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劍 第三十七章 詭計三面伏

作者 ︰ 柳殘陽

閻立名悻悻的,分了一片花瓣給他妹子,然後,他一口將自己那片花瓣吞落,連咀嚼一下都沒有,南幻岳笑道︰

「看你的這種吃相,我想起了一句俚語……」

閻立名知不是好話,卻禁不住月兌口問道︰

「什麼俚語?」

南幻岳皮笑肉不笑的道︰

「好比豬八戒吃人參果,滋味不辨——」

閻立名切齒嗔目咆哮︰

「你等著瞧,姓南的有你的好日子過了……」

南幻岳道︰

「我已有言在行——隨時皆可奉陪!」

閻小仙幽沉的道︰

「哥,不要同他爭。」

南幻岳抹去眉梢上沾著的水霧,乎靜的道︰

「我們的交易算是做完了,截至目前為止,情況尚稱圓滿,當然,我期望一直都是這樣圓滿才好。」

周立名雙目一閃,陰陰的問︰

「這是什麼意思?」

南幻岳聳聳肩,道︰

「你心里有數。」

閻立名大聲道︰

「我心里什麼數也沒有,南幻岳,你不要無事生非!」

南幻岳淡淡的道︰

「放心,只要確實‘無事’,我就斷不會‘生非’。有了事呢?就不生非也非生不行了!」

閻小仙冷峭的道︰

「南幻岳,你純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南幻岳雙眉一舒,道︰

「但願你說得對,妹兒。」

閻立名 道︰

「你嘴巴放干淨點!」

南幻岳搓搓手,道︰

「等你有這個本事的時候,閻立名,你便設法來給我清理清理,現在,我愛怎麼口出穢言你也只好瞪眼白看著,可是?」

陰毒加上仇恨,閻立名的一雙眼便變得血閃閃的恁般怕人了,他像要生吞了南幻岳一樣盯著南幻岳,一字一字的道︰

「若是到了那時,南幻岳,我發誓要敲掉你的每一顆牙,要拔除你的舌頭,要用線縫上你這張臭嘴——」

南幻岳一笑道︰

「你真嚇壞我了。」

這時,閻小仙有些焦慮的道︰

「哥,何必口舌上與他爭強?」

南幻岳道︰

「唉,小仙妹兒說得對,閻立名,手底下見真章才算本事!」

說著,他又慢條斯理的道;

「二位自便,我們走啦。」

不再理會兀在那咬牙-目的閻家兄抹,南幻岳牽著狄十娘坐騎的韁繩,大搖大擺朝前走去,腳步踏在雪地上,形成迤邐不斷的凹跡,但卻那麼淺,那麼淡,像飄在上面的。

狄十娘馬背上,猶有余悸的悄聲道︰

「南大哥,剛才,我以為你們又會打起來……」

南幻岳搖搖頭,輕描淡寫的道︰

「不會的。」

狄十娘怯生生的道;

「那姓閻的好凶……」

南幻岳一笑道︰

「他是色厲內荏罷了,做做樣子,他敢和我硬干?」

狄十娘輕輕的問︰

「南大哥,你武功很高強嗎?」

南幻岳笑道︰

「馬馬虎虎,湊合著吃這碗江湖飯就是,談不上什麼高強不高強,狄姑娘,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呢……」

像是十分了解的點著頭,狄十娘吁了口氣;

「現在總算好了,一切厄危全成過去,想想,就似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

南幻岳一邊緩步前行,一邊低聲道︰

「你不要害怕,狄姑娘,並非我危言聳听——你記著,在沒有抵達‘莫塵山莊’之前,我們仍然處在險境里!」

狄十娘怔了怔驚恐的道︰

「是……這樣嗎?」

南幻岳頷首道︰

「不錯。」

狄十娘訥訥的道︰

「但,但事情不是了結了嗎?而且,經過的情形也很順利,沒有什麼差錯發生……」

南幻岳冷靜的道︰

「表面上是如此。」

狄十娘惶惶四顧,畏懼的道︰

「南大哥……我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這里是那麼平靜安詳,寂寥得連飛蟲走獸也沒有……」

