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不能縱容
按詩法論,一首詩之中,出現重字乃是大忌,但作為一種游戲之作,一字詩也別有趣味,詩中連續出現了十個一字,馮長史初聞,不由愣了下,仔細品味片刻,再對比眼前的情景,覺得要比那些文人書生,無病申吟更加符合心意,頓時連連點頭笑道︰「自然理所應當。」
「一、一、一……不愧是名滿天下的大名士,瞧人家作的詩,真是不同凡響。」
「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個數,十全十美……」
「詩,居然也可以這樣作?」
旁邊,前來的官吏士紳,文人書生悄聲議論,自然有機靈的小吏,從韓瑞手中接過幾尾草魚,至于怎麼處理,那是廚師的事情,現在主角到了,眾人又圍了上來,紛紛見禮,又是好一陣熱鬧。
人群之中,有幾個善于丹青畫作之人,听了韓瑞的詩,又見到漁舟晚釣的場面,靈感突然暴發,回家之後,根據自己的理解,揮毫潑墨,畫成了圖,再題以詩作,消息傳出之後,上門求畫的文人書生,絡繹不絕,著實讓他們賺了不少潤筆費。
而且,湖中的漁翁,也成了荊州的名人,不時有文人s o客,追行韓瑞的足跡,由護城河飄流直下,到了瓦子湖轉了半圈,找到漁翁,必然買上幾尾草魚,以示景仰之心,這個結果,韓瑞自然難以料到,偶爾知道了,只得感嘆古代追星族的狂熱,一點也不遜于後世。
除此之外,還有某個心思靈巧的士紳,就在宴會結束的第二天,就在湖畔的附近,建築了個精美的釣魚亭,立碑刻詩,深得大家贊賞,從此以後,荊州城外,又多了個著名的觀景地點,游人如織,聲名遠播,經常有外人慕名而來瞻仰。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在官吏的簇擁下,韓瑞慢慢向席間走去,並沒有以朝廷使臣的身份自傲,很給面子的率先行禮,笑著說道︰「張別駕,下官韓瑞,有禮了。」
「韓博士客氣了。」一個五十歲模樣,須髯飄逸,頗有威嚴氣度的官員,欣然回禮,
江陵都督府別駕,地位在州刺史之上,稱之為位高權重一點也不為過,過來參加宴會,說實話,真有點兒屈尊降貴的意味,韓瑞也明白這個道理,自然要主動上前問候,其他還有司錄參軍、曹參軍事之類的官員,也沒有忽略,逐一見禮。
怎麼說韓瑞也是代表朝廷而來,態度這麼謙和,眾人的臉上也有光彩,有道是hu hu 轎子人人抬,你給人家面子,別人自然回敬,而且是加倍回敬,不過身在官場日久,韓瑞也鍛煉出來了,可謂是游刃有余,你來,我往,場面分外熱鬧。
旁邊,武明空沒有離去,仿佛小sh 女似的,怯生生站在韓瑞的身後,漂亮的眼眸,盈蘊幾分茫然,又有幾分清明,一眨不眨的,看著韓瑞與眾人寒暄笑語,並不是很能理解,一句久仰,怎麼可以引發那麼多的廢話。
客氣過度,自然成了虛偽,不過這個限度,卻是最難以把握的,才應付了荊州幾個重量級別的大員,一幫名士大儒就出場了,確切的說,應該是在張別駕的引領下,韓瑞身不由己的轉移陣地,走到首席之中,拜訪丘夫子等人。
這個時候,丘夫子等人,已經知道,昨天晚上那人,就是韓瑞,心情頗為復雜,本來以為是自己的學生,加以斥責,卻是沒有料到,人家就是大名鼎鼎的韓瑞,在與他們開玩笑,想到自己氣急之下的口不擇言,丘夫子等人,多少有些尷尬。
見到他們拘謹的模樣,韓瑞心里暗笑,不過,已經決定裝傻,也不點破,以後學晚輩的身份長躬施禮,謙虛的態度,總是讓人心生好感,現在的韓瑞,已經不是當年,名不見經傳的鄉村小子,而且是朝廷太常博士,聲名不僅在中原地區廣為人知,就是域外,也有不少仰慕才學之人,若是能夠保持下去,影響力遲早要超越歐陽詢、虞世南等名臣。
丘夫子等人,只是荊州大儒,範圍再擴大,無非是荊楚名士罷了,詩書學問,當以達者為先,不在于年齡大小,韓瑞的才華的確要高過他們,丘夫子等人,心xi ng豁達,本來就不以為意,現在見到韓瑞謙遜的態度,更加的欣然,覺得韓瑞之名,果然沒有虛傳,但凡大名士,必有超乎尋常的大風度。
韓瑞連國子監的大儒,都能哄得服服帖帖,何況幾個地方大儒,知道他們感興趣的話題,隨意拋出幾個關于五經正義的問題,他們幾人就討論入m ,連韓瑞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道,當回過神來,要找韓瑞之時,卻發現宴會已經開始了。
