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九兒在山坳里用暗器射中了鬼鬼祟祟觀戰的女子,女子中毒癱軟的身子被他拽上了高坡。
黃沙從臉上悉簌簌的刮過,整個高坡山靜的除了風聲再听不見任何聲響。
翡小翠居高臨下的盯著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頭上包著白底紫羅蘭淺紋的絲羅頭巾,耳朵上一對瑩白的珍珠耳墜子,領口有花樣領扣,身上是軟緞素色常服,上好的衣料質地更顯的女子面容嬌好,身段勻稱。懶
是個富家女,雖然狠狠瞪著自己,卻在她眼里看不到嗜血戾氣,不像是專門從事打家劫舍的人,難道是陛下或成親王派來的殺手?這就更不像了,這幾個大漢的功夫雖然不弱卻不是頂尖好手,她們要動手還不至于派來這樣不經事的來打草驚蛇。
那這女子是誰?與自己有何冤仇?還是說與以前的自己有仇?
衛旭磊上前將那人困住手腳,櫻九兒灌下解藥給她,翡小翠淡淡的看了幾眼,道︰「進山坳。」回頭掃了眼那些不知所措的大漢們,低低一笑,「那些是你的家將吧。」
女子吃了解藥後嘴唇還有些泛紫,說話十分費勁,緩慢道︰「你待怎樣?」
翡小翠側著身子對那些大漢道︰「跟著來吧,省的你家主子死了沒人收尸。」
「你敢!」女子聲音忽然尖銳起來。蟲
翡小翠不咸不淡的哼了句,「你看我敢不敢。」
大漢們頓時一片嘩然,有幾個拎刀就要往前沖,闈君辰的刀倏然按在那女子的脖頸上,惹的那些大漢又驚恐的後退。
翡小翠看著這喜劇性的轉變,心情大好,簡直可以用一個爽子來形容,夾著馬肚子優哉游哉的向著下坡緩緩下去,狼侍衛緊跟其旁,櫻九兒與闈君辰兩個拉著那女子也下了高坡。
山坳里果然另有一番天地,進入樹林基本就感覺不到有沙子打臉了,陰涼的風徐徐吹著額角碎發,整個人仿佛一下從大漠進了江南般神奇。
櫻九兒將那女子丟到地上,女子冷冷的睨著翡小翠,似乎在等著最後的判決,可眼底一閃而逝的光芒又表現出她似乎有恃無恐。
這里的樹木很雜很密,一個人進去若有心隱藏還真不容易發現,自己初來咋到,還是不要冒險的好,翡小翠下馬,蹲下.身子與女子對視,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持刀攔截我們?」
那女子冷冷一笑,「我不是要攔截你們,我是要殺了你!」
「哦?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殺我?」翡小翠饒有興趣的揚了一下眉梢。
「翡小翠,你別裝模作樣,若不是你背宗忘祖認什麼成親王為母,母親怎麼會欲將燕兒許配給你?我與燕兒青梅竹馬,若不是你橫刀奪愛,我們……我們就快成親了。」女子言詞灼灼,這會兒毒已經清了,臉色漲紅,恨不得咬碎玉牙,生吞了翡小翠。
「啊?」不僅僅是翡小翠听傻眼了,就是衛旭磊三人也愣住了,這都哪跟哪啊?
「你是……?」翡小翠遲疑的問。
「我行不更名做不改姓,姓札,名晴姍。」女子梗著脖子說完,下一秒臉上現出猶豫神色,遲疑道︰「你不認識我了?」
「我應該……認識你嗎?」翡小翠與櫻九兒、闈君辰對視一眼,心道︰難道是舊故?
