麼趾高氣揚的質問、爭寵,那這後宅還有安寧的日子了嗎?他思來想去的忽然想到一個差頭,就在翡小翠開口之前上前一步道︰「夫人,德歡有事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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