南幻岳苦笑道︰

「你當然看不出來,否則你也夠在江湖上吃一份子的資格了——非但你未曾發覺有什麼異樣,連我也沒有發覺……」

狄十娘愕然道︰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現在是處于危險之中?」

南幻岳正色道︰

「一種本能,一種直覺,加上一點判斷。」

狄十娘迷惘的,道︰

「一種本能,一種直覺,一點判斷?南大哥,我不懂……」

南幻岳回頭朝她一笑,道︰

「如果你也是武林中人,而且混夠了年歲,狄姑娘,你即會懂了。」

狄十娘憂心忡忡的道︰

「會嗎?南大哥,會有不幸的事發生嗎?」

南幻岳道︰

「我同你一樣希望不會——」

頓了頓,他又冷森的道︰

「否則,這不幸恐怕並非單指我們,他們的遭遇也就更將不幸了!」

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栗,狄十娘面色泛白的道︰

「南大哥……我怕見血腥……」

南幻岳低沉的道︰

「慣了就好了。」

狄十娘驚悸的道︰

「我……我只怕不能習慣……」

南幻岳嘆了口氣,道︰

「那就閉上跟不要看,假如真遇到這種場面的話。」

狄十娘畏瑟的道︰

「你不怕嗎,南大哥?」

南幻岳緩緩的道︰

「我是在這種圈子里長大的,似乎已經適應了,你知道,任何事只要經久看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狄十娘低喟一聲,道︰

「人的一生,多麼坎坷顛沛,災難不息……」

南幻岳笑笑道︰

「你還年輕,不該有這種灰色的看法。」

狄十娘戚然道︰

「本來不該,但‘浮田崗’齊家里的一段日子,已把我折磨得心都快死了……」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要這樣說,狄姑娘,人活著,也有光明快樂的一面,受了打擊不頹喪的人才是懂得生命意義的人,你吃的苦,遭的難,在你來說,固是一樁大不幸,但在整個的人世間來說,卻非最悲慘的事,狄姑娘,想開點,比你所受苦難更深痛者大有人在,而那些人也照樣活下來了,更且itd好……」

狄十娘抹去眼角的淚痕,幽幽的道︰

「謝謝你安慰我,南大哥……」

南幻岳道︰

「這是我的體驗與經歷,不全是安慰,狄姑娘,振作起來,好好安排你未來的時光吧,人生的路,還長得很呢!」

狄十娘回過頭去看了看,悄聲道︰

「那閻家兄妹走了……」

南幻岳平靜的道︰

「他們會再回來的,否則,我還得追上去。」

狄十娘怔了怔,滿頭霧水的向︰

「南大哥——這是什麼意思呢?」

南幻岳略一沉默,道︰

「等一會你就曉得了。」

現在他們穿越過「駐馬亭」來到亭後不遠處那片斜坡下,他叮嚀了馬上的猶十娘幾句,獨自到坡下將馬匹牽了上來,這一上一下來回兩趟,南幻岳蒼白的面龐已泛了紅暈,他輕透一口氣,笑道︰

「這陣子,我的體力較之以往似乎差了點……」

狄十娘關切的問︰

「是不是生過病?」

南幻岳道︰

「病倒沒生過,我從小就很少生病。」

狄十娘的神色上起了一陣不安的忸怩,她囁嚼著道︰

「南大哥,恐怕你是為了救我出險才勞累至此,這些日子來,你一定是奔波連連,心力交瘁了……南大哥,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牽累了你……」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

「快不要說些傻話,我自覺身體有些不如往昔,絕不是為了救你而累成這樣的,你這樁事還拖不垮我的身子,你不知道,我在個把月前和人廝殺了一場,自己也受了傷,也就是前後幾天才剛剛傷愈,所以行動起來,有時便感到沒有以前的硬朗及輕快了……」

狄十娘眼圈兒泛紅,低聲道︰

「如果不是為了我,南大哥,你原可以舒舒服服,在家里養歇著的,又何須冒著大風大雪吃這種苦?說來說去,全是我給你增添的麻煩……」

南幻岳忙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狄姑娘,你令尊對我的恩惠叫我無從報答,效這點薄勞,也只是聊表心意于萬一罷了……」

狄十娘咬咬下唇,道︰

「南大哥,我一直還搞不清楚,我爹和你是怎麼認識的?在我印象中,我家以前好像和武林圈子並沒有淵源……」

南幻岳笑道︰

「這個故事不是用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完的,我會慢慢告訴你,不過,你首先要相信我的確是受你爹所托來救你的,可別疑心到別的岔事上去了……」

