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游湖遇故
「阿彌陀佛。」懷海和尚沉默無語,臉上露出戚苦之色。
韓瑞有些不忍,安慰說道︰「懷海大師,你不用擔心,其實在我看來,陛下此舉,無非是一番告誡而已,並什麼什麼特別的含義。」
反正,以李世民的英明,只要那些和尚,專心研習佛法,不要干脆皇權朝政,肯定不會花心思對付他們,畢竟平衡才是王道,消滅了佛家,道門獨大,太平道就是前車之鑒,恐怕也不是李世民願意看到的事情。
「希望如此。」懷海和尚不抱多少信心,輕聲道︰「韓施主……」
「咳,懷海大師,過幾天,我要去越州辦點事。」
知道懷海和尚要說什麼,韓瑞搶先說道︰「能不能和我說說,當地的風土人情啊。」
阿彌陀佛,懷海和尚心中輕嘆,勉強提神,認真敘說越州的基本情況。
敘談良久,了解一些情況,不給懷海和尚開口的機會,韓瑞也就告辭了,懷海和尚頗為無奈,起身相送,來到山門下,望著韓瑞遠去的身影,心中惆悵。
「痴兒,仍然參悟不透嗎。」智雲和尚輕步而來,眼楮充滿了憐憫。
懷海和尚低頭行禮,悶聲道︰「請主持教誨。」
「天台山國清寺隱僧寒山禪師,曾問拾得禪師,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厭我、騙我,如何處之?」智雲和尚淡然說道︰「拾得禪師回答,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阿彌陀佛。」懷海和尚隱約有些領悟。
智雲和尚又問︰「懷海,你可知道,為何修行多年,卻仍然不能得道嗎?」
「弟子不知,望主持指點迷津。」懷海和尚慚愧,又帶著期盼。
「因為你已經身陷紅塵俗事之中,痴迷不悟。」智雲和尚嘆氣道︰「六根未淨,不能專心致志修行,再如何苦修,也不可能證道。」
鐺,一聲罄響,猶如洪鐘大呂,懷海和尚身體輕顫,難以保持平靜的心情,亂如麻團。
「罷,罷,罷,懷海,你若仍然不悟,不如還俗歸去。」智雲和尚淡聲說道,輕揮衣袖,轉身而去。
「主持……」懷海和尚驚呼,哀求。
智雲和尚不為所動,這是道坎,邁不過去,還俗是最好的歸宿,走過了,才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弘揚佛法。
不知道,自己成為智雲和尚點撥弟子的契機,韓瑞執傘,在迷蒙細雨之中,悠然散步,好像沒有這種閑情逸致了。青山,綠水,奼紫嫣紅的花叢,清新如酥的細雨,吹面不寒的微風,風景優美,如詩如畫,充滿了難以描述的美感。
欣賞著江南秀美清妍的山水,韓瑞身心空靈,把一切憂傷、煩惱遺忘了,用心體會自然的恩賜,不知不覺,回到了家中。
「郎君,怎麼樣,好個壞和尚,是不是又攛掇你出家了?」流螢迎了上來,接過雨傘,拿著外面陰晾。
「懷海和尚人還是不錯的。」韓瑞輕笑道︰「放心,我已經義正詞嚴的拒絕他了。」
「這是必然的事情。」流螢笑嘻嘻道︰「郎君才舍不得娘子……和希音夫人呢。」
「還有平常小郎君。」畫屏補充道,拿了件干爽外袍,給韓瑞替換。
「不要漏了你們自己呀。」韓瑞微笑道,手掌掠過,吃了點水女敕豆腐,讓兩個俏美小婢羞嗔不已,心中甜蜜。
春夏之交,雨水綿綿,空氣潮濕,盡管帶傘,也阻擋不住雨霧的侵襲,衣裳有些潮氣,粘乎乎的,頗是難受,現在換了干爽衣袍,韓瑞感覺舒服了很多,走到床榻邊,逗了下兒子,回頭笑道︰「瑣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帶你們去逛揚州城怎樣?」
「好呀!」流螢歡喜道,鄭淖約她們,自然沒有意見,柔唇盈笑,也有幾分期待。
翌日,放晴,一夜小雨,空氣格外清新,花草猶掛珠露,在晨曦的照射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生機盎然。
用了早膳,韓瑞一家人,帶著幾個奴僕婢女,乘船向揚州城而去,很快就進入了揚州城的湖水之中,這個湖泊,自然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瘦西湖,不過現在,卻不是這個名字,原名炮山河,亦名保障河、保障湖,又名長春湖,由于位于揚州西北方向,城中的百姓,喜歡稱之為西湖,到了清代,才有瘦西湖的名號。
蕩舟湖上,沿岸美景紛至沓來,讓人應接不暇,心迷神馳,仔細打量,可謂是兩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樓台直到山,園林勝景,錯落散布在窈窕曲折的一湖碧水兩岸,儼然一幅次第展開的山水畫卷。
