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道︰「只能這樣了。娘,我陪你去采辦吧?」
「不用,有忠兒陪我就行了,這還有半天的時間,怎麼都來得及的。你也該回去準備年夜飯了,一家人都等著你的吧。」
茴香眼見娘家的危急暫時度過了,心中稍安,道︰「那好,我先幫著剪一些窗花貼上,然後就回去。大年初二我們來給二老拜年。」
茴香剪窗花,梁氏帶著左少陽出門采辦年貨。因為是除夕,好多商鋪都關門準備過年了,繞了大半個城,才把需要的買齊了。也就三刀肉,分別是豬肉、牛肉和羊肉,而且這三刀肉,薄得跟的跟菜刀差不多了,舉起來都能透過光去。這是為了象征用三牲祭祖了,要不然,梁氏也不會下狠心買肉的。
除了三刀肉,他們還買了一小袋黑面,一葫蘆燒酒,幾塊年糕,一顆大羅卜。還有一對紅燭,一些香、紙錢和幾個爆竹。還有兩塊桃木板桃符,也就是現在的春聯,不過只在上面畫了兩位門神的象,下面是空白的。
桃符是古代用來給門戶鎮邪的物件,後來人們為圖省事該用桃木板,上寫「神荼」、「郁壘」二神的名字,或者畫上二神的圖像,掛在門上,祈福消禍。桃符發展到五代,人們在過春節是開始在桃符上寫一些對偶聯語吉祥話,代替了神荼和郁壘的名字。發展到宋朝,便成了現在的春聯了。
貴芝堂以前的左右兩塊桃符上分別寫的吉祥聯語是「竹爆平安,春迎新歲。」是寫在桃木板上的,自然不能再用。唐宋以前的桃符都是年年要換的,有王安石膾炙人口的《除日》一詩為證︰「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人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回到家,茴香已經把煎好的窗花貼在了窗戶上,然後回去了。
左貴也已經把供桌擺好,祖宗牌位都請出來擺好了,古代家家戶戶都有供桌的,一般都設置在進門大堂正中位置。平時供奉天地君親師,過節用來祭祖,不過祭祖用的供桌要比平時的大得多。只是,藥鋪里大堂是用來診病的,所以供桌要小很多,設在櫃台邊上。除夕和大年初一藥鋪是不開門營業的(急癥除外),所以可以擺大的供桌。盡管祭祖的東西很少,但這架勢還是要亮的。
梁氏忙著準備供奉食物和年夜飯的時候,左貴讓左少陽把藥鋪門外的桃符拿了下來。準備換上新的。新的桃符是要寫上吉祥聯語的,左少陽將新的桃木板放在長條桌子上。左貴老爹一邊研墨一邊思考如何寫,墨研好了也沒想好,隨口問旁邊左少陽道︰「你說,今年寫什麼好?」
左少陽對春聯沒什麼研究,不過,學中醫的平時看書到記得一些中醫方面的對聯,想了想,遂意背了一副︰
「寒霜過處有親人,不論生地熟地。
春風來時盡著花,但聞藿香木香。」
左貴捋著胡須回念了一遍,搖頭道︰「不通不通!」
「哪里不通了?」
左貴道︰「這生地黃熟地黃是什麼意思?」
「就是生的地黃和熟的地黃啊。」
「熟地黃?誰告訴你把地黃炒熟了可以藥用?」
左少陽一拍腦門,想起來了,熟地黃是一百多年以後中唐時期《本草拾遺》才記載作為藥材使用的。在唐初之前,地黃只有一種,就是生地黃,《神農本草經》稱為干地黃。難怪老爹不知道,訕訕道︰「我也就隨口這麼一說,嘿嘿。對聯嘛,不用太較真的。」
「什麼不用較真,學醫不較真,會治死人的!」
左少陽听左貴上綱上線了,不敢再爭辯,道︰「那我再重想一個就是。嗯……,有了︰
桃仁杏仁君子仁,仁心救人,
天仙鳳仙威靈仙,仙方濟世。」
