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寺沒什麼香火.破破爛爛的,寺廟的門從來都不關,左少陽扛著米一步一挪進了寺廟大院.見大堂一邊的禪房里還有燈光。喘著粗氣走上青石板台階,來到禪房前門口,將米袋藏在屋角.這才上前拍門。
「門沒問.進來吧!」里面的人也不問是誰,直接讓進去。
左少陽推開禪房門,一陣寒風灌入.屋里本來就昏暗的燈光更是一暗.讓人懷疑燈已經滅了的時候、忽而又一亮,這下看請了。
只禪房間里一張木桌,都己經開了一道縫.上面放著一盞油燈,黃豆大的亮光在寒風中搖曳。靠里是一張硬板床.床頭一塊木頭枕.
床尾一床薄薄的葛麻被。床的當中盤膝坐著一位老僧,臉上滿是皺紋,小眯縫眼,都分不清哪一道是皺紋哪一道眼楮。吊八字的花白濃眉牽拉在眼角.身上穿的衣袍髒得跟餐廳的拖把一般.花花綠綠的打滿了補丁。
左少陽站穩了,抱拳拱手道︰「敢問大師法號是「…?」
他嘴唇和舌頭都腫了,說話含合糊糊的、這老僧卻還是听清了、
合什道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一「老袖智空。、
左少陽一喜.回身把屋角的米袋提著.挪步進了屋里.把撢門關上、放下米袋.拄著拐杖上前兩步,躬身一禮︰「智空方丈.我有一位老哥,留了一塊玉佩給我.讓我有事可以來清風寺找您。」說罷、從懷里模出玉佩遞了過去。
智空方丈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過玉佩、掃了一眼,緩緩點頭,把玉佩還給左少陽.道︰,公子可是散面貴芝堂的小郎中左忠左少陽?
左少陽又驚又喜︰,方丈大師認識我?」
「你以散來過小寺觀光,又是鄰居,如何不識。給你玉佩這位老哥.臨走時已經托付我關照你們.沒想到老袖還沒去找你,你倒先了.呵呵,左施主也算與佛門有緣了。
左少陽听說蕭芸飛已經事先打了招呼.更是驚喜.心想這件事有門了.咧著嘴傻笑。
智空又道︰「左施主雪夜夜臨小寺,有什麼需要老袖幫忙的嗎?、
左少陽回頭看了看緊閉的禪門,艱難地咽了一聲口本.又上前半步.俯身下去.聲音幾不可聞︰「大師,實不相瞞,為了度過這次兵饑荒,我傾盡所有,買了將近一百五十斗米.今天官軍下令……」
「我知道了。」智空大師打斷了他的話.「你是想讓我幫你藏這些糧食.是嗎?」
「正是!「左少陽指著腳邊的那大半袋米︰「這里大概有四五斗是布施給貴寺的.請大師收下。
智空手里捻著佛珠,淡淡道︰「小寺有吃的,這些糧食還是左族主留著吧。我已經答應蕭老哥關照你們的.這個忙就不能不幫了。一一一糧食在哪里?」
左少陽一听大喜.拱手謝過.低聲道︰「在我們藥鋪炮禪房的地窖里」
「帶我去!,「是!一一要不要請其他幾位大師一起幫忙運?糧食有點多。,「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你我之外,不要告訴第三人,走吧。」,、
左少陽忙拄著拐杖,帶著智空.冒著大雪回到藥鋪,輕手輕腳來聲炮制房。指了指開著的地窖口。輕聲道︰「全部在下面!」
智空撩起衣袍散襟扎在腰帶上,爬上灶台、慢慢下到了地窖里,左少陽正要探頭往里看,忽然,一袋米從下面騰空飛出,越過灶台,啪的一聲輕響.灶台前的空地上!
這一袋米是十斗裝的,也就是將近一百二十斤,想不到這慢騰騰又干又瘦的老和尚竟然將它從下面扔了出來、而且恰好落在灶台前的空地上.力氣之大讓人砸舌,這份巧勁更讓人膛目。
沒等左少陽反應過來,糧食已經一袋接著一袋從地窖里往外扔.