狄十娘原來顯得有點兒淒茫的面容上展現了一抹笑意,莞爾道︰

「這是南大哥過慮了,如果你不是受了我爹重托前來救我,你冒了這麼大險幾次三番流血流汗又是為了什麼呢?我並沒有財富,也沒有可資利用的身價,就只有這個身子——而我也听他們說過……」

她頓了頓,接著道︰

「南大哥的女友是一群一群又都天香國色的,所以你也不會有這種單純的念頭,因此,除了你是為了我爹而來救我之外,並沒有任何原因使我得去猜疑,南大哥,我對你來說,根本就是沒有絲毫價值可言,若非我爹與你的關系,只怕,我終此一生也逃不出齊家父子的魔手了……」

南幻岳道︰

「這也不一定,就算我與令尊不認識,我若知道了你這樣的遭遇,也很可能下手管上一管。」

狄十娘笑了笑,道︰

「不過,不會下這麼大的力氣,也不會這樣鍥而不舍就是了,對不對?」

南幻岳老老實實的點點頭,道︰

「當然,若是陌生又毫無淵源的久,我就沒這麼大耐心非要刨根究底不可了!」

狄十娘笑道︰

「幸虧我爹認識了你,南大哥,否則我就注定這輩子沉淪苦海,永無抬頭之日了……」

南幻岳寓意深長的道︰

「我也幸虧認識了令尊……在那個時候。」

狄十娘輕輕的道︰

「其中,該有一段十分曲折的故事?」

南幻岳點點頭,道︰

「是的,我會講給你听。」

狄十娘呵了口氣,道︰

「我們走吧,南大哥?」

南幻岳翻身上馬,道︰

「好,我知道你已迫不及待?」

狄十娘道︰

「你呢?南大哥。」

在馬鞍上穩了穩身了,南幻岳笑道︰

「我麼,自然……」

語聲突然止住,他側耳傾听一下。雙眉一揚,眼中閃掠過一絲冷厲光芒,「嗯」了一聲道︰

「來得真快。」

詫異地望著南幻岳,狄十娘不解的問︰

「南大哥,什麼來的真快?」

陰森一笑,南幻岳沉聲道︰

「送行的朋友。」

「送行的朋友?」

狄十娘愈發迷糊了,她回頭朝身後望去,雪霧溟蒙中,卻是什麼也沒看到,惑然轉過頭又道︰

「沒有啊,這麼大冷天,會有誰來送行呢?」

南幻岳笑了笑,道︰

「等等你就會看到了,唔,人還不少哩!」

狄十娘這時似乎已听出一些他話中的含義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栗,抖著喉嚨,恐懼的道︰

「南大哥,你是說……」

望著她那副害怕的臉孔,甫幻岳故意輕輕地一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那已經凍得冰冷的手背,鎮靜地道︰

「不用害怕,有我在保護你。」

得到他的安慰,狄十娘較為穩定一些,她又回頭望了望後面,低聲道︰

「趁他們還沒有來到,我們快些走吧。」

南幻岳搖搖頭道︰

「不行。」

狄十娘不解的道︰

「為什麼?」

南幻岳徐徐道;

「休說現在要走時間已采不及,就算能夠的話,我也不能這樣做。」

狄十娘更是不懂,道︰

「那又是為什麼呢?」

南幻岳神情一肅道︰

「名!為了我在江湖上的虛名,我必須面對敵人,絕不能以背向敵人奔逃,你懂不懂?」

狄十娘搖搖頭道︰

「我不懂,難道一個人的虛名,會比生命來得更重要?」

南幻岳凝重的道︰

「狄姑娘,你不是江湖人,自然不明白這些,一個江湖人的確把名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如果一個江湖人的聲名沒落了,那麼,他的江湖生涯也就完了。」

狄十娘沉默一下,抬頭道︰

「江湖生涯有什麼值得留戀的?竟然令人甘願以生命來換取,難道不能夠像普通人一樣,平平凡凡地……」

「噓!」

南幻岳豎起食指在唇上,示意她不可再說下去,悄聲道︰

「等一會不管有什麼事情發生,你千萬不必驚慌,我自然會保護你,否則你一慌張的話,將會影響我的情緒,那就大大不妙了。」

狄十娘眼圈一紅道︰

「南大哥,為了我,求求你不要……」

南幻岳況聲道︰

「不行,為了你,我更不能逃,否則他們會像陰魂纏腿一般,永遠沒完沒了,今天,我必須和他們來個徹底的解決。」

「對,對,對!」

雲霧里傳來了三個「對」字,同時也出現了一簇人影,從右側後方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了過來。

