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舜鄉堡後,王斗還到自己初發家之地,靖邊堡去看看。
此時的靖邊堡,算東路的精神中心,東路的最高領袖王斗,慈母謝秀娘,眾多高級軍官管事,韓朝,高史銀,鐘顯才,鐘調陽,謝一科,齊天良,鐘榮等,皆從靖邊堡出,還有軍中大量中低級軍官,所以靖邊堡雖小,關注的人不少。
每年,都有大量的軍戶士子前來參觀,還有各學堂的學生瞻仰等,隨著王斗地位越高,靖邊堡名氣越響。
當王斗再見時,靖邊堡被修得越發漂亮了,董房河邊標志性的大水車高高聳立,往日堡邊一些豬圈與雞場也不見了,顯得頗為清潔。
不比以前只有一個南門,現在靖邊堡有東、南、西三門,以碎石小路,分別通往州城,五堡,舜鄉堡諸地,路邊還栽著樹林,走在小路上,遠望靖邊堡,有若通向一個幽靜的園林中心。
靖邊堡居住的,多是原來的老住戶,還有一些傷殘退役的軍士,也願意在堡內外居住。
他們有耕田隊幫著勞作,每月有撫恤,每年還有各界過來慰問,生活無憂,每日听戲唱曲,甚是悠閑。閑不住的人,還可到練兵司,各屯堡去擔任教官,或到參謀司,教化司任職皆可,總體而言,靖邊堡文化休閑氣息較濃。
此時任堡長的是原來董家莊總旗洪丘,這個粗豪的漢子雖識字不多,卻是個豪爽的人,當年對王斗的幫助很大,所以他當年老上司,現任民政司大使張貴推舉洪丘為靖邊堡堡長時,王斗批復同意了。
沒到靖邊堡前面,王斗老遠就看到堡內靖邊墩台上一個高高聳立的雕像,那雕像身披甲冑,按劍而立。不是自己又是誰?
等到永寧門前,又見南門附近,集了大量的廟宇戲台。還有客棧酒樓等,卻是當地軍戶的產業,專門招待來訪人員,宣傳王斗如何崛起。所向披靡等一系列事跡,也因此獲得收入。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人吃人啊。
王斗到時,洪丘領著堡民在城門外迎接。眾人都是雙目含淚︰「大將來,您回來了!」
看著激動的堡民,王斗同樣激動,鄭重拱手道︰「斗回來了,各位兄弟姐妹還好嗎?」
眾人七嘴八舌道︰「大將軍,我們都好,就是日夜想念大將軍!」
眾人簇擁在王斗身邊,一個右臂似是傷殘。然一笑就露出兩個巨大虎牙的年輕人道︰「大將軍。您還記得小的嗎?」
王斗記性頗好,見過的人或事多半可以記在心上,心念電轉間,己經知道此人是誰,微笑道︰「我記得你,那個外號「大牙」的夜不收軍士蕭斌。蕭兄弟,你過得還好嗎?每月撫恤糧米。可有拿到?」
此言一出,後勤司齊天良等人緊張起來。卻听蕭斌嘆道︰「小的很好,每月都有撫恤糧米領取,分的田地,也有人幫著耕種,只是……」
他神情失落,只是嘆息。
王斗正要問他有什麼心事,旁人一婦人道︰「大將軍,我要向您告大牙的狀。」
王斗見這婦人也是二十幾,神情頗為精明潑辣,略有些遲疑︰「這位大姐是?」
那婦人說了,卻是崇禎七年王斗剿匪時,那重傷員的遺孀,算王斗立軍後第二個陣亡的軍士,這婦人堡內外都稱她為孫娘子。
王斗問孫娘子日子過得可好,每月的撫恤糧米可有領到?
蕭斌笑道︰「大將軍不必擔心,她有田地撫恤,在舜鄉堡那邊還辦了一個養雞場,美著呢。」
孫娘子嗔他道︰「奴家是好了,可你每日酗酒,成什麼樣?」
她轉向王斗︰「正好大將軍在,可得好好說道說道你。」
她神情中對蕭斌頗為親呢,二人似是暗生情愫。也是,孫娘子一個青春正艾的少婦,亡夫死了多年,也不可能一直守寡下去,如王斗母親鐘氏,韓仲遺孀李小娘子那樣,為夫守節一輩子者還是少。
在王斗面前,蕭斌也沒有隱瞞自己心事,原來崇禎十一年那場哨戰後,蕭斌右臂受了重傷,原本溫達興打算讓他任夜不收軍士的訓練教官,不過蕭斌心灰意懶,只是退了役。
他見往日兄弟個個馳騁沙場,自己己是殘廢,心下失落,他本是多愁善感之人,經常借酒澆愁,甚是頹廢。最後發展到龍二,板凳,虎爺,強爺等往日相熟之人也不見,孫娘子與他同住靖邊堡,慢慢傾心,見他如此,不免責怪。
其實大牙心中如何沒有豪情?願意這樣頹廢下去?
