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斗
「郎君醒了……」望著嬌羞撲面,眸光似水的畫屏,韓瑞躍躍欲試,不料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還有流螢的叫喚,未等他有什麼動作,畫屏一張俏臉登時漲得通紅,連忙扯過絲衾,從頭到腳,蒙住身子,什麼事情都不管不顧了。
這種自欺欺人的表現,令韓瑞搖頭笑嘆起來,翻身起榻,一邊應聲,一邊胡亂套了兩件衣衫長褲,也沒有仔細整理,抽開橫木,拉開門扉,一陣涼風隨之撲了進來,清爽之余,也讓韓瑞的皮膚汗毛顫栗,情不自禁縮了體。
清香拂來,流螢小手端著溫水,縴巧而進,靈活的用秀足關上了房門,嗔怪道︰「清晨天冷,郎君也不注意保暖……屏兒呢?」
指了指溫香繚繞的床榻,韓瑞無聲而笑,接過毛巾,簡單的洗漱,流螢也沒有閑著,抿嘴笑了片刻,卻也沒有閑著,在旁邊幫韓瑞扯正衣衫袖口,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取來暖和的裘衣給他披上,小聲說道︰「娘子起了,現在應該是在三清殿,隨觀里道長誦經,郎君快些過去吧。」
韓瑞微笑點頭,順手在她嬌俏嫵媚的小臉捏模了下,在一片輕嗔薄怒之中,開門而去,流螢在房中倚門揮手,隨之又關了門,唇角泛起壞壞的笑容,悄無聲息的來到榻邊,猛然輕抽絲衾,卻發現紋絲不動,干脆撲身上去,房中頓時響起了陣陣嬉戲求饒之聲……
一路行去,來到三清殿中,這里香煙裊裊,經聲陣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充滿了祥和的氣息,卻是有幾分特別的韻味,盡管韓瑞不明**大意,但是見到人人肅然盤坐,也不會在這里標新立異,找到鄭淖約的身影,走到她的旁邊,席地而坐,笑了笑,也裝模作樣的動起嘴唇來,不過是有口無心罷了。
良久,晨課完畢,殿中道士紛紛散去,韓瑞也站了起來,伸手攙扶鄭淖約,微笑道︰「現在就上山麼?」
「是啊,想必大家都起來了吧。」鄭淖約淺笑說道,雙目猶似一泓清水,縴手捋了下領間的幾根青絲,動作自然,卻添了幾分嫻雅氣息。
趁機拉住她的縴手,韓瑞笑道︰「那就出發吧,早些返回,好像說經台有熱鬧可看。」
「經辯會麼,卻是不能錯過。」鄭淖約說道,輕依在韓瑞肩膀上,縴步而行。
出了殿外,卻見眾人已經整裝待發,也不遲疑,趁著天空朦朧,掛著幾顆明星,提著燈盞,小步朝山門而去,這個時候,萬物從靜寂中復蘇,蟲鳴鳥啼,山下村落不時傳來陣陣雞鳴犬吠之聲,預示著新的一天,又將開始,充滿了生機活力。
在觀中有高牆厚壁遮擋,卻是沒有覺得寒冷,出了山門,眾人才發覺清風寒露的厲害,就算包裹著嚴嚴實實,也抵擋不了無孔不入的冷風,即使稱不上冰涼刺骨,但是滋味絕對不怎麼好受。
不過都已經出來了,也不好打退堂鼓,少女們卻是比較幸福,你挨我摟,擁擠成團,慢慢騰騰的挪步而上,幾個青年,包括韓瑞,就有些悲劇了,肯定要表現英雄氣概來,所以走在前面,充當人牆,給她們擋風。
好不容易,來到了昨日的棲真亭中,適時,一抹陽光映照在身上,盡管沒有絲毫暖意,但是眾人卻覺得非常溫馨,心情舒暢,愉快之極。
呃,實際上,在半山腰的時候,朝陽就已經從東邊的天際飄然浮出,不過即使錯過了日出浮現的剎那,但是大家不屈不撓、奮勇前行,沒有半途而泄的精神,還是值得肯定的,不要灰心喪氣,今日不行,還有明天嘛……
在韓瑞的勸慰下,一眾少女才眉開眼笑起來,沐浴著明媚的朝陽,留下了陣陣珠玉般的歡聲笑語,在山峰上逗留了良久,領略了晨曦映雪的美麗風光,眾人隨之下山,準備用過早膳之後,再到其他山峰觀賞。
不管在什麼地方,總是不缺少虔誠的信眾,才卯時二刻而已,折算後世時間,不過是早上七點,樓觀的山門,又來了許多香客,互不干擾,井然有序的燒香膜拜,一夜之後,又恢復了熱鬧的氣象。
十分正常的事情,眾人也不覺得奇怪,回到里殿,用了早膳,小憩了片刻,一眾少女也不清閑,相約跑去求簽拜神,而且明確提出,男士止步,不準跟隨,帶著幾分歉意,鄭淖約給幾個少女拖走了。