片刻功大.所有的糧食都扔出來了.高高地磊在空地上。由于智空扔出米袋,都是很淮地落在空地上、一層層磊著.沒有踫到牆壁或者別的物件.所以聲音都很輕。
左少陽拉開門縫往外看.見父母親臥室那邊並沒有什麼動靜.外面風雪聲這麼大,吹的嗚嗚響.里面的聲音有很輕.,所以沒有驚醒他們。
智空大師將米袋全部扔了出來.然後授騰騰爬出地窖,兩手分別抓起兩袋米夾在腑下,不見如何動作,便已經到了後門外。
左少陽忙跟著出來,風雪中已經看不見老和尚的身影了。忙一瘸一拐往前走,才走了沒一半的路、智空大師已經飛奔回來,左少陽忙攔住︰「大師、我干什麼?」
「你到我禪房里等著.別的什麼都不要做。」說著飛奔走了左少陽本想告訴他有官兵的巡邏隊,可還沒顧得上說,智空已經走遠了.想想也覺得沒必要,智空大師武功如此之高.就算夾著兩袋米在這漫天大雪格護下.要想躲開官兵的巡邏隊.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用自己叮囑。便一瘸一拐走到清風寺。
剛進寺廟大門,智空大師又夾了兩袋糧食到了.趕緊讓到一邊跟著他來到大殿。
大殿上光線十分昏暗.若不是從智空大師的禪房里透出的昏暗油燈光.壓根看不見大殿上有什麼上次左少陽來過.記得大殿上是一尊兩層樓高的大佛,很陳舊,油漆都剝落了,肩膀上的泥坯也掉了一大塊.露出里面的木頭樁子。身上披著的袈裟襤褸得不成樣子,都看不清是袈裟還是爛破布。供桌上只有一尊大香爐,貢品一概皆無。
此刻四下里黑漆漆的,除了大佛的輕廓之外.別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智空沒入大殿黑暗中,也不知他夾著兩袋米跑哪里去了。正疑惑間,嗖的一聲.從黑暗中蹦出一個人影來.持身形正是智空大師。
智空也沒理他.一晃身就出了大殿沒影了。
左少陽一瘸一拐走上前,模索著來到供桌前.瞪大眼瞧著.這才看請.那尊兩層樓高大佛的一只手被挪開了.露出了圓圓的大肚子上的一個小洞。
左少陽眼晴逐慚習慣了黑暗、正瞪大眼楮琢磨這機關怎麼弄的.忽听得後面腳步聲急,正要回頭.智空大師已經夾了兩袋糧食來到他身邊.也不見他如何使力.便騰空上了供桌.縱身到了小洞前,將兩袋糧食分別塞了進去.然後鑽進去,片刻又出來了、想必是進去整理出空間來。
接著智空又下了供桌.快步飛奔而出。
來來回回數次之後,智空在大佛身上拍了兩下.隱隱听見吱嘎聲,大佛肚子合上了.手臂也回到了原位。智空整了整大佛襤褸的袈裟.
然後縱身下來,對左少陽道︰「屋里說話!」隨後,邁步進了禪房。
左少陽忙跟了進去,把禪房門關上。見智空大師已經盤膝坐在床上.氣靜神寧,仿佛根本沒挪動過一般。
左少陽又是佩服又是感激,正要說話、智空已經低聲道︰「我在你們藥鋪屋里留了三斗米.剩下的都運來放著了.總共一百四十七斗,對吧?「是。啊不是.我拿了四五斗過來布施給貴寺的.應該只有一百二二三斗——咦。
那半袋糧食呢?.
「我先前一起放進去了.老袖說了,老衲等幾個師兄弟的飲食自有辦法.不勞左施主掛心。、
「這..
這怎麼好意思。,「答應蕭老哥的事.老袖拼了性命也得辦到的。.
左少陽听這智空大師如此推崇蕭芸飛.想不到這老飛賊還有這本事,又是高興又是感激.拄著拐杖躬身施禮︰「多謝大師!給您添麻煩了。
「馬上宵禁了.左施主請回吧阿彌陀佛!、
「是!,左少陽躬身施禮,拄著拐杖轉身出門.將禪房門拉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出了寺廟。
風雪更大了,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左少陽模索著回到了藥鋪,已經凍得臉都木了,手都僵了,見廚房地上的踩進來的積雪都已經被智空方丈掃得干干淨淨的了.看不出曾經有人進來過。忙在門邊跺了跺腳.抖掉身上的積雪,這才進屋.把廚房門閂上。
先四處看了看。父禪房里沒有什麼動靜.想必是睡著了,又或者外面風雪聲很大,沒听見什麼動靜所以沒出來查者。炮禪房已經重新歸置好了.鐵鍋也放回了灶台上。想必是智空大師見他手腳不便,最後一趟隨便幫他恢復原樣的。
辦好這件事,左少陽心情格外愉快,哼著小曲拉開藥鋪靜門,沿首房檐走到雜貨店門口拍了拍門。
里面同時傳來苗佩蘭和白芷寒的聲音︰「誰啊?,「是我!」
「左大哥!」苗佩蘭驚喜叫道.新跑過去開門。
便在這時,听見遠處傳來二更的梆子聲。宵禁開始了!
雜貨店的大堂的門打開了.苗佩蘭驚喜地目光望著他。她的身後.站著白芷寒。大堂里的地上分兩排打著地鋪.躺著一個個的傷兵和留診的百姓。陪護的家屬則盤膝坐在旁邊,兩眼無神.望見左少陽進來、都爬起來點頭哈腰致意。留診的病患們能爬起來的.都掙扎著要起來打招呼。問候左少陽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