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雍奴之後,胡彧這個地理通向高飛建議了兩條去遼東的道路,一條是走「濱海道」,另外一條是出盧龍塞。經過高飛的幾經比對,還是決定走「濱海道」。于是,幾萬人馬在胡彧的帶領下,從雍奴城一路向東而去。
所謂的「濱海道」,位于狹長的濱海平原,也就是今天所謂的「遼西走廊」。在中國歷史上它經歷了太多的滄桑,而山海關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但是,這些情況大多發生在唐宋之後,而在東漢時期,這條路雖然也是通往遼西的主要通道,但其交通條件比起後世就差太遠了。
這條路在沒有壞天氣的情況下,塞外游騎就直插右北平和漁陽的內地郡縣,而一旦遇到夏秋季節的大雨,這條路又成了不可行之路,只能說秦漢時期中國的東北地區交通條件相當惡劣。那時還沒有山海關,東漢末年的山海關一帶叫做「碣石」,在今遼寧省綏中縣西南的海濱,西距山海關約三十里。所以,曹操曾經寫下《觀滄海》的詩篇,就是在碣石這個地方。
盧龍塞也是一個重要的交通要道,可是那里有五百里險地,走起來反而不如「濱海道」順暢,加上現在才是初春,春雨不多,而且又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所以高飛才選擇了走這條道,先到遼西,再轉遼東。
三月二十三,高飛帶著幾萬人的部隊開始了長途跋涉,沿著「濱海道」一路向東走,他一邊走著一邊默默的記下這一帶的地形,發誓以後一定要將這一帶打造成一條順暢的道路。
高飛這一次真可謂是跋山涉水,不過好在他趕上了好時候,如果是夏秋的時候走這條道的話,那就真是在走澤國一樣。雖然條件艱苦,卻能磨練人的意志,還能欣賞海景,一路上高飛不斷的給部隊打氣,不管是百姓,還是軍隊,都受到了鼓舞,都咬牙堅持著走完了這段路程。
四月初十,經過十幾天的長途跋涉,高飛等人終于走出了「濱海道」。雖然沿途遇到了不少烏桓人,但是好在高飛帶著兩萬人的大軍,又有胡彧這個通曉烏桓人語言的向導在,大家也都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四月十一,高飛等人進入了遼東屬國,幾萬人在烏桓人的注視下橫穿了他們的屬地,又經過幾天的艱辛行走,在渡過大遼水後,終于在四月二十抵達了遼東郡的郡城襄平。
離城牆越來越近,城牆的種種情形也越來越清晰。這城牆是夯土築成,有些風吹雨打年久剝落的牆土里,還能看見當年築城時夯土留下的痕跡。有些地方還被雨水沖刷出一道道深深的罅隙,生命力旺盛的青草頑強地在縫隙里扎下根,眼下春光明媚,綠草和或紅或白的野花東一簇西一窩地點綴在赭黃色的城牆上。
城上沒有看見青磚砌出的垛口和望樓,只有一壁黃土向南北兩邊延伸。城門上方有個用木頭搭起的亭子般的小門樓,孤零零地立在城牆上,倚著門樓左右兩邊的柱子,各站著一個戴盔披甲的士兵,士兵無精打采的,在陽光的照射下已經昏昏欲睡了,絲毫沒有注意在官道上遠遠駛來了一支長長的隊伍。
高飛騎著烏龍駒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回頭看了一下疲憊不堪的眾人,當他扭過頭定楮看見城門的門洞上方刻著兩個月兌了朱漆的大字時,便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疲憊的臉上露出來了一絲笑容,淡淡地道︰「襄平……我們終于到了……」
快到城門時,無論是人還是牲口,都像泄了氣一樣,紛紛地停靠在了路邊,不想再向前走了。路上挨挨擠擠的,幾萬人連同輜重車組成的長長隊伍將官道堵了一個水泄不通,大家都坐在路邊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高飛回頭看見了這一幕,沒有說什麼,這一個月來,大家的辛苦他都是親眼所見,如此長的距離,如此艱難的道路,不僅累倒了一千多人,還使得另外一些人都虛月兌了,個個面色蒼白,有氣無力的。除了從京畿跟隨高飛一起出來的羽林郎們還堅持的住外,其余人無論是新參加軍隊的青壯百姓,還是褚燕那幫子山賊,都累的氣喘吁吁的。
「子龍,吩咐下去,讓大家先歇歇,一刻鐘後全部進城,好不容易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城外倒下!」高飛沖身後的趙雲喊了一聲,自己便調轉了馬頭,朝幾百米外的襄平城奔去。
饒是烏龍駒這樣的千里馬,經過這樣的一番長途跋涉,也因為行軍途中沒有上好的草料喂養而顯得沒了精神,奔跑起來也沒有以前的那種興奮勁了,只是做著簡單的小跑,馱著背上的高飛朝襄平城趕去。
