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史銀與楊通二人從董家莊來到舜鄉堡內,二人領取了告身後,王斗設宴款待,招待這兩個老兄弟。大冷的天氣,吃著沸滾的羊肉湯。喝著熱燙的小酒,分外舒服。
在宴中,韓朝、韓仲兄弟也是作陪。現在各人都是高升,從總旗到百戶不等,自然喜不自勝,個個話題都很多。
高史銀大口大口地喝酒吃肉。他對王斗笑道︰「听聞太太有喜了?還真是巧,我那婆娘也有了,整天就是喜歡吃酸的東西,害得我整日去尋些酸棗、葡萄、山楂等物給她吃。」
「前幾日,那婆娘還拉著我到莊內的城隆廟去拜神,燒香許願,說是我殺孽太多,要為孩子積點陰德,***熊。」
王斗听得有趣,問道︰「那你去了嗎?」
高史銀嘆道︰「哪能不去呢,說也奇怪,自婆娘有喜後,我這心也軟了下來,婆娘說為了孩子。我也是這麼想的,迷迷糊糊,就跟她去了,還叩了幾個響頭。現在想想。真是怪了。
他本來滿臉的橫肉,臉上不時露集招牌似的獰笑,此時神情溫和,反而讓人覺得怪異。
韓仲叫道︰「高蠻子,你能積什麼陰德?你殺人太多,再拜神也沒用。」
高史銀不高興了︰「韓二愣,你說什麼呢。」
他臉上有些陰霾,韓仲的話說中了他的心事,過去他在營兵中,確是殺了不少人,好人壞人都有,更有殺良冒功,自己拜神能不能積陰德,他也是不明。
見氣氛有些僵硬。楊通忙打圓場道︰「好了,大家都是好兄弟。一些無心之失,就不要鬧僵了。」
他對王斗陪笑道︰「大人,卑職與高百戶準備在董家莊開墾荒地,不過缺乏耕牛與農具糧米,還望大人能支援一二。」
他的神態恭敬。王斗任防守官,升了千戶後,他說話更是小心翼翼。現在他嘴上的兩個門牙也是永遠失去了,這讓他說話不免有些漏風。眼下他與高史銀二人在董家莊,一個管兵,一個屯田。倒也相安無事。
他二人帶了一隊戰兵到董家莊後,在幾個文吏的幫助下,也統計了堡內的青壯人口。準備仿效王斗在靖邊堡與舜集堡的做法,開墾荒地,編練青壯,不過缺乏物資,工作很難展開。
王斗沉吟了半晌,道︰「也罷,我就從堡內撥下十五頭耕牛。三十石米糧給你們,你們去向林副千戶說明一聲便可。」
高史銀與楊通二人都是大喜,連聲道謝。王斗也盤算著等舜鄉堡的兵練好後,也需將境內的兵馬輪流拉到舜鄉堡來操練,各堡軍官的培養,也該列到自己的議事日程上來。
宴後,王斗對高史銀、楊通二人道︰「明日便是臘八節,你們過了臘八節再回去好了。」
二人都是連忙答應。
崇禎八年的臘月初八日,是大明傳統的節日。這天,家家戶戶都要吃臘八粥,還有一系列的祭祖敬神逐疫等活動。這天里,舜鄉堡也是全軍放假一日。軍民共度佳節。
這天里,整個舜鄉堡都是喜氣洋洋的,近午時,鐘氏與謝秀娘。也在鐘調陽的隨同護衛下,車馬來到了舜鄉堡內。一行人中,還有李茂森與王天學等人,以後他們也要在舜鄉堡內打制兵器,研究醫藥。
隨著自己對舜鄉堡的掌控加深,王斗也準備將靖邊堡一系列的基地報遷到舜鄉堡內,畢竟這里人力更足,物資更豐富,地方更廣闊。
王斗在南門前迎接了自己妻子與母親一行,听聞防守夫人及老夫人來了,林道符,鎮撫遲大成。令吏馮大昌。還有幾個管隊官,都是一起出城迎接。還有王斗舅舅鐘正顯。也是滿面笑容地隨在令吏馮大昌身旁。
很快車馬停下,鐘調陽下了馬,去掀開了車簾,謝秀娘與鐘氏從馬車內走了出來。
謝秀娘小小的身上穿著比甲,鐘氏則是穿了一身的背子。二人都挽了髻,顯出一身的貴氣來。看了看眼前的城堡,鐘氏嘆道︰「這舜鄉堡就是比靖邊堡大了許多,媳婦你說是不是?」