估計是去問姻緣之類的事情,韓瑞猜測,搖了搖頭,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走廊經過,到盡頭拐彎消失,眨著眼楮,與旁邊青年打了個招呼,韓瑞連忙追尋而去,拐彎抹角之後,卻沒有發現那人的蹤影,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韓兄,好巧,你也在這里呀。」
听到叫喚,韓瑞尋聲望去,卻見對面是幢寬敞的偏殿,小胖子李泰,正坐殿中,笑容可掬的揮手招呼。
「越王殿下。」再不識趣,這個時候,韓瑞也不好開走,只得露出驚喜交集似的笑容,走了過去,又是見禮,又是問候,做足了功夫。
「韓兄,來給你引見,這位是……」
陪同李泰在殿中安坐的,除了樓觀高層道士之外,就是昨日而來的十幾個華服權貴了,有的听說過,有的卻是初次耳聞,不過卻不妨礙韓瑞,這個失敬,那個久仰的招呼。
如今的韓瑞,大小也是個名士了,引見的道士、權貴,態度或溫和,或倨傲,至少給李泰面子,紛紛點頭回禮,到了最後,來到一位華發如銀,精神矍鑠的老者身前,李泰多了分鄭重說道︰「這位是傅太史。」
太史令傅弈,在後世的時候,韓瑞隱約有點兒印象而已,但是來到京城,對于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肅然起敬,卻是不敢怠慢,連忙行禮。
敬重傅弈的原因,不是他是太史令,可以修書記史,所以要討他歡心,讓他給自己立個傳什麼的,而是因為傅弈是繼範縝神滅論之後,又一位堅定的無神論者,反佛斗士,幾次三番,上書朝廷,廢除佛教佛法,令天下僧尼還俗,安心生產、增強國力。
看來,對于這場辯論,道士的信心也是不足,所以才搬來這尊大神幫忙,要知道傅弈反佛經驗豐富,而且更是精通雄辯之術,幾年以前,與前中書令蕭瑀,針對佛教的事情,發生了口角,取得最終勝利,蕭瑀爭辯不過,只得大失風度,詛咒死後傅弈下地獄。
不過對于詛咒,傅弈更是嗤之以鼻,兩年之前,西域來了個高僧,號稱精通咒語,能讓人死去,又復生,抱著獵奇的心理,李世民挑了幾個軍衛前去試驗,好像蠻靈驗的,傅弈卻是壓根不信,親自出馬,任由西域高僧施法詛咒,到頭來傅弈安然無恙,倒是那個西域高僧心急如焚,把自己給嚇死了。
消息傳出,可謂是轟動一時,大漲了儒、道威風,卻是使得京城里的和尚們灰溜溜的,好長時間不敢抬頭見人,諸多努力,才把這事混了過去,表面不說,私底下肯定有許多和尚恨傅弈入骨,不過他從來不懼,反佛的信念,非常的執著,堅定不移,這樣的精神,韓瑞自問難以做到,所以格外的佩服。
表面看來正經嚴肅,不過傅弈倒不是道學先生,對于韓瑞這種才華橫溢,又知書達禮的才俊少年,不免有幾分愛才之心,當下臉色稍緩,和顏悅色的回應起來,也沒等韓瑞與傅弈交流幾句,表達自己的敬仰,門外就有道士走來,沉聲說道︰「他們到了。」
「來得正好。」傅弈起身,意氣風發說道︰「走吧,去會會他們。」說著直接繞過李泰,走出了殿門,其他人沒有這個膽子,恭請李泰先行,這才跟隨而去。
有幾分好奇,韓瑞自然隨行,來到了山門之前,只見那里也聚集了數百之眾,一片光圓 亮的腦袋,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淡淡光澤,若是在晚上,說不定可以節省很多燈燭。
今日的主角,法琳和尚,也很好辨認出來,在前方一群披著絲綿袈裟的和尚之中,有個特別囂張,坐在抬輦之上的,應該就是他了,韓瑞注目打量,四十來歲,白白淨淨,十分的自信,一抹笑容自始至終,都掛在嘴邊,眼楮炯炯有神,沒有銳利的感覺,很是和氣。
不過,立場不同,看法自然不一,有句話叫做先入為主,在眾多道士看來,這分明是法琳和尚欺世盜名的偽裝,今日就是揭穿他的時刻了。
雙方慢慢走近了,目光很是不善,心里都恨不能把對方……但是表面,卻是客氣問好,法琳和尚也早從抬輦里下來,給李泰等權貴見禮,沒有辦法,天朝上國就是這樣,宗教只得屈服于朝廷,不然,也存活發展不了,如果讓佛、道兩教的教眾,知道西方有個教皇的存在,心里肯定羨慕得直流口水,大呼天道不公。
隨之,就是和尚道士之間,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然後也不耽擱,直奔說經台而去,準備來場龍爭虎斗,分出高下。
「也不知道誰能取勝。」韓瑞自語說道。
「廢話,肯定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