葷慶安老出舞衣的院子,在株臘梅樹下。他叉停住了眺洲,回頭望向舞衣住的那扇窗,他瞥見了她的身影,在整個一年內,他只和她見了短短一面,他有多少話要說,那些話沉重地壓在他的心頭,使他對她產生了一種情意綿綿地憐惜之心,並就因為他把她害得如此可憐而感到內疚,他希望舞衣能支撐下去,相信他一定會再回來。
李慶安轉身快步向相國府側門走去,他網走出側門,卻意外地看見側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近百名侍衛騎馬環護左右,見李慶安出來車窗忽然拉開了,露出了李林甫那只碩大的鼻子和招牌似的笑臉。「李將軍,來我府上怎麼不來見我?」
李林甫的突然出現,出乎李慶安的意料,他連忙拱拱手笑道︰「怕影響相國休息,不敢打擾!」
「我哪有什麼休息時間,李將軍若沒有什麼急事,可否與我閑聊幾句?」
「相國有請,卑職哪敢不從命。」
李慶安坐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向東市一帶駛去,李林甫的馬車內寬大而舒適,儼然是一間流動書房,在靠車窗處放置著一張小幾,上面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在另一邊車窗則是一張小桌子,兩邊各有坐墊,李慶安便和李林甫相對而坐,馬車里的一名小書童給他們倒了茶。
李慶安喝了一口熱茶笑道︰「相國這是去哪里?」
「昨日身體微感恙,沒有出門,今天好一點,便想去視察一下上元節的情況」
「相國可要保重身體啊!」
李林甫嘆了一聲,苦笑道︰「人老了,精力已大不如從前,也容易生病,不像李將軍,正青春盛年,以後大唐江山就要靠李將軍這樣的年輕才俊來支撐了。」
「相國多慮了,所謂姜是老的辣,運籌帷幄,統籌全局,哪里少得了相國,卑職在北庭戍邊,也更離不開相國的支持。」
李林甫呵呵一笑,他眯起眼道︰「不知李將軍在北庭有什麼打算,需要本相幫忙。」
「其實沒什麼大事,北庭兵力不多,糧食一部分可以自給,屬下在安西時便知道北庭有幾個大銅礦,不知朝廷能否準許卑職在北庭開礦鑄錢,以供軍需,另外,北庭路途遙遠,軍用物資運送不便,我還希望軍器監和匠作監能在北庭設立支使,就地打造軍用物資,以供安西和北庭。」
這就是李慶安開出的條件了,在北庭發展,最大的問題便是物資不足,幾乎都要仰仗朝廷,如果因此被朝廷撫住咽喉。這是極為不利的,他想開礦冶鐵,他想自力更生,這些都不是不可以,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朝廷要答應,否則,他私自做這些事情,就是有謀反的嫌疑,而這些屬于行政權,直接由李林甫掌控,只要李林甫批準,便可以施行。
李林甫點點頭笑道︰「其實朝廷已經在考慮在安西建立匠作支使了,由軍器監和匠作監各派五百匠戶赴安西定居,聖上責成我來安排此事,去年年底,高仙芝上書要求建在龜茲。朝廷還沒有正式答復,如果北庭也有意的話」
李慶安大喜,幸虧他及時提出來,否則一旦被高仙芝搶先得去,他可就追悔莫及了,他連忙欠了欠身,表現出了一個下級對上級的謙恭,含笑道︰「北庭比安西條件更好,漢人也相對較多,有足夠的勞力進行大規模作業,請相國成全!」
李林甫不答,他忽然眉頭一挑笑道︰「听說你前天去了韋渙的府第?做詩舞劍,風流文采,很不錯嘛!」
「那是應朋友之邀而去,其實我今天中午又去了一趟韋渙府第。」