揚州的園林,在這個時刻,盡管沒有名揚天下,舉世皆知,但是隋煬帝楊廣,在揚州城大興土木,修建宮園,這是不爭的事實,上有所好,揚州城的富貴人家,自然爭相效仿。
「煬帝建造的迷樓,已經焚于火中。」韓瑞微笑道︰「不過,達官貴人的私家園林,卻留了下來,成為潮流時尚,特別是那些巨商富豪,若是沒有兩個園子,都不好意思設宴待客。」
「真的很美。」
鄭淖約幾人明眸游掠,時逢春季,瘦西湖變得格外嫵媚多姿,窈窕曲折的湖道,一泓曲水宛如錦帶,如飄如拂,時放時收,好似綠霧般的柔媚動人,舒卷飄逸,窈窕多姿,萬般的詩情畫意盡現其中。
隨著游船的行進,岸邊的樹木愈來愈多,湖面愈來愈開闊,空氣也愈來愈新鮮,在水面上飄蕩的微風里,綠油油的水草,以及靈活游動的小魚隱約可見,船槳劃破水面,驚得魚兒亂竄,有的甚至浮躍水面,銀白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咿咿。」平常見到了,揮動肉女敕的小手,興奮的想去捉拿。
眾人輕笑,鄭淖約溺愛捏了下平常嬌女敕的小臉,微笑道︰「那是魚魚,小魚兒……」
「呀呀……」平常不安分的蹬著小腿,招著白女敕小手,似乎在與魚兒打招呼。
忽然,在蕩漾的碧波上,一座長虹似的拱橋飛架于兩岸,九曲欄桿十分精巧,景色怡人。
「這是虹橋。」韓瑞介紹道︰「過去之後,才算正式進入湖中。」
「嘻嘻,昨天已經見過了,揚州城的橋真多。」流螢笑盈盈道︰「不知道有多少條。」
「呵呵,沒仔細數過,不如從現在開始,大家留心計算。」韓瑞提議道。
「好呀。」流螢響應,掐著縴女敕秀指,饒有興趣道︰「這是第一道。」
「看,那里是第二道……」
小船悠悠,眾人談笑風生,飽覽湖中風光景色,不時計算橋梁的數目,輕松自在,悠然自得,十分愜意。
慢慢的,小船到了楊柳依依的長堤春柳附近,十余里長堤,植滿了楊樹柳樹,加之山茶、石榴碧桃等嫵媚的花樹陪伴,一眼望去,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充滿了無邊春色。
微風吹拂,湖上飄舞的柳絮,好似飛雪,撲朔迷離,頗有長安灞橋風雪的神韻。
「春日游,杏花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夏日游,楊花飛絮綴滿頭。年少輕狂,任意不知羞……」
船只靠近長堤,清亮悠揚的唱詞,就隨著微風,輕輕的飄了過來,韓瑞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古怪。
流螢美麗的眼楮輕眨,小聲道︰「郎君,這首詞,好像是你作的。」
「咳,年少輕狂,應酬之作,沒有想到,還有人在傳唱。」韓瑞尷尬說道,隱藏于心底深處的記憶,慢慢的涌現出來,依然是那麼清晰,仿佛昨日。
「郎君的詩詞,精妙絕倫,注定要流芳百世。」流螢笑道,清脆的聲音,婉轉悠揚。
恰巧,幾個書生士子走到岸邊,听到這話,頓時皺眉,自然抬頭看來,想知道是誰這麼狂傲,沒有絲毫謙恭君子的風度。
流螢察覺,輕吐粉女敕的小舌,小聲道︰「郎君,好像給你惹麻煩了。」
「的確是麻煩。」韓瑞模了模鼻尖,沒有責怪,只是笑嘆道︰「本想陪你們周游揚州的,現在看來,怕是要延後幾天了。」
「啊,是韓……」適時,看清韓瑞的容貌,幾個書生驚喜交集,畢竟兩年前,韓瑞在揚州就闖下諾大的聲名,在去長安之後,更是無人不知,夫人不曉,舉世聞名。
前些時候,听說韓瑞返回揚州省親,已經引得眾人轟動,若非清明在即,恐怕眾人已經蜂擁而去拜訪,盡管如此,這兩天,城中的儒生賢達,也在籌辦宴會,準備邀請韓瑞參加,沒有想到,他們這麼運氣,在此地遇上了。
相逢不如偶遇,幾個書生自然不想錯過機會,急忙上前見禮。
依稀記得,當年曾與幾人飲酒暢談,韓瑞微笑回禮,好奇打听道︰「誰在此地游春賞景?」
「是孟先生。」一個書生連忙回答。
「居然是孟先生,容我去拜見。」韓瑞有幾分欣喜,低頭說道︰「這個孟先生,就是我常說的,當年很照顧我的那個。」
「就怪流螢多嘴。」鄭淖約笑斥了下,溫柔說道︰「長者當面,不能失禮,夫君快去吧。」
「好,你們先在湖中賞景,膩了,就到叔父家作客,晚上一同回去。」韓瑞說道,吩咐船家靠岸,與幾個激動興奮的書生,輕步朝長堤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