王斗听了蕭斌的話,神情嚴肅起來,說道︰「蕭兄弟,你雖然右臂傷殘,然也是大有為之身,怎可如此頹廢?明日起,你就到溫大使那去報道,為我靖邊軍,訓練強悍的夜不收軍士!」
大牙見大將軍還記得自己,關心自己,他熱淚盈眶,努力抱拳,趴在地上,吼道︰「是,夜不收軍士蕭斌領命。」
他久久趴在地上,感覺一只寬厚的手掌在自己肩上拍了拍,他知道那是大將軍的手,隨後又有數雙手掌拍在自己肩上,他知道那是自己上官溫達興,還有兄弟板凳等人的手。
不知什麼時候,他己是淚流滿面。
隨後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這才是我的男人。」
……
王斗進了靖邊堡,堡內還是那樣,屋舍井然,山石街巷一塵不染。
王斗進入以前的總旗官廳處,又登上靖邊墩台眺望,回憶往事,久久呆著,直有一種歲月催人老,人事己非的感覺。
他看向西邊的辛莊處,以前的民堡,現在也成軍堡了,除了莊內的李家,莊民幾乎都成為軍戶。此時任堡長的,也是以前周莊的屯長賈多男。
往日的李家。在王斗任靖邊堡屯長時,看起來是龐然大物,現在卻覺微不足道。
現在的李家。也拼命向王斗示好,不但翻新了王家以前在辛莊的祖宅,還出資在堡前立了一個大大的碑,還有高大無比的王斗雕像。宣稱此乃忠勇伯,征虜將軍的故鄉之地。
為爭搶王斗的故土鄉地,靖邊堡與辛莊,可謂明爭暗斗。
離開靖邊堡後,王斗領軍回到永寧。下令出征將士放假十日,歸家休息,一時人人歡呼。
……
賞賜將士,安排軍營諸事後,王斗率護衛總進入永寧城,他母親鐘氏,妻子謝秀娘,紀君嬌。還有一干小妾等。皆在將軍府前相迎。
崇禎帝聖旨前往襄陽時,同時聖旨前往東路,為王斗封妻蔭子,上封三代。
現在的謝秀娘,己經是伯夫人,母親鐘氏。則是太伯夫人,她們的冠服。與一品同,皆是真紅色大袖衫。戴金冠,若著常服,則穿圓領衫。王斗嫡子王爭,則蔭為錦衣衛千戶。
親人相見,都是激動,王斗看著母親,她有五十多歲了,不過精神非常好。或許是精神好,養得好,原本花白的頭發竟然一部分轉黑,臉上的皺紋也舒展不少。
不變是頭發仍梳得一絲不苟,臉上倔強堅強的神情也沒變。原本的「王斗」,與她性格並無多少相似之處,現在的王斗,倒與鐘氏性情相近。
看著這個女性,王斗心頭涌起暖流,母親鐘氏,她堅強自立,從不向命運低頭。她又充滿慈善悲憐,對窮人慷慨施舍,身處高貴與富裕後仍不忘憐恤之心,精明中又飽含善良,是那時代偉大女性的代表。
王斗推金山,倒玉柱,向鐘氏拜倒。
如今很少有人能讓王斗跪拜,鐘氏就是其中之一。
鐘氏過來扶起王斗,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回來就好。」
她仔細打量王斗︰「唉,又瘦了。」
或許在母親的眼中,兒子永遠都是瘦的。
王斗微笑道︰「母親,進府再說。」
鐘氏拍拍自己的腦門︰「瞧我,真老了。」
她招呼兒子及媳婦們︰「進府再說,進府再說。」
眾人都是笑了,簇擁王斗及鐘氏進入將軍府內。
……
王斗沐浴更衣,換了便服後,痛快地呼了口氣,還是家里舒服啊。
來到大廳,母親妻子們都在,唯有謝一科不見蹤影,問道︰「一科呢?」
謝秀娘以為王斗不喜,正要著急分說,鐘氏笑道︰「我讓他去見他的媳婦了,這半年不見的,看他也想念得緊。」
王斗微笑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到,孩兒正想讓護衛們歸家團聚呢。」
現在王斗軍中,把總及以前的將官,家屬都遷來了永寧城,謝一科及妻子楚小娘子,在永寧城內也有宅院,在將軍府內還有值房。余者別的護衛,便住于將軍府內,輪流值班。
很多人的妻室姐妹,還在將軍府中做工。這些人的忠誠都不用說,現在王斗及家人的安全,都是東路這個團體所有人關心與自覺維護的。
當然,仍有大部分護衛的妻室家人在保安州,舜鄉堡等地,王斗一樣要放他們的假,還要賞賜財帛下去,讓他們風光回家。
侍女送上熱茶,王斗喝了一口,忽然感覺府邸好象有點變化,知子莫若母,鐘氏笑道︰「你封伯後,朝廷的恩旨就下來了,封你媳婦為伯夫人,封老太婆為太伯夫人。這府邸啊,京城頭禮部的官員也來了,按公、侯、伯勛貴府邸擴建,現前廳有七間,中室有七間,後堂也有七間七架,還賜下儀仗衣冠。唉,沒想到老太婆這麼老了,還能享受這等富貴。」
紀君嬌微笑道︰「婆婆,這是朝廷的體面。」
鐘氏嘆道︰「說得是,這是朝廷的體面,我兒身份不同了。」
王斗見母親安樂,心中也是滿意,他拍拍手︰「我的兒子女兒呢,讓他們都來見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