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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惟明斷然的道︰
「當然!」遲疑了一下,唐康道︰
「其實,姓童的何必弄得他要死不活的?干脆一下子將他毒死了不更來得爽快利落麼?」君惟明靜靜的道︰
「這道理很簡單,如果一下子弄死了雷照,萬一走漏了消息,童剛又如何向人圓說?他留著雷照,也不過等于留著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于他既無損傷,更有籍口說詞,當然便留著他了——或者,他說不定對雷照也多少有點憐憫之心,再怎麼說,雷照終算他那陰謀行動中的功臣之一!」唐康搖搖頭道︰
「我不信姓童的尚會有一丁點人心!公子,還是你前面說的那個道理比較可能些,老實講,一個不念舊主,見異思遷的叛徒,他的新主子又如何會信得過他?」輕喟一聲,君惟明道︰
「雷照可以說咎由自取,罪無可恕,‘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活’,他說正是如此了!」唐康也感嘆的道︰
「所以說,‘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句話可是一點也錯不了的,有些事情,失誤了尚可補救改正,有些事情,卻只能有錯一次的機會,只要弄砸弄岔了,這一輩子就永別想站起來啦……」忽然,曹敦力的面色有些蒼白,他喃喃的道︰
「公子……呢,我可不算叛逆吧?」君惟明凝注著他,低沉的道︰
「你當然不算,曹敦力,你與那雷照不同,他是背主棄義,甘淪苦海,自附于惡魔掌爪之下,而你卻正如與他相反,你乃拋舍邪異黑暗,投向光明,做一個不趨炎,不畏勢,維公理,維綱常的正直之人,你們二人相較之下,幾有天淵之別,又怎麼能混為一談呢?」唐康也立即接口道︰
「是呀,你們兩個,一位是由善變惡,自甘淪落,一位是由惡向善,洗心革面,可謂全然迥異,其意義亦自就大不相同了……」他頓了頓接道︰
「曹兄;看一件事不能只觀表面,尚得深究它中間的內涵才是!」君惟明伸手拍拍曹敦力的肩膀,摯誠的道︰
「你放心吧,曹敦力,我不會虧待你的,雷照與你的遭遇將是兩個鮮明對比,奸佞小人的手段永遠與堂堂丈夫的行為是相反的,童剛殘害他的走狗爪牙,乃是因為童剛身便所為不正,曲理喪德,他的舉止自也是卑鄙及陰毒的,又怎能與我相提並論?曹敦力,你記著,回頭向善的人與甘墜罪惡的人,其後果是必定兩樣的,否則,這世上豈不就也太混朦不明了?」寬懷又感激的展開了笑顏,曹敦力忙道︰
「公子與唐兄說得是,我……呢,我方才是一下听到那‘叛逆’兩個字,心里不知怎的有些發了寒……」君惟明笑道︰
「如今,你大可不必發寒了……」這時,唐康又吩咐手下弟兄取出干糧來,將就著與君惟明等人分食了,並另派專人侍候著羅昆,一邊吃著,他邊歉然道︰
「奔馳在外,加上地處荒僻,公子,這些粗食太也委曲公子了……」淡淡一笑,君惟明道︰
「不用客氣,這樣已經很好;江湖中人,理該能以吃苦耐勞才是,你大約不知道我遭受的折磨比起你們來還多得多呢。」他咬下一小塊烙餅,在口中咀嚼著,又道︰
「就以這次我中計遭難為例吧。」
簡單而明確的,君惟明把他如何受到童剛咬使馬白水與金薇等人諸害他的經過與他事後月兌險的始末講了一遍,說的人語聲平靜而悠遠,听的人卻全驚疑不定,乍憂乍喜,一直等君惟明說完了,大伙才暗暗松了口氣!