坪中的幾堆篝火已經點燃,映得湖畔猶如白晝,火堆中似乎添加了少許香料,而且燃燒得非常充分,並沒有產生多少煙霧,夜風吹掠,略帶清香的白霧拂過,眾人飄飄然,好像是身在雲端,不由得沉醉其中。
不知不覺之中,夜空暗暮,月亮漸漸升高,像一盞明燈,高懸在天幕上,她身著白s 的紗衣,嫻靜而安詳,溫柔而大方,她那玉盤似的笑臉,透過稀疏的樹梢,留下溫和的笑容,隨著銀霧般的月光灑在大地上。
目光游移,微笑與某個根本沒有絲毫印象的官員頜首為禮,韓瑞悄聲問道︰「開席了,你阿娘在那邊,怎麼不過去?」
今天,武明空的身上穿著一件印hu 彩羅禮衣,一頭烏發只用一根翠綠的簪子扎起,臉上沒到涂脂的年紀,白皙細膩,泛著紅撲撲的健康顏s ,靈動的雙眸清澈可愛,薄薄的嘴ch n,笑容忽現,似乎純真,又有點兒狡黠道︰「這里是上席,膳食肯定最是美味。」
「放心,以你們武家的地位,寧可虧待了我們,也沒人敢厚此薄彼到你們頭上。」韓瑞笑道,這可是大實話,即使武士病了,只要他沒死,就是荊州最大的官員,執掌各州軍事,就算是互不統轄,江陵官吏見了,也要乖乖低頭行禮。
武明空呶著小嘴,頗不情願,就在這時,錢豐走了過來,輕聲道︰「明空,你姐姐叫你過去陪她。」
右側席間,在一群少女的簇擁下,武明則目光投射而來,輕輕招手,千嬌百媚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唉,真煩,都要成親了,還是這麼煩。」武明空脆聲說道︰「姐夫,那個可是你的妻子,你自己干嘛不去陪她?」
明明只是個小女孩,偏要裝成老氣橫秋的模樣,強烈的反差,自然引人發笑,錢豐哂然,小聲說道︰「我也想呀,但是男女不同席,我有什麼辦法,明空,乖,過去,明天姐夫給你買白玉手鐲……」
「鐲子好重,不要。」武明空呢喃軟語道︰「男女不同席,也不知是誰制定的規矩,一點也不合情理,應該廢去……」
韓瑞皺眉,現在開始,就已經產生這種意識了麼?
「我也這樣覺得。」錢豐笑眯眯道︰「不過,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輕易之間,可是更改不得,除非陛下詔書……」
「哼,哪天我……」
「你怎樣?」
武明空下意識月兌口而出,忽然發現韓瑞開口打斷,表情不對,立即驚心止聲,小心翼翼的低頭,有幾分惶hu 。
錢豐見了,遲疑了下,笑呵呵道︰「童言無忌,不能當真。」
韓瑞沒有說話,側目而視,打量遠處的篝火,熾烈的火焰,變幻莫測,氧氣急速耗盡,使得空氣扭曲起來,隨風晃動。
「姐夫……」武明空弱弱叫喚,卻是不明白,韓瑞怎麼突然生氣了。
「明空,你也大了,應該明白,有些話是不能胡亂開口的。」錢豐輕聲說道︰「比如剛才,凡事關于……皇家宗室之類的事情,還是不提為好,你明白麼?」
「知道了。」武明空柔柔弱弱的點頭,小聲對韓瑞說道︰「不要生氣嘛,是我錯了。」
韓瑞置若罔聞,錢豐啼笑皆非,搖頭說道︰「二十一郎,這麼大了,還與小孩計較。」
「這種事情,不能縱容。」韓瑞淡聲說道︰「而且連念頭也不能有,免得日後付諸實施。」
「怎麼可能。」錢豐捧月復笑道︰「二十一郎,你忘記了,她是個小女子。」
這個,就是先知的煩惱了,韓瑞無言相對,索x ng沉默不語。
雖然感覺韓瑞有些奇怪,不過宴會就要開始了,錢豐也沒有深究,只是抓住武明空的縴細手腕,微笑說道︰「明空,走了,我送你過去。」
看了眼韓瑞,發現他沒有反應,武明空的x ng子也來了,哼聲擰頭,仿佛湖中的小天鵝,伸長優美的脖頸,傲驕的走了。
本來,不至于為了幾句無心之語而生氣,可是偏偏知道,就是武明空,攝取了唐朝政權,自立為帝,即使那是幾十年以後的事情,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未必還會如此,可是在沒有徹底確定之前,這件事情自始至終,都是韓瑞的心病,不能釋懷。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當斷不斷,反受其害,韓瑞沉思默想,決定在返回京城之時,一定要作出決斷,不能再優柔寡斷下去了。
「諸位,今天我們十分榮幸,請到了朝廷天使,太常博士……」這個時候,司儀出來,以洪亮的聲音,熱情洋溢的態度,洋洋灑灑,說起了開幕詞。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