念完這副對聯,左少陽有幾分得意,這對聯是用了六味藥連成的,其中桃仁就是核桃仁,杏仁中藥上叫苦杏仁,君子仁是指的驅蟲藥「使君子」的果實,而「天仙」中藥正名叫「莨菪」,鳳仙就是鳳仙草。用六味藥組成對聯,而且能切中懸壺濟世,仁心救人的醫者最高境界,堪稱妙聯,只可惜不是自己想出來的。
他正得意,忽然瞧見左貴老爹疑惑地瞧著他,愣了一下,莫非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心頭默想一遍,頓時不停叫苦,核桃仁和使君子仁作為藥材,都是在宋朝之後才出現的,唐初並沒有作為藥材使用。而鳳仙草作為藥物使用,更是在明朝之後的事情。難怪老爹乖乖地瞧著自己,忙笑道︰「錯了錯了,這個不好,我再想想……」
左貴道︰「你都搞不清哪些是藥哪些是花,真是半桶水響叮當,唉!別用中藥組對了,你先把中藥搞清楚之後再說。」
「哦,那我想個別的吧。」
「嗯。」左貴盡管嘴上教訓左少陽,心里還是有些驚詫,以前兒子別說出口聯句了,連上下押韻都沒弄明白,剛才兒子連說了兩個聯句,盡管其中頗有不通之處,但至少對仗還算工整押韻,尤其是能用中藥聯句,這麼短時間里連續想出兩個聯句,也算得上才思敏捷了,心中暗自欣喜。提著筆等他慢慢想,也不催他。
他卻不知這些對聯都是左少陽平時看書記下來的,不是自己想的,所以才如此才思敏捷。左少陽模著下巴把肚子里記得的中醫對聯快速過了一遍,終于想到一個對子,還算適合,輕咳一聲,道︰「
只願世上人莫病,
哪怕架上藥生塵。」
「好!」左貴禁不住贊了一句︰「這聯句好,听著似乎太俗,卻是俗中見雅,難得的是其中悲憫蒼生的高風醫德。呵呵,只是,用這對子寫在我們家藥鋪上,好象太那個什麼了……,嘿嘿」
左少陽笑道︰「爹,我到覺得這是你的真實寫照,你老人家宅心仁厚,寧可感受清貧,也不弄虛作假,騙人錢財。這對子正是恰如其分。」
左少陽這幾句馬匹拍得左貴老爹很是受用,捋著胡須微笑︰「這樣,你來寫這付聯句好了!」
「我?」左少陽嚇了一跳,他只是在小學的時候寫過毛筆字,這書法簡直沒法看的。
「嗯,你想的你來寫,為父看看你書法有點長勁沒有。」左貴把手中毛筆遞給了左少陽。
左少陽硬著頭皮答應了,接過毛筆,輕輕在硯台上舌忝了舌忝筆尖,提著筆瞧著面前的桃木板,這可是母親花錢買回來的,就這麼兩塊,寫壞了,可就沒有了。自己這一落筆,可就沒得挽回的。苦笑道︰「爹,要不,我先在紙上寫,寫完之後您看可以,我再往桃符上寫,行嗎?」
左貴捋著胡須瞧了他一眼︰「也行。」
左少陽忙取來一張包藥的紙,放在長條案上,鎮紙壓住,懸腕提筆,一筆一劃費力地寫了起來。
剛寫了兩個字,耳邊就听到左貴呵斥道︰「行了!你寫的什麼玩意?雞爪狗爬似的?你以前字雖然難看,卻還不會如此糟糕,現在怎麼回事?嗯?」
左少陽提著筆垂著頭不敢接腔。
左貴一把搶過筆,冷哼了一聲︰「越學越沒長勁!真是個沒用的東西!」一邊訓斥著,一邊提筆在桃木板上寫下這副對子。把毛筆一擱,對左少陽冷聲道︰「還傻站在那做什麼?瞧熱鬧嗎?還不趕緊把桃符掛上?」
「哦。」左少陽架著板凳,把兩個桃符掛在了大門兩邊,後退幾步,看看方正,雖然作弊套用現代的對聯,應付了老爹的考察,可這毛筆字又讓左貴老爹大失所望,挨了一頓訓斥,心想古代毛筆字那可是必修課,看來自己得盡快把這一課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