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斗在興和所停留二日,準備過了冬至日再回轉宣府鎮去,而這幾日,興和所,沙城堡附近,也成了歡樂的海洋,到處是三晉商民帶來的戲班曲藝表演,看得屯民軍士樂不思蜀。
官將雲集,對很多山西的商人大賈來說,也是一個交游親近各員的好時機,他們使出看家本領,只在各官將身邊轉,特別眾多人想接近王斗。
只是對王斗來說,更多想陪陪自己家人,只在晚宴的時候,會宴請各界人士,白天多與身邊各將,或是謝秀娘,紀君嬌,許月娥諸人打獵游玩,徹底放松一下自己。
就到冬至日,草原上的草地一片衰黃,所見樺樹、楓樹林,樹更是片片金黃火紅。
快馬的奔騰,夾著陣陣的狂吼亂叫,滅胡海邊上,騰騰奔來數百股快騎,嚇得邊上的天鵝大雁、野兔 狼奔豕突,充滿野生動物對人類破壞者的恐懼憤怒。
謝秀娘緊緊摟住王斗的腰,若個小女孩似的哇哇大叫,再沒有了侯夫人的矜持。
她還不會騎馬,所以每次出游,都是坐在王斗懷間,由夫君帶著她奔馳,每當這個時候,她小小心就滿是滿足,便若當年王斗第一次載她騎馬一樣,盼望這個時刻永遠下去。
紀君嬌倒是馬術嫻熟,此時穿了一身艷紅皮裘,襯得她的臉蛋愈發紅膩欲滴,若謝秀娘一般,興奮得哇哇直叫。
她的閨蜜少夫人楚挽雲,這些天伴在紀君嬌身旁,也隨著王斗到處游玩,象個巨大的電燈泡,王斗也不好趕她走,她馬術也不錯,此時騎了匹棗紅色的馬兒伴在紀君嬌身邊,一樣歡呼不停。一張臉嬌艷欲滴。
許月娥伴在王斗身邊,系著大紅披風,包著帕巾,一身勁裝,英姿冷傲,她馬術自然不用說,這幾天她心情也好了許多。臉上多了幾分笑容,不再似以前那般冷若冰霜,倒露出一些嬌憨小女孩的味道。
不過說實在,白天雖然王斗陪她們到處游玩,晚上還是回到自己軍營,她們名義上是隨慰問團出來。團內盡多各軍官妻妾,自己必須以身作則,不能帶頭破壞軍律。
當然,若各軍官帶著妻妾們跑到哪野戰去,這就是王斗管不著了,便若高史銀,整日載著鄭小娘神出鬼沒的。王斗就不知道他干什麼去了。
鐘調陽領護衛營戰士遠遠的散在四邊,還有韓朝、溫方亮、謝一科、趙瑄眾將,也是奔騰著,彎弓搭箭,大呼小叫射著自己所見的獵物,離王斗等人這邊遠一些。
還有鐘正顯,張貴,齊天良。符名啟等民政官,遠遠的策馬跟在後方,慢條斯理交談什麼。
看著前方的王斗與謝秀娘歡快的樣,鐘正顯老氣橫秋的撫須微笑,只是掃到旁邊的紀君嬌時,他臉色一沉,再看著許月娥與楚挽雲。更是皺眉不已。
到了海邊,王斗跳下馬,又將謝秀娘抱了下來,伊臉色紅撲撲的。看看身旁人等,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樣。
「啊,真美啊。」
眾女都下了馬,少夫人感慨著。
眼前海廣闊無比,鵝、鴻、雁布滿其,再看周邊,草本被秋風染得金黃,風一吹,柔軟的草地便若連綿不絕的金色草墊,頗有天蒼蒼,野茫茫的詩情畫意。
王斗瞥了楚挽雲一眼,此時這個少婦正捧著心,她看著海,一副痴迷陶醉的樣,這出外游玩,她還是挽了鵝膽心髻,步搖珠顫的,還穿了深紅色的褙,美是美,只是騎馬不方便吧?