帶頭的人陰森森的接著說道︰

「姓南的,你這話他媽的對極了,咱們今天就來個徹底解決,好讓你姓南的狗血,染虹這塊雪地!」

在馬鞍上微微側身朝來的方向望了一眼,南幻岳豁然大笑道︰

「展森,是你!你的膽子是什麼時候大起來的?也對我說這種連小孩子都嚇不到的狂妄話?」

只听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左側方接口道︰

「姓南的,四為有老身在,展森的話就不是狂妄,而是很實在的了。」

南幻岳徐徐轉過頭去,說話的人已停在距他三丈遠處,是個身披黑裘大氅,穿著黑緞緊身棉襖的枯瘦老太婆,她胸前繡著一個白虎頭,虎口怒張,森森獠牙竟有九齒之多,她手拄虎頭鋼拐,巍然站在雪地上,一張皺紋密布的臉孔,冷漠地不帶一絲表情,一只老眼中厲光閃閃,恍似兩把利劍定定的向他射來。

在老太婆身後,並肩站著兩個身穿黑羊皮勁裝的老者,一高一矮,背插兵刃,胸前繡著的白虎頭口中露出八枚獠牙,也都是一臉冷漠的神色。

微微一笑,南幻岳也冷漠的道︰

「陳三姑,就算你親自來說,在我看來,也是一樣地狂妄。」

臉上的皺紋牽勁一下,老太婆手中虎頭拐一頓,正要開口,她身後那高個子老者已冷聲 道︰

「姓南的,在老太太面膠你竟敢這般囂張,還不下馬听候發落。」

南幻岳曬然一笑道︰

「閣下大概就是‘白虎堡’的數一數二把高手,叫什麼‘無敵金鉤’的張義了,是不?」

高個子老者陰森森的道︰

「不錯,你姓南的既然認得老夫,當知老夫的厲害,還不快滾下馬來,乖北上前听候發落!」

撇了撇嘴唇,南幻岳「呸」了一聲道︰

「你這老家伙左一個發落,右一個發落,需知南某並不是你們白虎堡的什麼人,你們少在我面前耍這一套。」

無敵金鉤張義的一張老臉登時漲得通紅,霍地跨前一步,厲聲道︰

「好個狂妄的小輩,下馬來,讓老夫好好教訓教訓你!」

曬然笑了笑,南幻岳坐在馬鞍上,對這番挑戰的話,睬也不睬。

陳三姑伸手一攔張義,冷冷道︰

「張師傅慢點發火,該怎麼樣辦再說也不遲。」

張義喏喏連聲,翻身退回原位。

頓了頓,陳三姑目光一閃,望著南幻岳,依然冷漠的道︰

「唉,老身此來,倒不一定要把誰怎麼樣,只要你說一句話,說對了,老身拍腿就走。」

輕松地一笑,甫幻岳淡淡的道︰

「很干脆,你要我說什麼?」

陳三姑一字一頓的道︰

「告訴我潘巧怡那賤婢哪里去了?」

南幻岳聳了聳肩,搖搖頭道︰

「不知道。」

陳三姑虎頭鋼拐一頓,沉聲道︰

「胡說!」

南幻岳冷冷道︰

「何以見得?」

陳三姑冷峻的道︰

「憑你說的這三個字。」

南幻岳正色道︰

「我說的是實話。」

陳三姑道︰

「老身不信。」

又是一聳肩,南幻岳笑笑道︰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可管不著。」

陳三姑沉聲道︰

「南幻岳,你听著,只要你說出那賤婢的下落,老身決不會傷你一根汗毛,否則的話,哼!後果你自己去想想好了。」

搖了搖頭,南幻岳冷笑道︰

「用不著想,南某早已說過,關于潘巧怡的那一碼子事,你們白虎堡盡管沖著南某來就是,南某全接下了。」

陳三姑冷哼一聲,道︰

「南幻岳,老身再奉勸你一句,你何必為了一個賤女人,傷了江湖的義氣?」