李林甫哦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麼了,良久,他笑了笑道︰「北庭開礦鑄錢需要上稟聖上,你可以寫份奏折,我這里先批準,在北庭增加一個鑄錢爐估計問題不大,至于軍器監和匠作監支使到底建在安西還是北庭,讓本相再考慮一兩天。
李慶安知道他是要等待太子的舉動,便拱手笑道︰「那就拜托相國了,卑職不打擾,先告辭!」
「李將軍去吧!兵部的上任文蝶已經批集來了,再過五天,李將軍就可去北庭赴任!」
「多謝相國,卑職已經準備好了。」
李慶安告辭走了,李林甫的書童過來收拾桌子,他看了看李慶安的背影,忽然道︰「此人是個薄幸人。」
「應哥兒這話怎麼說?」李林甫笑問道。
書童嘴一撇,不屑道︰「他明明從舞衣姑娘的院子里出來,可至始至終,都沒提到舞衣姑娘一句,不是薄幸人是什麼?」
李林甫望著李慶安的背影,微微合起他寬大的眼皮,他注視著,好厲害的眼光!仿佛一眼看透了李慶安的心思,他淡淡一笑道︰「此人不是薄幸人,你不懂的,」
說到這,李林甫對車夫令道︰「回府。命李岫立刻來見我!」
李慶安從安祿山馬車下來時,離開化坊已經不遠了,他和幾名親兵走進坊內,又走了幾百步,遠遠便看見了崔翹的府第,和曲池坊的韋府相比,崔府就顯得氣派」馴卜多,眾也是因為崔翹不是崔家本宗的緣故
崔家自古就是河北名門望族,以博陵集家和清河崔家最為著名。
目前,崔家在長安的本宗府是位于光祿坊的崔府,以已退仕的前御史大夫崔琳掌握著族權。
李慶安來到崔翹府前,他網耍上前去遞名貼,忽然從里面走出一男子,三十歲上下,神采飛揚,李慶安一眼便認出來了,正是細州太守崔平。他的老朋友。
「崔兄!」李慶安喊了一聲,快步迎了上去。
「原來是李將軍!」
崔平一陣驚喜,連忙施禮道︰「李將軍,我們好久沒見了。」
兩人親熱地拍了拍肩臂,李慶安感慨道︰「是啊!上次細州一別,一晃已經快一年了,恭喜崔兄榮升太守。」
「哎!那還不是拜你所賜,怎麼樣,什麼時候去北庭?」
「再過五天,今天是特地來看看你。」
李慶安看了著崔府,笑道︰「怎麼,還沒有買宅子嗎?」
崔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不瞞李將軍,我已經買了,在新昌坊,是一座十畝的中宅,這兩天正忙著搬家,準備搬完家就回灑州。」
果然是地方上油水足啊!才當官一年多,便可以買宅了,李慶安笑著拱手祝賀道︰「新年買房,恭喜崔兄了,崔兄現在有空嗎?我想請你喝杯酒。
崔平有了宅子,心情格外舒暢,他點頭笑道︰「李將軍請客沒空也有空了,走!附近有家好酒肆,我帶你去。」
兩人來到了離崔府不遠的一家叫「醉翁居。的酒肆,找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幾盤小菜和一壺酒,李慶安給他倒了一杯酒道︰「說句老實話,今天本來是想來求崔兄幫忙的。」
「我來!我來!」
崔平連忙奪過酒壺。給李慶安斟滿了酒,笑道︰「李將軍不用客氣。有事盡管吩咐,只要在我的能力之內,我一定給你辦到。」
「是這樣,上次你給我說過。你堂弟崔明在成婚前夕病逝,留下一個未婚妻,是這樣吧!」
「你是說姜家的女兒,沒錯,其實她應該住在崔家,只不過礙于李相國的威勢,才讓她住在娘家,李將軍怎麼會突然提到她?」
李慶安端起酒杯笑道︰「沒什麼,只是她和我的一個好友郎情妾意,我朋友托我幫忙,如果讓崔家解除與她的婚約,不知有多大的可能?