說實在,王斗對這個痴呆婦不是很有好感,主要還是看在紀君嬌與李振珽的份上,他淡淡道︰「看膩了就不美了,塞外苦寒,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少夫人略過王斗後面半句話不提,只是盯著他,嘴角帶著一絲淡笑︰「侯爺這話說的,難道你是喜新厭舊之人?」
她的話語頗為尖銳,謝秀娘與許月娥都看過來,只有紀君嬌吃吃笑起來。
王斗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衣不如新,人不若故。」
他緩緩吟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他張了張嘴,後面幾句,已經忘了,少夫人輕顫一下,喃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
她異樣的瞥了王斗一眼,模著自己衣角似乎有些扭捏。
紀君嬌咯咯笑了起來,摟著少夫人縴腰白眼王斗道︰「夫君,你不要再吟詩了,當年妾身就被你的‘漢終軍’給俘獲,現在又來個‘人生若只如初見’,讓女兒家怎麼活啊?」
這話說得少夫人更是嬌羞,一個優雅高貴的少婦便若一個小女孩般,看她樣,謝秀娘微笑著,許月娥不悅的轉過頭去,冷哼一聲。
王斗搖頭,說實在,他總覺得這楚挽雲心計非常,有很深的城府,刻意接近,總有目的,這讓他不喜。
忽然後面一陣的叫好︰「好詩啊,大將軍真是才華橫溢啊。」
原來後面的張貴,齊天良等人趕到,並听到了,王斗心想,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
鐘素素策在馬上,冷冷地瞥過來,她嘟嚷道︰「都是狐狸精。」
她從馬鞍上掏出一桿銃,策在馬上,就那樣瞄準一頭正在奔跑的黃羊,扣動板機,轟的一聲響,她將那頭黃羊擊倒。
王斗等人都是看過去,趙瑄更是策馬奔過去,大呼小叫道︰「鐘兄弟……鐘大哥,你這銃給我看看。」
鐘素素不理他,得意洋洋的策馬來到王斗身旁,叫道︰「大將軍,覺得末將這銃怎麼樣?」
王斗驚訝的接過這銃,韓朝,溫方亮等人也圍過來,就見這銃黑沉沉的,銃柄銃身皆用上好核桃木所制,漆著漆,隱隱流光,銃管也比軍所用略短。竟是一桿短燧火石銃。
王斗瞄了瞄,對韓朝道︰「覺得獵騎兵用這銃怎麼樣?」
韓朝接過,同樣愛不釋手,他說道︰「確實,雖射程與火力比步銃雖差,但可貴是能在馬上使用,可依此大規模制作騎銃。」
王斗笑著問鐘素素道︰「顯才。你這銃怎麼來的?」
鐘素素得意道︰「這是末將親手打制的。」
她最愛的業余愛好便是打銃,打了不夠,還喜歡手工制做,這不,這桿銃就是她親手制做出來的。
王斗哈哈大笑︰「顯才,你可立了大功了。真未想到,我軍高手這麼多。」
他說道︰「此銃可命名鐘氏騎銃甲型,推廣軍。」
眾將都是點頭,同時羨慕,便依此銃,鐘顯才以後就是財源滾滾啊,這種合法財富。也是王斗一直鼓勵與大力支持的。
財富與否,鐘素素倒不在意,她高興的是,大將軍能看她的勞動成果,她喜笑顏開道︰「大將軍,末將還制了余者幾桿銃,盡可在馬上轟射,哪日末將帶出來。與大將軍一同游玩獵射。」
王斗大笑道︰「鐘兄弟這樣說,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
謝秀娘與許月娥牽著手,快樂的在草原上奔跑,許月娥更停下來撫模一朵野花,回頭對著王斗直笑。
紀君嬌與少夫人也追逐著幾頭野兔,不亦樂乎,看她們歡樂樣。王斗嘆了口氣,自己虧久家人頗多啊,似乎到了大明後,伴隨自己的。就是征戰,征戰,再征戰,能閑下來時間,太少了。
眾將也散到四邊戲樂,王斗背著手,與符名啟在草原上緩緩散步。