「江湖義氣?」南幻岳冷嘿一聲道︰

「你們也配講江湖義氣?這四個字出自你們這些卑污齷齪之人的口,簡直把它高貴的意義都弄贓了。」

陳三姑氣得臉色發青,虎頭鋼拐一頓,正欲開口,身後的張義已閃身而出,躬身施禮道︰

「老大太何必跟這小輩多費口舌,讓屬下去整治他一番,不怕他不說實話。」

陳三姑點頭道︰

「也好,但不能一下子便要了他的命,嗯!」

張義恭聲道︰

「屬下知道。」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

「姓張的,南某卻要提醒你,只要動上手,南某一下子可就會要了你的命,你曉不曉得?」

張義轉過身來,撒下背上背的虎頭金鉤,厲聲道︰

「小輩,大話唬不倒老夫,快下馬來領死!」

不屑地笑笑,南幻岳高踞鞍上,冷曬道︰

「對付你這麼個白虎堡的所謂八齒高手,南某還用得著下馬嗎?」

厲吼一聲,張又揮動虎頭金鉤朝前猛撲,喝道︰

「好,老夫先把你的馬腳砍了,看你下不下馬?」

虎頭金鉤幻起一團金色光華,貼地卷向南幻岳的坐騎,勢如狂風,刮起地上的積雪,一閃而至!

南幻岳端坐馬鞋上巍然不動?就是那匹健馬也四蹄穩站地上,仿佛廟口泥塑的馬王神一般,絲毫沒有被敵人這一招威猛快速絕輪的攻勢所動。

直到張義的虎頭金鉤卷到距離馬蹄五尺左右,南幻岳右手猝然一翻一抖,一條九尺長的銀光好似閃電一般從他的腰際飛了出來,修的朝馬前地下一掃一卷。

「嗆」一聲輕響,那一團卷到馬腳前的金光突然一陣散亂,緊接著「嗄」一聲銳嘯,「寒水紅」已靈蛇般飛繞回南幻岳的腰間。

張義前撲的身影停頓了一下然後彎著腰往後倒遲,喉嚨里發出一陣「呵呵」的沉悶哼聲,他的右手已經沒有了,齊腕之處,鮮紅的熱血噴淌著,澆在雪地上立時凝結成一條茶杯粗細,像是剛剝了皮的蛇。

他的左手緊緊捂住喉嚨,但五指間縫,卻掩不住汨汨外溢的鮮血。

他想叫,卻叫不出來,只能從喉嚨里進出「呵呵」的含糊哼聲,他的一雙毫眼卻蹬得像牛卵一般,兩只眼珠似乎要突出眼眶來,充滿了痛苦和恐懼的神色。

倒退了五六步,他終于支持不住了,「噗」一聲,一跌交坐在雪地上,「呵呵」的哼聲逐漸微弱。

站在陳三姑後面,的另一個身材矮瘦的老者此時一個縱步搶近張義身邊,蹲下去將他扶住,可是,當雙手接觸到張義的身子時,矮瘦老者卻不由自主地頓住了。

若無其事輕松的一笑,南幻岳道︰

「朋友,用不著費事啦,這位無敵金鉤張老英雄已經到閻老五那兒報到去了。」

矮瘦老者霍地抬頭,兩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惡狠狠瞪著南幻岳,厲聲道︰

「姓南的,傷好辣的手!」

聳了聳肩,南幻岳笑道︰

「如果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姓南的手辣,那只能怪你閣下太孤陋寡聞啦,是不是?」

虎的站起身來,矮瘦老者吼道︰

「冷血的畜生!我‘八爪飛鷹’岳太剛不把你碎尸萬段,誓不為人!」

哂然一笑,甫幻岳撇嘴道︰

「你朋友本來就不像人嘛!」

岳太剛氣得渾身發抖,雙手解下系在背上的一根奇形兵刃,猛地一抖,「嗆啷啷」張了開來,竟是一根軟中帶硬,前端具有八只倒鉤的雞爪鐮!