來到了城下,高飛看到城牆兩邊的告示欄里貼著兩張文告,其中一份因為時間已經有些久了,文字被雨水澆淋得無可辨認,只剩下烏黑的一團墨跡。另外一份顯然是最近兩三天才張貼上去的,紙張上不僅沒有風吹雨打留下的痕跡,還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墨香,只是不知道這篇文告到底是出自哪個家伙的手筆,字的行間架構全無章法,一橫一豎粗細不勻,有的頭重腳輕,有的左右失衡,通篇文字七扭八斜,望去宛如一幅兒童學字時的涂鴉。或者連涂鴉也算不上。
努力的辨認了一下,高飛才看清楚告示上寫的是什麼文字,這是一份來自幽州州牧府里的文書,上面寫的是身為安北將軍、襄平侯的高飛被封為遼東太守的事情。他看完以後笑了笑,定楮向城里看去,但見城里的街道上很是冷清,大白天都見不到一個人影,就連城中應該守城的士兵也只見到城樓邊上昏睡的那兩個人,衙役什麼的就更看不見了。
高飛策馬進城,緩慢的走在貫穿全城的街道上。這條街上幾乎全是破朽朽的低矮泥垣茅草屋,偶爾才能看見一間半間的泥瓦房,連雍奴縣城都不如。
街兩邊到處都能看見說不上名目的垃圾,蒼蠅在人和牲畜糞便積起的垃圾堆上盤旋起落,發出嗡嗡的聲響。有一間大概被人遺棄了很長時間的茅屋已經倒塌了,屋子中間幾根黑黝黝的爛椽子挑著七零八落的茅草,看著像是門的地方趴著一堆紫醬色的物事。高飛驅馬走了過去,一大群綠頭大蒼蠅嗡地一聲炸開,他赫然看見了那團物事,居然是只死貓。
貓的身體內髒已經被野狗田鼠什麼的吃得只剩下一張皮,只有貓頭還算是完整,可原本該是眼楮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兩個不規則的黑窟窿,頹敗的毛皮被黑顏色的液體糾結粘連在一起,可怕地支稜著。
「媽的,好歹也是遼東郡的郡城,怎麼環境那麼差?城池也破的不成樣子,這到底是人住的地方還是給牲口住的?」高飛看完之後,心中很是不爽,大大咧咧的罵道。
高飛皺著眉頭強忍住惡心,繼續驅馬向前走,他很不適應周圍的這種環境,看見隨處亂丟的生活垃圾和成群亂飛的蒼蠅,他就覺得反胃。他心里暗暗地抱怨著,同時也打定了注意,他要改變這種現狀,讓別人跟著自己一起來保持環境的衛生整潔,爭取將襄平城建設成為大漢時代首屈一指的衛生城市。
不知不覺的,高飛便來到了太守府,偌大的太守府還算像個樣子,至少沒有大街上那樣的骯髒。太守府的門是虛掩著的,門口沒有守衛,透過縫隙看了進去,太守府里也沒有一個人走動的人影,更听不到任何的聲音。
高飛從烏龍駒的背上跳了下來,滿身塵土的他也來不及去拍打,便大踏步地朝太守府里走去。推開門,院子里空蕩蕩的,但是地面卻很干淨。
「襄平?這就是襄平?從進城到現在,我就只看見兩個士兵,這城里的人呢?都***去哪里了?這還是遼東郡的郡城嗎?」高飛面對著空蕩蕩的院子,終于忍受不住了,在此刻徹底的爆發了出來,滿腔怒火的咆哮道。
聲音在空蕩的太守府里回蕩,回音一**的響起,重疊在了一起,讓人听起來很是刺耳。
就在這時,高飛听到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從那渾厚的聲音可以听的出來,來的馬匹絕對不下于一百匹。他從太守府的大門外走了出來,站在貫穿東西的大街上,看到了從西門涌進來了一撥騎兵,打頭的兩個是兩名旗手。
眨眼間兩匹健馬就從城外鑽進了城門,馬上兩名健兒各執一面青色旗幟。一面旗幟上繡著一行小字「護烏桓校尉」和兩個大大的「公孫」,另外一面旗幟上則繡著「平北將軍田」五個字,兩面旗幟迎風招展獵獵作響。高飛的目光追著那面旗幟辨認良久,再向城門看去時,一大隊衣著光鮮,戴盔披甲的騎兵已經如同急速涌動的潮流般,從城門洞里魚貫而出。
這隊騎兵足有二三百人,馬蹄踏地翻騰起的塵土撲撲漫漫隨風飄轉。土煙塵霧中,高飛也看不清楚到底誰是校尉,誰是將軍,只望見這隊騎兵的穿戴不僅有盔有甲,還有人披著肩甲和臂甲,晃眼間仿佛還看見有人連大腿兩側都有黑色甲片護著,再凝神想仔細端詳時,健馬馳騁人影憧憧,哪里還能分得清到底是哪個軍將,整隊人就象一團移動中的黑雲,又象一條蜿蜒曲折的黑煙,沿著街道呼嘯而來,瞬息之間停在了他的面前。
土煙塵霧慢慢散去,兩匹健馬在眾人的簇擁下展現在高飛的面前,馬背上兩名披著全身護甲的中年漢子跳了下來,一經著地便發出了身上甲片和地面的撞擊聲,清脆而刺耳。
還未等高飛反應過來,那兩個中年漢子便並肩走了上來,當下看了一身灰塵卻扔穿著盔甲的高飛一眼,互相對視一眼之後,左邊一個黃臉長須的漢子便向前走了一步,抱拳道︰「在下護烏桓校尉公孫瓚,請問閣下可是安北將軍高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