「幾乎是不可能!」
崔半輕輕搖了搖頭道︰「已經這麼多年了,要解除婚約,幾年前便可以解除了,現在崔家更不會讓她改嫁,這關系到崔家的名聲。」
李慶安沉吟一下,又問道︰「如果我直接找到崔侍郎,你認為有多大把握?」
崔平反應過來了,不是什麼李慶安的朋友,就是李慶安本人,他腦海里迅速盤算著一切可以幫助李慶安的辦法,但是眼下的情形似乎非常不利于李慶安。
「李將軍,你來得真是很不湊巧,如果能早幾天來,以你北庭節度使的身份給我大伯提出解除婚約之事,或許他會給你面子,但是現在,事情難辦啊?」
「為什存現在難辦?」
崔平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崔家因為韋渙案一事發生了內訌,下午崔氏族長還特地找到大伯,把他狠狠地臭罵一頓,說他投靠外戚楊家與韋家為敵,敗壞了崔家的數百年清譽,並警告他,如果再膽敢做出危害崔家聲譽之事,就將他趕出崔氏家族。這樣一來,我估計他不敢隨意解除婚約,況且,解除婚約還須老祖母點頭才行,當年這門婚事是她定下的,老祖母更是個看重崔家名譽之人。」事情似乎很不好辦,但李慶安還是想試一試,便道︰「崔兄。這件事無論如何請你幫一個忙。」
崔平想了想便道︰「好吧!今天晚上我和大伯先好好談一談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李慶安起身拱手笑道︰「那就拜托崔兄了!」
崔平又回了崔府,卻意外地發現崔府門前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後面掛著一只燈籠,上寫「相國李。三個字,他一驚,李林甫居然來大伯家了嗎?
他連忙問門房道︰「可是李相國來了?」
門房搖搖頭道︰「不是李相國,是李相國的大公子來了。」
「李岫?。崔平眉頭皺成一團,他來做什麼?
崔府的書房內,主人崔翹正在接待李林甫的長子,將作少監李岫,李岫今年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他是得李林府的門蔭才入仕做官,能力一般,不過為人謙虛,又有老子的強硬後台。因此他的仕途還算順利,一年年慢慢升職,任匠作監少監已經四年了,四月份時他就將升任光祿寺卿,正式踏入大唐的高層。
李岫奉父親之命來崔府退婚,但他實在想不通,父親為何會挑這個時間來退婚,現在崔家已為崔翹和楊家結盟之事鬧內訌了,現在再添亂,崔家非要分裂不可,這婚能退得成嗎?
崔翹對他格外客氣,李岫已經說明了來意,他把一封已經發黃的婚書放在桌上道︰」巡咒我表妹與貴府的婚書,令郎跡尖凡經快五年了。我表妹炮…經二十有一,再不嫁人,這輩子就難了,表妹父母雙亡,只有我父親這一個長輩親人,所以父親命我來給貴府說一說。希望能解除表妹的婚約,望崔侍郎成全,各種聘儀我們都會如數奉還
崔翹臉上立刻露出了難色,崔府之媳不得改嫁,這是崔家一貫的規矩,就是望門寡也不得退婚,這讓他為難啊!對方是代表李林甫而來,可是相國,他崔翹得罪不起。如果是平時,這門親事退也就退了,大不了給族人解釋一下,承擔一點責罰,總比得罪相國的好,但今天下羊族長崔琳特地來狠狠警告他一通,因為他擅自代表崔家和楊家結盟一事激起了全族人的憤怒,崔翹著實有些害怕了,若因為退婚之事而被逐出家族,他可是得不償失了。
沉吟了半晌他也找不到一個應對之策,這時,李岫食指輕輕敲了敲婚書,笑道︰「崔侍郎,我臨行前,父親可告訴我,這是小事一樁,崔侍郎一定會答應,而且父親準備推薦崔侍郎為工部尚書,對崔侍郎寄予厚望啊!」
「工部尚書。四個字重重地敲打在崔翹的心中,那可是拜相啊!他心中一陣激動,以至于族長的警告忽然變得不重要了。
