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神官大人,你可以走了!」他的聲音很輕,音色里有著深深的疲憊。眼皮很沉重,讓他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陷入昏睡。
他討厭這種感覺,什麼時候開始,睡覺對他來說變成了一種折磨,因為他永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夏荷用紅腫的眼最後一次凝望他瘦削的背影,櫻花樹下的他的背影和千年前那個白衣少年的笑顏重合,交疊。如同瘋狂滋長的藤蔓,一點點,一寸寸爬滿她的心,將她吞噬,埋葬,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羽歌~~~好好活著。」
浚他的手一緊,而她轉身,緩慢卻又堅定的離開,眼淚最終遏制不住的落下,劃過她蒼白清美的臉龐,落在落櫻殿的土地上。
瘦弱的身體深陷在舒適溫暖的椅子里,和煦的眼光給他慘白無色的臉鍍上了一層金紗,淡紫的美瞳漸漸失去光彩,長長的睫毛無力的趴伏著,他很困很困。視線有點模糊有點發黑。腦海里混沌卻又清明。
一千年的時光一幀幀的在他腦海里回放。痛苦,黑暗,陰冷,卻依舊抵擋不住那三月溫暖的陽光,和那淺淺不易察覺的溫暖。原來只是自己被仇恨蒙蔽的雙眼,原來只是自己淡忘了那些美好的過去??????
弘嘴角微彎,如一聲輕微的嘆息般,他輕輕說道︰
「我已經???不恨你了????」
「??????」夏荷的腳步頓然停住,瞳孔放大然後緊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沒有回頭,只是听著他淡淡的話語,也覺得很滿足。
「小荷,謝謝你,那幾十年的快樂,是真實的??????」
她的淚水已如泉涌,到最後,她得到了他的寬恕,但在她的心里卻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朦朧的視線中,她一步步緩慢的離開,留後那燦爛的陽光和那個風華絕代她摯愛一生的人。
听到她的腳步聲的遠去,他終于閉上了眼,安靜的沉睡,細細的呼吸。垂下的右手,指尖的小傷口尚未結痂,殷紅的鮮血一點一滴的墜落,在褐色的土地上綻放血色的花朵。春風撩動他烏黑的發絲以及耳邊的白羽,溫柔的撫模他完美的臉龐。
意識模糊中,他再次想起了那張燦爛的笑顏。嘴角不自覺的跟著她彎起。
丑丫頭,我不恨了呢??????
鐘情最怕相思路,盼長堤,草盡紅心。動愁吟,碧落黃泉,兩處難尋??????
漸漸的,他的神志開始不清。甚至是到了有點瘋狂的狀態。
這一刻他還在和你說話,下一秒就可能忘了你是誰。四人隨時侯在他身邊,不知所措卻又無可奈何。
除此之外,身體也越來越不好,很少能下床走動。容顏憔悴不堪,咳嗽聲不斷。
然後那一天,他找來了落雪,緩緩睜開疲憊的眼,讓他抽掉他關于她的一切記憶,然後取下他手腕上的血玉鐲,將它掛在藍花楹上。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氣息微弱,額上冷汗不斷。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但神志卻很清晰,身邊的每個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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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顫抖著手,點頭同意了。
他很清楚自己沒時間了,所以才要消除自己的記憶。不能再靠著她留給他的回憶苟延殘喘。一切都已結束,落幕的時刻到了。
沒有了關于她的記憶的他卻一天天有了好轉的跡象,但是時常一個人在那株櫻花樹下發呆的望著旁邊那棵瘦弱的小小的樹苗,以及上面的血色玉鐲。
這天他的精神出奇的好,和往常一樣,走到藍花楹面前,看著上面懸掛的血色玉鐲,甚至是有種想要將它拿來戴在手上的沖動。但是他記得他們告訴過他,他抹去了一部分記憶,這只鐲子是失去記憶前的他囑咐過的,無論怎麼也不能動的東西。
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什麼要抹去自己的記憶,這個東西又是什麼?他困頓不解。
慕容楓擔心他想起來了,便上前去問他是否記得一個叫「素雪」的姑娘。他微微蹙眉,然後疑惑的搖了搖頭。
「我該認識她嗎?她是什麼妖怪?」
「呃?????」慕容楓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說她是一只狐狸精。
羽歌若有所思,然後問一句︰
「狐狸精????她很強嗎?她很漂亮嗎?有我強有我漂亮嗎?」
慕容楓狂汗,然後趕緊搖頭。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豈止是沒有,她的靈力低下,而且您還管她叫「丑丫頭」來著呢。
「既然這樣,提她干嘛?」
「??????」
也許,對于他來說,忘了也好?????
這個夜晚不太寧靜,狂風吹動樹枝在紅牆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彎月似勾,勾住心底那抹脆弱的弦。
黃昏時他的頭痛又犯了,而且這次比以往都要來得厲害,里里外外折騰到深夜才勉強讓他睡著,而四人早就疲憊不堪。落雪的眉間有著深深的憂慮,按照他的診斷,恐怕??????
難道今天下午的一切都是假象,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嗎?
深深的嘆了口氣,他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轉身離開。
今天晚上輪到他守夜,有幾味藥材他還沒整理出來,暫時離開一會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然而事情就在他離開的短短一個時辰里發生了?????
半柱香過去了,而床上的人也漸漸睜開了眼,淡紫的眼瞳空洞無神。他掀開被子,下了床。
心里有一個聲音在驅使他去那個地反。而他的意識卻是一片空白。
黑色的靈力包圍著他,一個瞬間便消失不見。
搖曳的燭火,溫暖的房間內卻再也沒了那個絕代風華的人??????
深夜的斷橋,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雪地中,一抹縴長單薄的身影緩緩前行,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里衣,寒風凍得他全身冰涼,嘴唇發紫。
他的視線一點點模糊,斷橋的影子在他眼中搖搖晃晃,腦海中恍然出現一個白色的身影,渾身髒兮兮的,趴在斷橋的那頭,無力的抬起那張花花的小臉,對他燦然一笑?????
她是誰?為什麼他沒有她的記憶卻又感覺她那樣真實的在他生命中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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