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葉蕭。
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葉蕭了,他和我是遠房的親戚,我現在都沒搞清楚我們這個大家族里名目繁多的親屬稱呼,所以我還是習慣直呼他的名字。他是知青子女,小時候寄居在我
家里,一塊兒玩大的,後來他上了北京的公安大學,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只偶爾通通電話罷了。據說這是因為他受到了某些特殊的技術訓練,所以學習期間是與外界隔離的。昨天我見到了媽媽,她告訴我葉蕭已經在幾個月前回到了上海,在市公安局信息中心工作。
他現在和我一樣,一個人居住,他租的房子不大,但很舒適,房間里最醒目的就是一台電腦。他身體瘦長,濃濃的眉毛,眼神咄咄逼人。但現在他有些局促不安,給我倒了些茶葉。我很奇怪,他是知道我從不喝茶水的。
是的,葉蕭的確變了許多,他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一點都不像小時候的他了。那時候他非常好動,總是做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常常在半夜里裝鬼嚇唬別人。
「你怎麼了?」我輕輕地問他。
「沒怎麼,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
于是,我把最近我遭遇的所有怪事全說給了他听。他緊鎖起眉頭,然後輕描淡寫地說︰「沒事的,你別管了,忘了這些事吧。」
「不,我無法忘掉,我的精神快承受不住了。」
「真的想知道的更多?」葉蕭問我。
「求你了。我們從小一塊兒玩大的,我從沒求過你的。」
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輕嘆了一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軟盤,塞進了他的電腦︰「算是我違反紀律了。」他打開了A盤里的文件,出現了一排文字和圖片——
周子文男,20歲,大學生,12月5日,在寢室內用碎玻璃割破咽喉自殺身亡。
楊豪男,28歲,自由撰稿人,12月9日,在家里跳樓自殺身亡。
尤欣心女,24歲,網站編輯,12月13日,在公司廁所中服毒自殺身亡。
張可燃男,17歲,高中生,12月17日,在家中割腕自殺身亡。
林樹男,22歲,待業,12月20日,在家中跳樓自殺身亡。
陸白男,28歲,公司職員,12月24日,在浦東濱江大道跳黃浦江自殺身亡。
錢曉晴女,21歲,大學生,12月28日,在學校教室上吊自殺,被及時發現後搶救過來,但精神已經錯亂,神志不清,現在精神病院治療。
丁虎男,40歲,外企主管,1月1日,跳下地鐵站台,被進站的地鐵列車軋死。
汪洋海男,30歲,國企職員,1月3日,獨自在家故意打開煤氣開關,煤氣中毒身亡。
每個人的旁邊附著一張死後的照片,有的慘不忍睹,有的卻十分安詳。當我看到林樹和陸白的照片的時候,心中涌起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今天下午我剛剛編輯好這些資料,已經上傳給公安部了。這是最近一個季度以來,全市所有動機不明的自殺事件。」葉蕭的語氣卻相當鎮定。
「動機不明的自殺事件?」
「是的,所有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自殺的理由。自殺者,通常情況下是失戀、失業、家庭矛盾、學習壓力、工作壓力,或者經濟上遭受了重大損失,比如股市里輸光了家產等等。再一種極端就是畏罪自殺,總之是他們自以為已經活不下去了,死亡是最好的解月兌。但是,最近發生的一系列奇怪的自殺事件恰恰與之相反,他們的生活一切正常,有的人還活得有滋有味,死者的親友也說不清他們為什麼要自殺。而且時間非常集中,短短一個月,就有9人自殺了,這還不包括的確事出有因的自殺者,或者那些所謂的「原因」也不過只是他人的猜測。在過去的一年前,本市幾乎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按這種趨勢發展,很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人自殺。」
「你認為這些自殺事件有內在聯系嗎?」
「非常有可能,但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實。據可靠的消息,最近幾周,其他省市也有此類事件發生。」
「天哪,全國性的。那國外呢?」我立刻聯想了出去。
「暫時還沒有報道。」
「那麼警方也沒有什麼具體的線索嗎?對了,不是有個女大學生沒死嗎,她那兒能問出什麼?」
「沒有線索,女大學生被救活以後,完全瘋了,什麼人都不認,非常嚴重的精神失常,精神病院的醫生用盡了各種方法依然束手無策。」
「簡直是匪夷所思。」
「雖然死者相互間都不認識,包括你的同學和同事,但據我們調查,他們生前都有一個特點——他們全都是網民。」
「真的嗎?」我有些震驚。
「你可以注意到,他們的自殺,就像得了傳染病一樣,接二連三地,是那麼相似,卻什麼原因都查不出。在生物界,這種傳染病來源于細菌和病毒,我個人猜測,也許存在一種病毒,使人自殺的病毒。」葉蕭說到「病毒」二字就加重了語氣。
我有些懵了,難道真有這麼可怕?我盯著電腦屏幕,那些死者的臉正對著我,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從這里面看到我自己。我又看了看葉蕭,然後自言自語地念起了「病毒」。
病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