謝秀娘挽著鐘氏的手,道︰「婆婆說得極是。」
她雖是有了身孕,不過現在倒看不集來。
王斗走上前去,給母親行了禮,又對謝秀娘微笑道︰「秀娘,你現在有了身孕,要萬分小心。」
謝秀娘心中一甜,低聲道︰「哥哥,奴沒事。」
鐘氏則是看著王斗搖頭︰「又瘦了。」
王斗啼笑皆非︰「在母親的眼里,只要兒子出門一段時間,總是瘦的。」
隨後王斗給鐘氏與謝秀娘二人介紹舜鄉堡各人,見了眼前的老夫人及防守夫人,各人哪敢怠慢,都是一一上前行禮。
鐘氏微笑與眾人家暄,對人際交往,她是老手,一時間讓各人都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同時鐘氏臉上也是春風得意。往日這些舜堡的大人物,哪會正眼看她這個小小的婦人?就是因為兒子。他們才對自己這麼恭敬。
一一介紹堡內各人後,鐘正顯也是滿臉笑容地走上前來,對鐘氏叫了聲︰「四姐。」
鐘氏一瞪眼道︰「弟弟,你有沒有給你外甥找麻煩?」
鐘正顯對這個姐姐頗為畏懼,他叫起撞天屈來︰「哪有,不信你問斗
鐘氏哼了一聲︰「如有。仔細我饒不了你
鐘調陽走上前來,向王斗施禮。王斗微笑道︰「表兄,靖邊堡的事,辛苦你了。」
鐘調陽鄭重施禮道︰「這是卑職份內之事,不敢言辛苦。」
王天學與李茂森也是上前向王斗施禮。王天學身上的儒衫仍是皺巴巴的,他搖頭晃腦地道︰「總算來到一個大城了,不再是窮鄉僻壤,就不知這舜鄉堡內與靖邊堡比起來如何。」
眾人進堡,見到里面的街容,鐘氏眼中現出驚訝的神情。她以前是來到舜鄉堡的。現在內中的情形與以前大不一樣,街道整潔干淨,軍戶精神飽滿,哪還是以前那個垃圾滿地,街上到處是面黃肌瘦軍戶乞耳的情形?
這麼短的時間就改變了,怎麼能不讓鐘氏驚訝?隨行的李茂森等匠戶同樣是張著嘴,他們是從舜鄉堡出來的。對舜鄉堡內再了解不過。短短時間堡內就有如此變化,真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進了千戶官廳後,王斗安排母親妻子住下,接著他又拉著謝秀娘的手。要去听她肚中孩子的聲音。
見丈夫這樣親昵的樣子。謝秀娘有些嬌羞,她輕聲道︰「哥,哪有這麼快的
王斗笑道︰「是我心急了。」
謝秀娘低聲道︰「驀,你將來希望孩子是男是女?」
王斗微笑道︰「不論男女我都喜歡。」
謝秀娘則是臉有憂色,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是女孩就糟了。」
午後,王斗帶著妻子謝秀娘,參加了堡內為臘八節舉行的慶賀活動,母親鐘氏由于勞累,便在府邸內休息了。
舜鄉堡有「打秋千。的舊俗。每逢節日,便在堡內豎起秋千架。男女老少都可以自由參加打秋千活動,外地來的觀眾,也可以參加。這,「打秋千。新奇別致,頗為的吸引人,參加的人絡繹不絕。
謝秀娘不由看得拍手直笑隨後她又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看了王斗一眼。
其實她今年不過十八歲。加上個子看上去就象一個未成年少女,放在後世,也就是一個九零後,正是歡喜無憂的時候,此時她卻耍做母親了。看她的樣子,王斗只是寬容地微笑,鼓勵她放松自己。
未時,王斗還帶著舜鄉軍全體將士,在堡內東街口的玉皇閣戲台前看戲,那戲樓單檐卷棚,面寬三間,進深二間,面積頗大。堡內有什麼節日,向要請戲班子唱戲,是全堡軍民喜聞樂見的精神享受。