看著那邊的紀君嬌,符名啟哀聲嘆氣︰「我這干女兒宜男之相,當年符某判斷她可以給你生出七、八個兒,怎麼到現在,一個兒都沒有?」
王斗哈哈一笑,他與符名啟是多年交情了,這個儒學學正滿月復經綸,卻又不拘小節,算是王斗難得,甚至現在唯一的交心朋友,多年下來,一直交情不變。
雖然符名啟掛了教化司大使職事,其實王斗並沒有將他當下級看,若身邊盡是下屬與隨從,那真是太孤單了。
他說道︰「男孩女孩都一樣。」
符名啟嘀咕道︰「就你想法奇特怪異。」
隨後他神情轉為嚴肅︰「知不知道,我靖邊軍現在有一個坎,急需要邁過去?」
王斗也嚴肅起來︰「你說!」
符名啟指指自己腦袋,說道︰「就是這里,頭腦,思想,需讓將士明白,我靖邊軍接下去為何而戰,我官吏行進方向是什麼!」
王斗點頭,便若後世政黨都需要一個綱領,只有一個統一的思想,一個明確的政治目的,一個正確的指導方向,將士官員才知道該做什麼,明白自己最終奮斗目標是什麼。
沒有這些,整個集團最終會迷惘,然後內斗腐化,與大明**的官場一樣,最終沉淪下去,這是自己不願看到的。
他想了良久,緩緩道︰「天地萬物本吾一體,謂知行合一,知有行,行有知,格物致知!」
符名啟差點笑起來,隨後淡淡道︰「很動听,然心學不足以治政治國。」
王斗說道︰「我明白,這只是口號之一!」
王陽明是一代宗師,然他的心學說實在太唯心了,不入世,便若道教,閑散避世,竟爭不過佛教等入世宗教,若在集團內推廣心學,當會使各方紛斗頻起,各有各的心,從而在思想上造成分裂,這是王斗不願意看到的。
王斗說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符名啟笑道︰「太有氣魄了,只是也太空泛了,當一樣弊端重重,不過以理學教導,此為必然!」
王斗點頭︰「就要看教化司諸公如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了!」
儒學自然有其精華,「禮義廉恥」、「尊皇攘夷」、「夷狄之有君,不如華夏之亡也」、「仁、義、禮、智、信」都是精萃的精萃,後世驅儒滅儒,純屬自己沒本事,就將過錯怪到祖先頭上,屬人品低劣,推卸責任之舉。
幾千年來,華盡是儒學在治國,並創造種種博大精深的燦爛化,雖不否認內也有糟粕,總體來說,卻是瑕不掩瑜,祖宗留下了金山啊。
這也不若世界許多明,覆沒一次,就此消失在歷史的塵埃,再沒有復起的機會,華化雖有局限性,但不可否認,屢撲再起,擁有極為堅韌的生命力。
幾千年來儒學對國人意識形態凝聚頗有大功,後世國人精神混亂,未必不是打翻儒學,自己又沒能力形成新的意識形態結果,面對西方思想入侵,很容易就被侵入了。
關鍵看後人怎麼改進,怎樣留下精華的,拋棄糟粕的,日本國這點就做得很好,他們以理學治國,最終發展出武士道,明治時期,該國教育就皆以儒學為基本原則,明治天皇在《教育敕語》就專門說。
「朕惟我皇祖皇宗肇國宏遠,樹德深厚;我臣民克忠克孝,億兆一心,世濟其美。此我國體之精華。而教育之淵源,亦實存乎此。爾臣民孝于父母、友于兄弟、夫婦相和、朋友相信;恭儉持己,博愛及眾;修學習業以啟發智能,成就德器。進廣公益開世務,常重國憲遵國法。一旦緩急則義勇奉公,以扶翼天壤無窮之皇運。如是者,不獨為朕忠良臣民,又足以顯彰爾祖先之遺風矣。」
仁、義、禮、智、信,當為國民與軍人最高行為守則,主要看這五點對內對外怎麼解釋,對同胞該怎麼樣,對異族又當如何。
當然,王斗也不可能獨尊儒術,過于壟斷,必然毀滅,最好有一個核心,然後百川歸海,形成一種極有凝聚力,攻擊力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