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摘星樓下來,又親熱了好一陣,西門朝午與荊忍目送著這兩位已經喝得醉態可掬的赤衫隊老愣離開,二人相視一笑,荊忍道︰「這一陣子,只怕將項兄等急了。」
西門朝午拉著他移步向外行去,街上已較先前清靜得多,行人疏疏落落的,有不少店鋪也已打了烊,兩人剛剛走出沒有幾步,項真已灑灑然從一條橫巷中踱了出來,他負著著,仰著頭,形態安詳而悠閑,就像是在游逛自己的花園一樣。
荊忍趕上一步,低笑道︰「項兄久等了。」
項真拱拱手,道︰「不急,二位大約探得了不少消息吧?」
荊忍壓著嗓門道︰「正是,提防打草驚蛇,既不能動硬的,就只有耍個花招騙一騙啦,那兩位仁兄卻是葉露了不少。」
西門朝午向左右一望,道︰「情形不大妙,大草原的無雙派果然已傾巢而來,如今已過了六順河,照他們趕路的路程來看,至多兩大便會與這邊的接上線……」
略一沉吟,項真道︰「在下已乘著方才耽擱的時候跑了一趟抱虎莊,那里隔著這兒有三里多路,莊牆是一道的大青石,里面屋舍深沉,樓閣連綿,而且處處都是樹林幽徑,看起來十分險要,在下攀上牆頭探察了一會,抱虎莊里人影閃動,刀刃生寒,大多房舍都還亮著燈光,外面哨卡齊布,守衛巡行不停,透露著一股特別的緊張味道,看情形,他們早已汗始嚴密戒備了……
荊忍想了想,道︰「方才在下好幾次刺探無雙派失陷于碑石山上諸人的下落,但卻探不出結果,顯然連這個小子也不知道……」
三個人已朝一側的暗巷行去,走著,荊忍已簡明扼要的將剛才探得的消息絲毫不漏的告訴了項真,西門朝午則在旁邊一再補述。
凝視眨閃著數顆寒星的夜空,沉默了好一會,項真低幽地道︰「箭頭皆指向大河鎮,而多少人又帶著一條命朝這里聚集,聚集齊了就是一場血戰,然後,千古的優愁悲歡化為一夢,夢難以醒覺,待到醒了,白骨也早已成灰,一切亦俱幻煙霧……」
西門朝午與荊忍怔怔的看著項真,然後,兩入又同時輕輕喟了聲,西門朝午語聲里帶著幾分夫落的味道︰「說得時,項兄,你說得對……」
荊忍低沉地道︰「雖則如此,但來的卻總要來,需要肩負的也不能拋舍,人人都是為了自己打算,都是為了一個利己的目的去爭斗,有幾個人能夠看得開,想得開,如苦都有項兄這種觀點,天下,也早就太平了……」
項真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眼望外面,在這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一隊人影快步奔了過去,隨即傳來幾聲叱喝與叱喊,有人在那邊厲聲的問話,然後,腳步聲又轉了回來。
西門朝午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道︰「可能赤衫隊的眼線發現了什麼,說不定是對咱們方才的舉止犯了疑,這些日子來他們也是兵慌馬亂風聲鶴唳的緊張得很,怎麼樣,是教訓他們還是避上一陣,二位?」
荊忍打了個手式,三人迅速掠向暗巷深處,項真低聲道︰「如果要來硬的,先時就甩不著賣那大勁去演戲了。」
于是,他們剛剛在暗巷的牆角伏好,十多條人影已奔了進來,兵刃的撞擊聲回蕩在巷子里特別清脆,三四個大招子迎空抖亮,匆匆監視了一遍,其中一個尖厲的嗓音已不奈煩的叫了起來︰「真他媽疑神疑鬼,今天一天就由小五子他們情報過來十幾宗可疑人物的消息,到頭來不是搞錯了就是拉不著人,我看他們這些日子都是暈了頭啦!」
另一個沉悶的聲音也發著牢蚤道︰「說得是哪,大河鎮是個什麼地方,三教九流哪一等人沒有?誰是生面孔誰又是熱臉蛋?人來人往的,假如天天去注意,不弄成瘋子也要變做痴呆了!」
尖嗓子哼了一聲,叫道︰「走,走,走,回去交差,他們一天到晚吃飽足卻拿下面的人尋開心,老子們也是肉做的,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說著,又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退了出去,終于,這條暗巷又沉靜下來,隔了一會,西門朝午低聲道︰「這些狗娘養的又滾回去了,項兄,今夜咱們是先探如意府呢,還是去模抱虎莊?」
項真輕輕地道︰「抱虎莊。」
笑了笑,西門朝午道︰「還得小小的蒙個面吧?」
項真道︰「當然。」
荊忍看看項真的衣衫,道︰「其實蒙不蒙面都差不多,項兄身上這一襲黃袍,已成為最扎眼的標記了,只怕他們一下子就能認出來!」
項真笑道︰「不見得,天光暗,在下的身法再快上一點,他們想要認出來恐亦不甚簡單。」
西門朝午自懷中模出一條白色綢中,將口鼻完全蒙住,荊忍也將一大方青帕扎上,項真則拿出一塊柔黃色的絲中如法泡制,三個人相視一笑,語聲自柔黃絲中後傳出︰「走
「了」字在空氣中抖蕩出一陣極其細微而啞悶的波動,他的身形已筆直拔空八丈有奇,在空中四肢一拳一展,已那麼美妙而輕靈的斜斜泄向十丈之外!
