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地主 第二卷 長安行 第三百七十一章 雜論

作者 ︰ 燭

第三百七十一章雜論

算了,反正已經牽扯很深,也不差這星點半點,韓瑞很快釋然,從東宮離去,回到家中,稍微坐了片刻,就攜著鄭淖約,出門乘車而去,不久之後,來到一幢環境優美的宅院之前,遞上了拜貼,沒過多久,大門中開,走出來了個美麗少女。

「鄭姐姐,真是你來了……」美麗少女有點兒驚喜,身著淡粉色高腰襦裙,一頭細致烏黑的長發,蓄在雙肩上,略顯柔美,細巧的柳葉眉嵌在***粉女敕的臉上,有若出水芙蓉一般清麗月兌俗,見到鄭淖約的身影,柔唇巧笑,甜美可愛之極,蓮步優雅,翩翩迎來,像只五彩斑斕的秀美蝴蝶。

「婉兒。」鄭淖約親切招呼,明媚笑道︰「又不是沒有來過,這般大驚小怪的。」

「那是好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閻婉兒說道,清麗的眼眸輕瞥,發現旁邊的韓瑞,由于時常見到,也沒有那麼羞澀,展顏笑了下,襝衽行禮。

「貿然前來拜訪,失禮了。」韓瑞回禮,笑道︰「閻先生,應該在家吧。」

「在呀,在後院作畫,別站著了,快些隨我進來。」

寒暄了兩句,閻婉兒帶著兩人,走進宅院,一到里邊,便見庭院中遍栽翠木,綠蔭處處,清雅非常,再走片刻,視野豁然開朗,亭台樓閣,或精巧,或富麗,或氣派,間又穿繞著小橋流水,點綴著繁花綠樹,疏密有致,美如詩畫。

小小的空間,就能玩出許多花樣,不愧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建築大師,閻家的宅院,在不逾越禮制的同時,構造布置,猶如花團錦簇,好像是人間的天堂,韓瑞行走其中,眼花繚亂,嘆為觀止。

前面,閻婉兒攙著鄭淖約的手臂,好奇的求證起來,悄聲問道︰「鄭姐姐,听她們說,你有喜了,是不是真的,怎麼腰肢還是平平的,不見動靜……」

「哪有這麼快,還要再過一段時間……」鄭淖約神態自若,臉上卻洋散發著動人的神采,對于新的身份沒有絲毫的抵觸,樂意接受即將成為人母的轉變。

對答之間,眾人來到了後院,閻立德正在作畫,專心致志,執著毛筆,在書案上的箋紙上輕輕勾勒,上前遙望,卻是幾株含苞待放的花朵,細膩的筆法,栩栩如生。

其實,閻立德閻立德繼承家學,繪畫以人物、樹石、禽獸見長,對于細膩的花卉鳥蟲,不怎麼擅長,不過正是由于此,所以才會經常練習,這種精益求精的態度,韓瑞自問,學習不來的,就是書法,投入的精力,也越來越少了,不是瑣事纏身,而是惰性作祟。

最後一筆,勾勒出了朵,迎著輕風搖曳的鮮花,閻立德滿意停筆,退後半步欣賞,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韓瑞等人,微微愕然,隨之笑道︰「婉兒,有客人到了,也不告訴我。」

「鄭姐姐又不是外人。」閻婉兒柔美笑道︰「況且,剛才父親作畫入神,大家也不敢打擾你的雅興。」

「呵呵,如此說來,真是我的錯,多虧婉兒替我迎客,沒有失禮。」閻立德脾性隨和,也不介意顯露自己對女兒的溺愛。

韓瑞適時站了起來,微笑行禮道︰「閻先生,末學晚輩,冒昧前來請教,不要怪罪才是。」

「歡迎,事先聲明,其他什麼都可以,唯獨詩詞歌賦,就敬謝不敏了。」閻立德笑道,伸手輕引,帶著幾人,來到園子旁邊的精致閣樓之中。

「閻先生謙虛了。」韓瑞笑道︰「天下誰人不知,閻先生多才多藝,建築、工藝、繪畫,樣樣精通,相比之下,區區詩詞歌賦,又算得了什麼。」

「符節,你是來譏諷我的吧。」閻立德莫名微笑,悠悠道︰「這等雜學,難登大雅之堂,再是精通,也是旁門左道,難得世人稱贊。」

這是閻立德由感而發,多年來的感慨,要知道閻立德出身貴族,母親是北周武帝的女兒,李世民即位,擔任尚衣奉御,為宮廷設計服飾、輿傘儀仗等物,曾主持修建翠微宮、玉華宮等重要工程,深得李世民的贊許、重用。

幾年下來,升任將作少匠、將作大匠,工部侍郎,以後接任工部尚書,更是不出意料的事情,這樣的履歷,也算是顯赫,但是,卻依然改變不了世人的看法。

還有個生動的例子,當年,李世民與侍臣泛舟春苑池,遠處吹來縷縷微風,水面上蕩起一層層綢緞般美麗的波紋,景色格外優美,隨之令群臣賦詩,同時詔閻立德的弟弟,閻立本前來作畫,當時的閻立本,已經是禮部的主客郎中,堂堂五品的官員,正在衙署里忙著政事,不是宮廷的畫師,但是皇帝有令,只得乖乖听令而來。