適時,傳來了陳三姑的冷漠話聲︰

「岳副總管,千萬不可激動,應防重蹈張師傅的覆轍!」

這兩句話,听的岳太剛心頭一震,登時冷靜下來,一抖手,「嗆」的一聲,八爪鐮上的八只倒鉤合而為一,同時,他腳下緩緩移動,向南幻岳左側繞去。

南幻岳心頭一凜,知道這老家伙不好對付,兩只腳後跟輕輕蹬了蹬馬月復,健馬立即徐徐後退。

此際,展森和一群白虎堡的爪牙也在陳三姑的暗示之下,排列成一個半弧形,悄然從南幻岳後面包圍過來。

南幻岳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一般,冷冷的 道︰

「展森,你如果打算在我後面遞爪子,我敢保證,第二個被宰掉的就是你!」

語聲森冷,仿佛像一柄利劍,刺的展森不由打了個寒顫,腳步禁不住一停,但他仍自硬著頭皮,沙聲道︰

「姓南的,你狠什麼,今天你已走盡了人生的路程,這塊冰冷的雪地,也就是你埋骨之處了。」

頭也不回,南幻岳冷笑道︰

「是麼,你何不再往前走兩步試試看?」

展森遲疑著,眼光卻朝陳三姑那邊望過去,這老太婆微微點了點頭。

她這個小動作,南幻岳當然也看見了,他心中一琢磨,立即警覺大事不妙,可是,情勢已經不讓他采取行動,展森那邊已先發作了。

只听「    」機簧之聲大起,無數楮器像蝗蟲般從他身邊漫天飛來,竟然集中朝他的健馬射到!

南幻岳一聲冷 ,‘寒水紅」猝然揮出,九尺銀蛇亂掣,閃幻成一幢華蓋,立時將坐騎罩了個風雨不透!

「叮叮錚錚……」一陣如暴雨的金鐵交擊之聲,震耳欲聾,在南幻岳的周圍那幢寒光閃耀的華蓋外面,就像正月里燃放的花炮一般,噴灑出千百點火花,那無數射來的暗器,登時被撞得四下紛飛,完全落在雪地上了。

南幻岳尚未來得及展開第二個動作,耳听展森厲吼一聲,一陣卡簧亂響,第二輪暗器又已如暴雨般射到了。

在這同時,那岳太剛一聲冷叱,身形暴起,斜飛上半空,陡然雙臂一振,身子一個轉折,頭下腳上,手中的一柄八鉤雞爪鐮「嗆啷’地張了起來,直朝南幻岳頭上罩擊下來!

這種上下夾擊的絕招果然狠毒無比,南幻岳在此情形之下,如果仍想保住坐騎,就勢必將上空整個交給了敵人。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心念俾閃電般一轉之下,南幻岳衡情度勢,只好決定犧牲坐騎,先對付了上面的岳太剛再說。

于是,他一聲怒喝,雙足一蹬踏鐙,身形筆直騰空而起,「寒水紅」驟化一縷銀光,迎著飛罩下來的八鉤雞爪鐮擊去。

那岳太剛號稱「八爪飛鷹」,輕功自然是高人一等,何況他這一下是為了配合展森等人的暗器攻勢而使出的虛招,因此,他一發現南幻岳的身形離鞍飛起,便立即雙腿一拳,凌空一個倒翻,朝後飛掠而去!

「嗆」的一聲,南幻岳一劍擊出,只削斷了雞爪鐮的一枚倒構,岳太剛人已飛了開去,月兌離了寒水紅的劍氣範圍。

「唏聿聿……」一聲健馬哀嘶,南幻岳的坐騎在失去了保護的情形下,立時被無數暗器射得像刺蝟一般,發狂地奔騰了兩步,「砰’然翻倒地上,四蹄一陣亂蹬,口中哀嘶不絕!

南幻岳在空中眼看坐騎遭害,心中那份悲痛憤怒,刺激得他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沙聲叫道︰

「展森,你這個卑鄙的東西,還我坐騎的命來!」

叫聲中,身子在空中一擰,疾逾閃電,斜刺里朝展森飛撲過去,「寒水紅」如同千百道從天而降的雷火,發出撕裂人心的悅嘯,迎頭向展森罩下!

這一下子可把屬森嚇傻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南幻岳在空中的身法會變化得這艇快捷,耳听喝聲未畢,跟前已經寒光罩體,前後左右以及頂門上面,盡是「寒水紅」的耀目光華,森森的劍氣,直教他骨髓都凍僵了!