說起來札晴姍是翡小翠的堂妹,因其父備受平懷王寵愛,是以隨了父姓,姓札,也是平懷王最喜愛的ど女,至于她嘴里口口聲聲被翡小翠橫刀奪愛的燕兒是平懷王府的一個琴師,為家生子。
不過這個札晴姍也太沖動了點,怎麼能以為除掉自己就能讓平懷王同意她娶燕兒為正夫呢?燕兒說到底不過是個奴才,即便平懷王不打算送給自己,也不會同意札晴姍明媒正娶。
「堂姐是說母親根本不會同意我娶燕兒?」
算是不打不相識吧,翡小翠還沒到平懷王府便與王府里的人接觸到了,雙方講明以後,翡小翠再三保證不會收下平懷王的好意,札晴姍這才收起怒氣,閑談之後漸漸熟稔起來,她也開始一口一個堂姐的叫了。
一行人在大街上慢悠悠的向著王府去,這葉城的市井集市還真熱鬧,翡小翠拉著馬韁繩私四處看著,札晴姍說話她隨意的嗯了一聲,然後眼楮一亮,指著那邊賣搖鼓的興奮道︰「看那個多好看!」
札晴姍的身子往前一挪,正好擋住翡小翠的視線,愁眉苦臉道︰「堂姐,您好人做到底,求求母親,把燕兒許配給我吧。」
翡小翠被她鬧的腦袋犯暈,扒開她的身子道︰「若是讓我央求姑母將燕兒許配給你做小還成,正夫之位就別想了。」她見札晴姍還要說,連忙截住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與燕兒又沒有相思之苦,名分真那麼重要嗎?能執子之手,與子攜老,你們該幸福才對。」
「堂姐說的似乎……也有道理。」札晴姍自幼在王府長大,就算嬌慣些應該也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夠左右的。
翡小翠見她松了口,推開她道︰「本來就是至理名言。」仰脖張望那個挑著木箱賣搖鼓的小販,人群擁擠,札晴姍打岔的功夫早就不見人影,她頓感悵然若失,那搖鼓多可愛啊,可惜買不到,可買到又能怎麼樣?孩子在闈君宵手里,她不解決姚林國問題就別想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憐那麼小的寶寶一次都沒在娘懷里親近過,她愧為人母。
翡小翠沉默的轉身,忽然見狼侍衛手里拿著一支搖鼓,她怔怔的半天反應不過來,伸手去模那搖鼓,吶吶道︰「謝謝!」
狼侍衛卻把搖鼓往懷里一揣,漠然道︰「這是我的。」
「你一個男人買搖鼓干嘛?」眉間落寞的翡小翠又恢復了精氣神,直愣愣的瞪著他。
狼侍衛只挺然立在她身邊,無波無瀾的應道︰「買給我兒子的。」
「…………」某女目瞪口呆,一旁的櫻九兒、闈君辰聞言一臉意外的看過來。
有札晴姍領路,幾人沒費口舌便到了平懷王府,因為翡小翠的到來王府上下早幾天前就開始整理打掃換新,還特意給翡小翠收拾出臨月閣居住,翡小翠身份特殊,平懷王並未對外宣揚,是以府門口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們進府已經是酉時,可天還大亮,闈君辰覺得好奇,札晴姍解釋道︰「平懷府地處西北,天黑的晚,往往過了酉時還大亮著。」
「真是稀奇。」闈君辰嘖嘖的道。
平懷王這個時候正整備用飯,一听下人來報說翡小翠到了,立時讓人撤了小桌,吩咐在前廳擺酒,起身到偏廳見翡小翠。
翡小翠雖是平懷王親佷女,身份卻是成親王義女,且有郡主封號,論起來倒是平輩了,以後翡小翠封了王,比起平懷王與宗室更親厚一些,俸祿與封地定然不會是這偏遠的西北地區可以比的。
翡小翠風塵僕僕與平懷王相見,沒看清對方長什麼樣,先輯禮相拜,「姑母在上,請受佷女一拜。」
「不敢不敢,郡主快免禮。」平懷王急忙上前攙扶。
虛禮過後,翡小翠徐徐抬頭,這才睜眼打量這個幾次修書給她卻又避而不見的親姑姑,只見平懷王四旬年紀,白面皮,寬額頭,窄下巴,鳳目高鼻,薄唇,一張的富貴相,身穿居家褚色常服,頭戴兩支翡翠簪子,有著低調的美感。
既然未曾盛裝打扮,那就表明是以姑母的身份來見她,翡小翠頓時心下明了,任由平懷王熱絡的牽著她的手落座,平懷王道︰「翠翠很多年沒回來了,臨月閣是你父親的住處,這次你回來就住那吧。」
「讓姑母費心了。」翡小翠知情識趣的連聲稱平懷王姑母。
兩人各懷心思的客套了幾句,平懷王什麼都沒提,只說︰「西北地不比鳳京繁榮,可也有一些鳳京沒有的,風土人情迥然不同,就讓姍兒陪你到處逛逛,在姑母這多住幾日,姑母多年不見你,想的緊呢。」
翡小翠點點頭,適時的眼圈泛紅,吶然道︰「佷女也思念姑母,見姑母如同見父親……。」
平懷王聞言鼻子也是一酸,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嗓子哽咽的道︰「好孩子……好孩子,不說這個,我讓廚房備了酒菜,今晚陪姑母多喝幾盅。」