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美麗如畫的苑池之中,華麗的龍舟之上,李世民和一幫近臣正在把酒臨風,指點著周圍的風景談笑風生,寫詩作賦,而禮部的主客郎中,卻要伏跪在池邊,拿著畫筆、顏料,低頭作畫,可謂是愧與汗下。

同是朝廷命官,卻有這麼大的差別待遇,閻立本心中的委屈,憤然,不用多說了,但是皇帝的旨意,誰敢反抗,只得忍耐心中的羞愧,臨摹君臣,繼續勾勒……

回到家中,閻立本第一件事,就是招來兒子,訓誡起來,丹青再妙,揚名天下,也被人當作工匠看待,這就是奇恥大辱,希望兒子引以為戒,不要學習那種末技,這是閻立本的心里話,作為兄長,閻立德自然知道這件事情,心里也不是滋味。

畢竟,讓自己居于高位,引以為傲的才學,在某些人眼中,卻不名一文,誰的心里也不會感到高興,然而,縱然視建築、工藝、繪畫為旁門末技,但是這些才能,已經融入閻家兄弟的身體血液之中,不僅是興趣愛好,也已經成為本能,欲罷不能了。

這些秘聞,韓瑞自然不清楚,但是絕對不會贊同閻立德的說辭,或許是出于討好奉承,又或許是正義直言,韓瑞搖頭說道︰「閻先生此言差矣,在我看來,繪畫與詩賦差不多,都是陶冶情操之技,不分高下,然則建築、工藝,卻是經世之學了。」

「經世之學?」閻立德驚訝道︰「符節,你沒犯渾吧,怎的在說胡話。」

韓瑞啼笑皆非,無奈說道︰「連閻先生這樣學以致用的大才,也不相信我的說法,那麼天下眾人,更是嗤之以鼻了。」

閻立德眼楮透出好奇,饒有興趣道︰「你且說說看,雜學賤技,怎麼成為經世之學了。」

「請教閻羅王先生,什麼是經世之學?」韓瑞反問。

「當然是……」閻立德突然止聲,對呀,什麼是經世之學,平時常說,但是怎麼解釋,好像有點難度,考慮片刻,閻立德遲疑說道︰「能夠平定天下,治國安邦的才學。」

「呵呵,這也太籠統了吧。」韓瑞笑道︰「那我再問,什麼是治國安邦的才學,閻先生會怎樣回答?」

「我先問你的,你怎麼反倒問起我來。」閻立德狡黠說道︰「現在是你解釋給我听,不是我回答你的問題。」

「好像也是。」韓瑞哂然,笑著說道︰「事先聲明,不過是我個人的淺見,有沒有道理,還須留給後人評議。」

「不管你有什麼言辭,我都會守口如瓶的,出了這個屋子,全然忘記。」閻立德保證,目光輕掠,輕咳了下,慈和笑道︰「婉兒,你鄭姐姐累了,帶她到廂房休息片刻吧。」

小嘴嘟呶了下,閻婉兒乖乖起身,俏聲說道︰「那我與鄭姐姐到屋里去了。」

「好,吩咐管家,準備酒宴。」閻立德微笑道,不希望家人,過多的參與到政治之中。

韓瑞也是這種想法,雖然不是在發表驚世駭俗的言論,但是也與主流思想有悖,鄭淖約安心養胎就好,其他事情,就不需要多加勞心了。

「婉兒,最近你又有什麼新作,能否拿來給我欣賞……」

「畫了幅山石圖,感覺不怎麼好,姐姐你幫我鑒賞。」

听到聲音漸遠,閻立德便有幾分迫不及待的催促起來,韓瑞笑道︰「其實,也不用這樣神秘,弄得我們好像是在密謀什麼似的。」

「還賣關子。」閻立德適時表達不滿。

「好了,就說。」韓瑞侃侃而談︰「所謂經世之學,其實也可以這樣理解,無論就是妥善處理天下百姓的衣食住行問題,歷朝歷代,天下之所以動亂不安,無非就是這幾個最基本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

在後世,這些道理,非常的淺顯易懂,但是在閻立德听聞,卻有種振聾發聵,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所謂的經世之道,居然可以這樣解釋,而且仔細考慮,十分合理。

「然而,衣食往行,與誰有關,閻先生應該清楚吧。」

也不用閻立德回答,韓瑞自顧說道︰「衣以布而成,布以絲而織……有的時候,百姓與匠人,好像沒有多少差別,關鍵在于技術,而掌握最多技術的,當然就是匠師,類如閻先生這樣博學多才的大匠。」

「那又如何?」閻立德似懂非懂。

「上古時候,世人蒙昧無知,茹毛飲血,幸得有聖人大賢出生,螺祖養蠶,燧人生火,神農種谷,有巢建屋,軒轅造車,……這些皆是匠工之事。」韓瑞沉聲道︰「何以,到了而今,卻變成了賤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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