在這情勢之下,除非他會地遁,否則的話,別無他途,只有死路一條,不但是死,並且還要比那馬兒死得更慘!

當然,展森是不可能會地遁的,可是,他決心不甘心睜著眼被人亂劍分尸,他仍然要掙扎,他猛然朝地下一撲,足尖奮力一躍,身子就像箭一般緊貼著地面往前疾竄而出!

冷冷一哼,南幻岳厲叱道︰

「展森,在我‘寒水紅’劍下,你還逃得了嗎?」

劍嘯劃空,「寒水紅」就像一根追魂奪魄的長鞭,緊跟著展森的身形掃卷過去,那凜人的劍氣,蕩起地上的積雪,就把展森給蒙住了!

「啊」一聲哀嚎,白蒙蒙的雪花飛舞中,冒起一般猩紅的鮮血,一條左腿已跟展森分了家!

眼看展森命在須臾,白虎堡的爪牙們齊聲吶喊,各將手中的暗器拚命朝南幻岳射去,一時,千百點寒星像蝗蟲般密集飛出,夾著撕風銳嘯,盡向南幻岳身上要害招呼!

身在空中,南幻岳不得不撤回追殺展森的長劍,舞起一團銀光,將自己的身形保住,擊擋射來的暗器。

展森趁這個機會,身子一個翻滾,橫里滾了開去,咬牙強忍住斷腿的劇痛,獨腳一撐,又蹦出了幾尺遠。

「叮叮錚錚」一陣脆響,南幻岳擊飛了射到的暗器,他也無法再到空中飛騰,身子一沉,落下地來。

這時,展森已無法支持,「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摔爬在地上,直痛的哼哼不絕。

南幻岳冷厲一笑,一躍上前,寒水紅抖的筆直,朝展森的右腿掃去,口中大喝道︰

「姓展的,把你這條剩下的狗腿留下來!」

「呼」地一道白光從橫里飛來,「錚」然巨震,硬將南幻岳那柄無豎不摧的「寒水紅」給擋住了!

空中爆起一蓮火花,南幻岳感到白光之中,勁力大得驚人,不由心頭一凜,急忙檄劍後躍。

那道白光也被寒水紅劍上所蘊的勁力震的蕩開一邊,突然收斂,只見陳三姑滿頭白發蓬飛,拄著虎頭鋼拐,老眼中厲光電射,凝視著南幻岳,沙聲道︰

「姓南的果然有點門道,但你要趕盡殺絕,就未免太狠了!」

這時,那幸免于「寒水紅」劍下的展森已被飛躍過來的岳太剛揪起來,退到一邊,交給兩名爪牙上藥裹傷。

森然一笑,南幻岳冷冷道︰

「陳三姑,你說我姓南的趕盡殺絕,莫非你們這種卑鄙的手段,就算不得心狠手辣了?」

「嘿嘿」一笑,陳三姑陰森森的道︰

「射人先射馬,姓南的,這道理你該懂得?再說,若非如此,你肯乖乖站在老身面前說話?」

仰面一陣狂笑,南幻岳灑月兌地笑道︰

「好個射人先射馬,陳三姑,多謝你這句話,啟發了我的靈感!」

陳三蛄莫名其妙地貶了眨眼,沙聲道︰

「老身這句話啟發了你的什麼靈感?」

南幻岳傲笑道︰

「這句話的下一句是什麼?」

陳三姑一室,道︰

「這……」

南幻岳笑道︰

「擒賊先擒王,對不對?陳三姑,這下子你該後悔了。」

陳三姑「嘿嘿」冷笑道︰

「姓南的,你說這話未免早了些,焉知後悔的不是你?」

斜垂地面的「寒水紅」徐徐揚起,南幻岳冷聲道︰

「如今,我們已經面對面了,是誰後悔,馬上就見分曉,你還等待什麼?」

「不忙!」

陳三姑鋼拐一頓,沉聲道︰

「咱們之間終需見個真章,但動手之前,必須先把事情弄清楚,免得你死了,老身就無法打听了。」

南幻岳毫不生氣地笑道︰

「你想打听什麼?是不是關于潘巧怡的事?」

陳三姑沉聲道︰

「不錯,老身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把這賤婢的下落說出,老身決不傷你一根毛發,讓你帶小姑娘離開。」