「是。」翡小翠抬手抹了把眼淚,輕聲應了。
札晴姍剛想陪翡小翠去臨月閣稍事梳洗,平懷王一改剛才的和藹慈母樣,沉下臉道︰「姍兒,你留下,母親有話問你。」
札晴姍小臉驀然一垮,直給翡小翠遞眼神,翡小翠眨眨眼楮,從她身邊過悄悄擦了一下她的胳膊,低語道︰「保重。」
札晴姍怔怔的半天反應不過來,待翡小翠出門,母親再叫她,她兩眼一翻真想裝死過去,硬著頭皮走向母親,「不知母親有何吩咐?」
翡小翠帶著闈君辰、櫻九兒及狼侍衛去了臨月閣,臨月閣是朝東一棟二層小閣樓,南北有相仿,天雖還大亮,空氣卻驟然變冷,三人穿的都不多,多余話不說各自回自己屋子梳洗,平懷王確實周到,命人送來嶄新的披風,梳洗過後穿戴整齊披上紅披風去前廳用飯。
闈、櫻、衛三人披著黑色的,三人身姿修長,玉樹臨風,施施然尾隨其後,所經之處頓時引得小奴們和各房小姐的窺視,一來翡小翠身份斐然,二來她帶來的這三個男子氣度確實不凡,與那些養在房里的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因衛旭磊的貼身保護,倒把闈君辰和櫻九兒擠到了後面,他帶著膠皮面具比櫻、闈二人顯得神秘而更受矚目。
若不是櫻、闈二人知道他已為人父,這醋壇子可就打翻了,可即便知道他與自己的夫人不可能,這二人還是看的緊緊的,他們是在月華國生活過的,月華國男與姚林國男子的觀念截然不同,就怕他以一個男人的眼光去看翡小翠,他們可不願意夫人再添一位藍顏知己。
四人來到前廳,四周八角盡是膏燭,將廳堂燃的亮如白晝,堂中更是熱鬧,嘰嘰喳喳的好多人,各個綾羅錦緞,珠光寶氣,一動一笑貴氣逼人,翡小翠自來到古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一大家子,有些發怔的停下腳步。
這時平懷王從里間出來,她一出來廳堂立時沒了聲音,靜的落針可聞。
「來,翠翠,到姑母身邊來。」平懷王向她招手,翡小翠這才邁步向里走,衛旭磊目不斜視的緊跟其後,倒把闈君辰、櫻九兒落在了原地。
「姑母。」翡小翠親切的喚道。
「坐。」平懷王先讓翡小翠坐了,扭頭對身後的札晴姍道︰「姍兒,給你堂姐介紹一下。」
札晴姍也換了新衣裳,還擦了胭脂,不過翡小翠畢竟是女人,一眼就看出她的左臉頰腫了起來,看來平懷王這一巴掌打的不輕啊。
札晴姍強打起十二分精神,向翡小翠一一介紹起家人,從平懷王的左邊說起,分別是正夫、側夫、夫侍,那些人身後還立著偷偷瞄著她的小爺,這些人是不用介紹的,是半個奴才。轉而札晴姍又介紹另一邊的一眾小輩,有六女六男,最小的也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大堂姐幾個已經娶親,正夫、側夫也陪在旁邊,其中五堂姐正懷孕,挺著大肚子,六個堂兄弟,成親的也帶著妻主回來,可見翡小翠在平懷王眼里的分量有多重。
這麼一介紹就費了好些時候,翡小翠不動聲色的認真記下這些人,站在她身後的衛旭磊也習慣性的默記下這些人的身份和關系。
待札晴姍停口氣,翡小翠連忙站起身將闈君辰與櫻九兒招過來,向平懷王及眾人介紹,「姑母,闈公子是佷女的正夫,櫻公子是我的六夫。」
「哦?」平懷王一愣,忙起身向闈君辰拱手道︰「原來是十一皇子,不知皇子蒞臨,招待不周,還望皇子海涵。」
闈君辰畢竟是月華國先皇的嫡子,是當今聖上的弟弟,沖這層關系平懷王不敢擺出姑母的架子,闈君辰只是淡淡的還了一禮,平聲道︰「平懷王多禮了,您是夫人的姑母,還請受君辰一禮。」
平懷王哪敢讓他拜,伸手虛扶了一把也就得了。
眾人就座,小奴們規規矩矩的上菜,平懷王似乎才發現狼侍衛,低聲問,「這位是……?」
不怪他問,凡是關注容成翡翠的誰人不知她身邊有個喜戴面具的藍流蘇,平懷王見這黑衣人戴著膠皮面具,雖然和傳聞中的描述有差別可還是忍不住問。
翡小翠暗暗撇撇嘴,道︰「是佷女的家將。」
「難道是花淺離花侍衛?」花淺離的父親在宮中是一等侍衛,正三品官職,現在還在女皇身邊侍候,是以平懷王如此猜測。
翡小翠有些怔愣,沒想到花淺離的名號也這麼響,解釋道︰「不是,他是……」翡小翠本想說是老宅的人,可一想自己年幼時這位親姑姑是在老宅照看過自己的,老宅的人和事她應該很清楚,如果說是從月華國帶回來的,姑姑怎麼能不知道她逃回來只帶了流蘇幾個,這要怎麼說呢?
她這一含糊,櫻九兒和闈君辰知道原由,旁人可不知道,平懷王也不用翡小翠‘為難’解釋,貌似比翡小翠還明白似的,含笑道︰「女子有夫有侍很正常,翠翠看姑母這一家人如何?子嗣繁盛才能福澤昌隆,女子雖主外,這內宅之事也要不遺余力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