唐康不由以手撫胸,寬慰的道︰
「公子這次得以出險,真是皇天保佑啊!」君惟明笑道︰
「當然,其中也確實靠了一些機運及僥幸……」突然,唐康記起了什麼似的看著君惟明,他驚疑不定的道︰
「是了,公子,我記起了一件事——就在公子出事的當晚第二天,我們一共十四個人便奉了當家的火氣諭令進到南松城的‘悅豐錢莊’謁請公子,但卻沒有見到公子蹤跡,錢莊里的,一位弟兄說不知道公子到那里去了,我們焦急之下,便在暗一商量後開始分路尋找公子行蹤。」君惟明吃吃笑了,道︰
「後來,你們‘搏龍六絕’哥兒們便一直順著城北打道往前趕,就在超出四五十里地的當兒,即在一片路旁的疏林邊發覺了一撥江湖朋友,他們中間,另還有一輛雙轡馬蓬車……」大大的一震,唐康急切的問︰
「正是,公子卻真的知道得如此清楚?」君惟明大笑道︰
「我還知道你們停下馬來攀詢,更知道和那個答話的標致妞兒開過幾次玩笑,吃了吃人家的豆腐呢。……」越發驚疑迷惑得無以復加了,唐康焦灼又滿頭霧水的道︰
「但,公子,這些事你老為何全知道?莫非你老也正在附近麼?」君惟明眯眯眼道︰
「我就在那輛馬篷車里。」唐康怪叫一聲,整個人全跳了起來,他大瞪著一雙牛眼,好半晌才又是悔恨又是自怨的猛力跺腳,一邊用手敲著自己額頭,邊懊悔的道︰
「該死該死,公子,我們真是該死,完全是一群飯桶!一群白痴!老天,公子近在嘆尺,竟就那麼糊里糊涂的錯過去了,一著失誤,卻壞了多大的事?更為公子增加了多大的苦難?公子,我們……簡直混帳無能到了家……」此刻,唐康身後一個手下忍不住月兌口道︰
「可是!公子老人家為什麼在馬篷車里不呼叫呢?」望著那張粗獷卻迷惑的面孔一笑,君惟明和氣的道︰
「當時身染劇毒,渾身虛軟,加上重縛相加,口中塞滿破布,兄弟,你叫我怎麼個呼叫法?」如此一說,那名發問的「大飛堂」漢子不由臉孔一紅,訕訕無語,唐康回過頭去狠狠盯了他一眼,驚道︰
「真他媽是個豬頭三!就憑你想到的事情,公子還想不到麼?這還用問上一問?」君惟明一笑道︰
「不要罵。」唐康沮喪的搖搖頭道︰
「可悔死我了,公子,如果那一天能夠發覺公子,這以後的許多麻煩不就都省掉了?」君惟明淡淡的,道︰
「怪不得你們,大約,我命中該遭此一劫吧!」帶著一抹自嘲的笑意,他又道︰
「或者朱白水他們那批人也該命中注定難逃此劫呢……唐康吶吶的道︰
「總也是我們太過粗心大意,沒有想到這些人骨子里有鬼……主要的,我們根本便沒朝公子會遭到暗算的這一層去想……在我們以為,誰還能謀害得了公子呢?假如那時有人.這麼告訴我,我準以為他是發了瘋,迷了心啦……」君惟明微笑道︰
「你們把我捧得太高了,唐康,須記住天下永遠沒有屹立不倒無往不利的英才,他會有許多敵人——無論是自然的抑是人為的,他將不能稱維道霸主終恆,因為,英才也好,俊彥也好,卻也是人身啊!」輕輕點了點頭,唐康道︰
「雖是公子如此說,但這件事若叫我們當家的知道了,公子,只怕我們就要吃不完,兜著走啦……」豁然大笑,君惟明道︰
「放心,我不會說的。」雙手抱拳,唐康有些靦腆的笑道︰
「如此就多謝公子了……」頓了頓,他又悄聲道︰
「公子,那個出頭和我們答腔的女子,可就是‘紅蠍’金薇?」君惟明笑道︰
「不錯,怎麼樣?生得還蠻標致吧?」長滿了絡腮胡子的臉孔不覺一熱,唐康尷尬的道︰
「很美……出落得一朵花似的……不過,就是厲害了點……」吃吃笑了,君惟明道︰
「這才夠味道呀。」唐康陪著一笑道︰
「如今她已站在公子這邊了?」君惟明道︰
「是的,而且還把她金家的力量搬了出來幫助我……老實說,這女孩子不錯,敢做敢為,不扭捏,不嬌情,還相當重道義!」看著君惟明,唐康笑得有些古怪的道︰
「公子對她印象很好?」君惟明直爽而坦白的道︰
「當然。」他盯了唐康一眼,眉捎子揚了揚,又道;
「唐康,你們當家的新夫人我尚未拜見過,她是個什麼樣子?你給我說說看?」唐康舐舐唇,道︰
「夫人大約三十剛出頭吧,十分秀麗端淑,娘家是‘順子集’的富戶,如今只剩下一位老母兩個幼弟了,夫人的父親業已仙去,她稟性純孝,一直侍奉高堂,照拂幼弟,是而也擔擱了自己的佳期,到了花信之年才嫁與我們當家,為了勾她,當家的還著實費了不少心血,上次,我們趕到‘南松城’,就是專程奉令去敦請公子前來為當家福證的……」笑著點頭,君惟明道︰
「這樣說來,你們當家的這老風流竟還娶了一位黃花的大閨女呢,真是艷福不淺了!」唐康亦笑道︰
「所以當家的自從成親之後,一干侍妾全然遣散,也再不到花街柳巷去風流了,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陪伴夫人……」君惟明感慨的道︰
「關老九也應該如此了,大半輩子的生活亦夠驚險勞累的,他須要有個正式的家,溫嬌的妻子,在精神上也好有個寄托,尤其是我這新嫂子,她能以一個富家千金的身份下嫁給老九這種草莽人物,年歲更還差上一大把,可以說相當不容易啦!唐康,你一定知道,江湖上的環境和一般百姓們的生活習慣是頗不斟合的,而新嫂子不顧這些毅然許身,這膽識與情義也就夠令人欽佩的了!」低沉的,他又道︰
「我頗遺憾沒有參加老九的佳禮,也只好補禮道賀了……我想老九伉儷一定不會見怪吧?」唐康忙道︰
「這是自然,公子,為了你老的意外,我們當家的內疚來不及,又怎會見怪呢?公子,你老倒是什麼時候去總堂里與我們當家的把晤?當家的連頭發都快要白了!」沉著,君惟明道︰
「你們總堂,隔著這里並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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