冷冷一笑,南幻岳撇唇說道︰

「說得好听,難道我的馬兒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用不著償還了?」

陳三姑干嘿了一聲,道︰

「那是你先動手殺了白虎堡的人,又不肯下馬跟老身說話才會有這事發生的,這筆帳只能算在你自己身上。」

南幻岳冷笑道︰

「抱歉,這種糊涂帳我不會算。」

陳三姑沉聲道︰

「管你會不會算,但無論如何,今天你若不給老身一個滿意答復,嘿嘿,稱姓南的就休想離開!」

灑然一笑,南幻岳冷冷道︰

「好說,你陳三姑今天若不還南某人一個公道,嘿嘿,恐怕你們白虎堡的人一個也不能離開哩!」

這時,岳太剛已督促手下將展森的斷腿傷口包札妥當,大步走了過來,厲聲道︰

「老太太,這小子牙尖嘴利,不給他吃點苦頭,他是不會老實的,屬下看來,該動手了!」

陳三姑一擺手道︰

「不忙,今日不怕這小子會飛上天去,總得把那賤婢的下落弄清楚了再動手不遲。」

南幻岳沉聲道;

「陳三站,你听著,要想在南某人口中說出潘巧怡的下落,那是休想,你如果認為還算是個人物,那就放馬過來,咱們一對一見個真章,否則的話,南某人就要不客氣,拿你的爪牙們的狗命來償還我坐騎的性命了。」

厲叱一聲,陳三姑虎頭鋼拐一頓,老眼中寒芒電閃,厲聲道︰

「姓南的,休要給你面子不要,老身念你在江湖上算是條硬錚錚的漢子,不忍見你為了一個瀅蕩無恥的賤婢而弄得身敗名裂,所以才站在江湖道義上,一再對你忍讓,只望你能探明大義,與老身好好合作,大家不傷和氣,否則的話,哼!你當真以為老身怕了你?」

南幻岳微曬道︰

「想不到你口中,居然還會吐出‘江湖道義’這四個字來,大概這四個字的價值,近來已經大跌,跌到不值半文了吧,嗯?」

冷哼一聲,陳三姑抬手一指,道︰

「姓南的,你瞧瞧那位小姑娘,如果老身不講道義,她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馬鞍上麼?」

掉頭望去,南幻岳看見敏十娘果然安詳地坐在馬上,似乎剛才那一幕凶狠的搏殺,並沒有使她受到重大的驚嚇,不由放心地笑了笑。

狄十娘也回報他一個平安而信任的微笑,顯然,她對這位南大哥給以絕對的信心,同時,也暗示他盡可放手施為,不必以她為念而致束手縛腳。

南幻岳點了點頭,轉對陳三姑道︰

「好,沖著你這一點尚有些兒人味的情份上,南某人也不為已甚,傷我坐騎的這筆帳免了,你們走吧。」

搖了搖頭,陳三姑堅決地說︰

「不行,在你還沒有說出那賤婢的下落之前,老身是決不肯罷休的。」

南幻岳搖頭道︰

「真的很抱歉,我的確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實在無從答復。」

虎頭鋼拐一頓,陳三姑沉聲道︰

「姓南的,老身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希望你不要對這愚蠢的事一味固執下去,那對你並沒有好處。」

聳了聳肩,南幻岳淡然道︰

「我說的是實在話,至于對我有什麼好處壞處,南某人都不在乎,對不起,失陪了。」

「刷」地將「寒水紅」插回劍鞘,拱拱手,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陳三姑一聲斷喝。

南幻岳徐徐停步轉過頭來,皺了皺眉,道︰

「你還有什麼話說?」

陳三姑厲聲道︰

「姓南的,老身敬你是條僅子,所以才對你一再容忍,哼,你要弄清楚,恐怕旁的人就不會有這份耐性了。」

南幻岳哂然一笑道︰

「是麼?我倒要瞧瞧……」

話剛出口,陡听一陣陰森怪笑劃空傳來,有人沙著喉嚨接口道︰

「南大俠要瞧麼,咱們弟兄伙都來了,這下子可得讓你瞧個夠。」

同一時間,只听狄十娘尖聲叫了起來︰

「放開我,敢開我……」

南幻岳在笑聲入耳之時尚不十分在意,及至听到了狄十娘的叫聲,不由得猛吃一驚,霍地轉身望去,頓時,驚、怒、急、惱一陣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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