舜鄉軍被操練得狠了。難得今日全體放假,都是帶了自己的妻子家人前來看戲,將一個戲台前擠得水泄不通。雖是天氣寒冷,卻絲毫阻擋不了眾人的熱情。
王斗與林道符。遲大成,鐘調陽,高史銀,楊通,韓朝,韓仲等人坐在前面,還有許祿等幾個舊軍管隊官也是一起坐在王斗等人身旁。
見王斗帶謝秀娘前來,眾人都是恭敬向謝秀娘行禮,口稱太太,謝秀娘都是一絲不芶地還禮。事後,謝秀娘與一干軍官太太們坐在一旁,又是成為眾婦人的焦點與巴結對象。不過對這種場面,謝秀娘已經有些經驗,就是少說話,多微笑,倒也有一股雍容體態,讓人不敢視。
此時戲台上唱的是當地梆子,唱腔高亢激越,悠揚婉轉,頗有韻味,加之戲班在保安州當地頗有名氣,激得台下一片片的叫好聲。其中以高史銀,韓仲,溫方亮三人的叫聲最為響亮。
那溫方亮不愧為風流哥兒。他人長得英俊,家道也殷實,加之現在身為副千戶,更是吸引周邊女子的注意。他今日將妻子與五個小妾都盡數帶了出來,個個頗有姿色,鶯鶯燕燕,很是引人注意。
溫方亮在舜鄉堡有良田幾百畝,家內幕著眾多的家奴,他那隊上的十幾個家丁,盡數都是他身旁的家奴,這也是舜鄉堡與各地軍堡的普遍現象。各軍官們大量佔有田地,就是為了養活自弓的家奴家丁。
其實對于王斗不設家丁,幾個舜鄉堡的管隊官私下都不以為然,王斗雖然練了大量的好兵,只是上頭一紙調令。就有為他人做嫁衣的危險。對于這種議論,王斗私下也多有听聞。他只是一笑置之。來自後世的他,有大把的手段解決這種問題。家丁們,決對不許可出現在他的軍中。
溫方亮現在升為副千戶。已經有資格參于管理堡內諸事,對于他的安排,王斗還在考慮。
看完戲後。眾人才心滿意足地散去,從明日開始,舜鄉軍又要開始刻苦的操練,一直持續到過年前的幾天。
傍晚時分,鐘調陽與父親鐘正顯發生了沖突。原因是鐘調陽听聞父親現在住在千戶宅院內,鐘調陽認為不妥,勸父親搬出來。鐘正顯自然是大怒,不過鐘調陽語態堅決,父子二人還發生了爭吵,最後鐘正顯垂頭喪氣地搬了出來,住進書吏房去了。
鐘氏與謝秀娘此後便在堡內住了下來,王斗準備安排以後她們做些撫恤婦孺之事。
到了這日,由于天氣寒冷,林道符帶著堡內軍戶開墾荒地的事情也進入尾聲。
從十月下。一直到現在的臘月初,林道符抽調耕牛一百三十頭,老弱男子與婦女近千口,沿著舜鄉堡周邊,董房河的,一共開醫出來,蘭千多畝的十地「讓舜鄉堡下興
這個時代的鄉間婦女多不纏足,平日她們在家時,都是與男人一樣下田勞作,她們吃苦耐勞,加之又是為了自己開墾田地,每日勞作又能吃飽。所以各人干勁都是非常足,短短時間內,便開墾出了這三千畝田地,算是一個奇跡。
不單如此,各個荒地中,軍戶們還挖掘出了十幾口的灌井,為來年的春耕,提供了很好的灌溉基礎。
原來舜鄉堡整所的在冊屯田地有七千多畝,直屬于舜鄉堡的屯田地有三千多畝,不過這些屯田地大多水利失修,而且很大部分的良田都被軍官們佔有。舜鄉堡幾個管隊官。幾乎每人都佔有了至少三百畝的良田,當地屯政非常復雜。對于原來的屯田地,王斗也不抱什麼希望。打算新開墾田地後,讓堡內的軍戶們重新開始。
在王斗計戎「中,以後堡內每個軍戶都要分下新的田地,每人至少分到四十畝到五十畝地,至于他們原來的屯田地,未來再加以安排。
等來年開了春,各戶以抽簽的形式分取田地,先分一百戶家。