他想了想便道︰「婚書我暫時收下,我口頭上答應退婚,但這件事請給我時間,請轉告相國,我不會讓他失望。」
「那好!既然崔侍郎已經答應,我就請父親靜候佳音。」
李岫告辭而去,崔翹拿起婚書,半晌沉思不語,這件事該如何說服族人呢?如今之計,只能向後拖一拖再說了。
他站起身網要回房,門口傳來一聲咳嗽,一名掛著龍頭杖,長著滿頭銀發的老婦人出現在他面前,崔翹嚇得連忙躬身施禮,「孩線參見母親」。
老婦人便是崔翹的母親盧氏,她是名門盧家之女,嫁到崔家已近五十年了,崔翹便是他的長子,崔老夫人瞥了一眼兒子手上的婚書,徐徐問道︰「我兒手上拿的是什麼?」
「這個。」崔翹心中一陣發 ,但他不敢說謊,只得硬著頭皮道︰「這是李相國送來的婚書,希望解除與崔家的婚約。」
「李相國!」崔老夫人不解地問道︰。我們崔家幾時和李相國聯姻了?。
「回稟母親大人,就是崔明那個未過門的姜家之女。」
「原來是她」。崔老夫人冷哼一聲道︰「那和李相國有什麼關系。」
崔翹額頭上的汗已經下來了,這件事他母親知道得非常清楚,現在卻明知故問。
「母親,李相國」
他話沒有說完,崔老夫人一擺斷了他,冷冷問道︰「我只問你一句,你是不是要升官了?」
「母親明鑒,孩兒很可能要升工部尚書了。」
「所以你就答應退婚了,對嗎?」崔老夫人眼中的冷意更加濃厚了,崔翹也听出來了,他硬著頭皮道︰「孩兒答應了是不假,可是孩子要入相啊!」
「你這個孽障!」
崔老夫人忽然掄起拐技,向崔翹狠狠打來,「我崔家數百年的清譽都要毀在你的手上了!」
同一時刻,太子李亨也來到了興慶宮,昨天晚上李隆基原計利是微服私游燈會,不料楊貴妃突然感恙,不得不取消了憧憬已久的夜游朱雀大街的計發」整整躺了一天,楊貴妃的病勢似乎非但沒好,反而有加重的趨向,李隆基也推掉了一切應酬,全身心地陪伴在貴妃身旁。
「三郎,你有事就去忙吧!臣妾不要緊,再好好休息兩天就好了。」楊玉環躺在芙蓉帳中,才一天時間,她便憐悴了很多,臉色蒼白,沒有了平時的光澤圓潤,眼窩深陷,目光也失去了神采,她聲音很低微,須凝神細听才能听清。
李隆基坐在床榻旁,輕輕撫模著她白哲柔軟的手,心中充滿了憐惜,上元夜,家家戶戶都出門觀燈,他的愛妃卻病到了,甚至連宮中的花燈都沒法看,御醫再三叮囑,貴妃不可再受風寒。
他柔聲安慰她道︰「今天是正月十五,聯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沒有什麼事情,聯就陪陪愛妃,剛才聯問過御醫了,娘子是偶感風寒,需要細心調養,好好休息個三五日,便可康復了。」
病中的楊玉環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李隆基的關懷呵護,她眼楮里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溫柔、寬容和深情,微微笑道︰「可是三郎在我身旁,我也睡不著,你就去別處休息吧!或許去書房看看書,或者去陪一下別的妃子,事情多著呢,你快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就在這時,門口一名宦官稟報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見,說有要事!」
「三郎,去見太子吧!不要為臣妾誤了軍國大事
李隆基不知太子找他何時,便站起身笑道︰「好吧!娘子好好休息,聯去去就來剛則舊口陽…8。0…漁書不樣的體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