其實現在王斗屯田收不到什麼糧米,總是投出,看不到收獲,看來對王斗似乎沒什麼益處,不過從長遠來看,這卻是安將士之心的最好辦,法。古人最重田地。家人分了土地,他們家內有參軍的父兄子弟,才會拼命保護這個地方。
而且在古時,這糧食的重要總是排在第一位,商賈之道,都是末等。如果有一天,舜鄉堡當地的糧食能自給自足時,王斗才不再憂慮,這塊根據地才是勞勞掌控在自己手上的時候。
對于這些先期屯田的投入。王斗只能苦苦想辦法,挺過這一關。以後便順利了。
此次李茂森與王天學也是一起來到舜鄉堡內,這些時間王天學在靖邊堡內。倒也開了一間草藥鋪,帶了幾個采藥學徒,王斗讓他繼續在舜鄉堡內開設藥鋪,培養學徒。
在王斗的計發「中,以後軍中的消毒用品。繃帶紗布,清理傷口的接合手術器械,還有各樣的驅蟲藥,行軍散,止血藥,跌打藥酒藥膏等都要研制。王天學要什麼花費,只管與自己說。
還有李茂森,此次他回到舜鄉堡,算是衣錦還鄉,原來堡中的工匠們,見他現在的樣子,個個都是羨慕萬分。
王斗準備讓李茂森管起舜鄉堡匠作坊來,依靖邊堡的制度,提供基本的月糧,然後懶者罰,勤者獎,保證兵器盔甲的制造質量。關于這點,靖邊堡已妝有成熟的匠作制度,李茂森在靖邊堡多日,這管理起來,自然是輕車熟路。
在新式的獎罰制度下,很快的,舜鄉堡匠作坊風氣便為之一新,舜鄉堡匠作坊如靖邊堡一樣的熱火朝天起來。
李茂森對王斗保證,只要有足夠的原料。他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產出合格的火鏡兵器來。
鐵料王斗倒是有辦法,舜鄉堡有一些庫存鐵料,等過了年後,還可以組織人手到輝耀堡去開礦。
不過對火藥硝石的原料供給。王斗便是一展莫籌,除了向外購買,便沒有別的方法,難免受制于人。在他的構想中,將來還要改進黑火藥的制造,研究顆粒狀黑火藥,這更需要大量的硝石。
只是硝石在哪里,保安州及附近有相關的礦產嗎?
王斗一邊沉思,一邊看著眼前的李茂森丁丁當當地打著鳥統的鎖,管,舜鄉堡匠作坊的分工大致分為鐵作、木作、火藥作。鳥統最關鍵的部分是鏡管的打制焊接,李茂森雖為匠頭。平日也多有打制鳥統的,而且很多鳥統的組裝他也有參與。
舜鄉堡匠作坊早有相關銳管連接的統床,很早便流傳下來,方便鎖,管穿上鉚釘,此時他旁邊放著一根制造好的鳥鏑,烏黑精良,鳥統的外形結構與西方的火繩槍並無區別。不過西方火繩槍的龍頭是由前向後擊發。眼前的鳥鏡則是龍頭反向安裝,後設擋板防止擊發時產生的氣體傷及射手,這是當時中國人聰明才智的體現。
看著李茂森在制管焊接,王斗忽然道︰「李匠頭,就不能在鋼芯上直接將鏑管打出來嗎?如此。僥管更為堅固粗厚,不容炸膛,威力也更大不是?。
王斗看過一些史料,記得西方火繩槍與日本鐵炮,就是直接在一根鋼芯上直接裹以紅鐵,然後一層一層的敲出來,不需焊接,這樣鎖,管很大。威力也大。
李茂森一愣,他仔細地沉思了一會,道︰「確實,由于不需制管焊接,這樣對工匠技藝要求低下,是不容易炸膛。鏡管大,裝填子藥多,火鏑的威力也大。只是,這火統的射程就近了小人估計殺傷力也就在六十步左右
「六十步
王斗沉吟起來,清兵的步弓射程就在六十步。
如此與清兵對射,似乎沒有優勢啊。
除非,要有火炮!
※
老白牛︰
昨天那章二十四小時訂閱不錯,有一千五百多,超過了第一章的二十四小時訂閱。
在這里,老牛感謝大家的支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