荊忍與西門朝午緊跟而去,二人身形騰起,互拍一掌,就似兩頭大鳥般翔飛于夜空之中,西門朝午一眨眼,低聲道︰「黃龍好行!」
荊忍就想揮手,去速更急,他一點頭道︰「龍翔大八式!」
于是,三條身形宛若縱橫長天的弧虹,飄浮于晴空的白雲,那麼流暢而又灑逸的迅速奔掠而去。
出了大河鎮,往東西。
幾乎剛剛飛越鎮邊最後的幢屋角,西門朝午與荊忍已望見了遠處半掩于一片林木後的抱虎莊!
抱虎莊的屋舍櫛比,任是還望去,也是那麼廣大深沉,高聳的莊牆將這片屋宇圍注,就宛如一頭優臥在地面上的巨大怪獸,燈光明滅著,化出無數雙眼楮在眨閃,那座幽森森的,冷漠漠的,帶著一股子狠辣辣的味道。
三個人行動更快了,幾乎像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甚至連一點疾飛的遺痕也看不出,他們卻早已過去了。
低沉地,項真向前一指︰「抱虎莊!」
西門朝午一撇嘴,道︰「抱他女乃女乃的狗熊!」
荊忍一笑,道︰「希望今夜之行能有點收獲。」
他的語聲甫畢,項真已急忙打了個手式,三個人身形一折一轉已躲過了一道暗樁——三名赤衫大漢半伏在一塊涯地里,毫未發覺異樣,那模樣,活月兌三個呆鳥。
于是,他們奔掠之間已更形小心,此刻,已進入抱虎莊的禁地了,又游過七處明哨與六處暗卡,讓了三次巡行的隊伍,現在,抱虎莊的巨大莊門赫然已在眼前!
那是一道兒壁粗的鐵柵欄,已經放了下來,鐵柵欄上面用大青石橫砌了一條檐頂,檐頂上用赤銅鑄造著一頭突晴掀唇的大虎,虎頭圍著一只亦是以赤銅打造出的手臂,這塑造的圓形古怪而又突兀,給人第一眼便沒有完美感、就像是鑄雕此物的匠人還沒鑄完,就忽然被拖走了一樣,有著殘缺不整的意韻。
十二盞氣死風燈高高吊著,二十名赤衫大漢分左右卓立,雙刃斧映著燈光閃眨寒芒,一隊隊巡行者往來不絕,守衛可說森嚴之極。
西門朝午自一叢柘萎的雜樹向前探視了一陣,低罵道︰「你看看他們這種如臨大敵,淒惶不安的可憐樣子,生像們一只老鼠跑進去都能抄翻了他們的老窩……」
項真打最了片刻,低低的道︰「二位,我們由正問飛越進去!」
微微一怔,荊忍道︰「由正門?」
項真點點頭,道︰「門高三大,加頂檐七尺,合起來不足四丈,在下讓樹枝發出聲響,令他們分散注意,然後我們以最快身法凌空躍進.二位,記往一個「快’字!」
西門朝午和荊忍連連點頭,二人急忙運足一口氣,而眈在他們剛剛運氣纏轉的當兒。項真已折下兩節枯枝,手腕倏抖射了出去!
黑暗上,兩節枯枝龜帶著「噗簌簌」的風聲電飛向前,而就在快列大門的時候卻突然分飛向兩側。「噗簌簌」的聲音像泡沫一樣串串翻涌.在這肅靜的空氣里,听來怪是極了,清晰極了。
把守人門的二十四名赤衫大漢齊聲一震,即刻分向兩邊撲上,同一時間,項真與西門朝午、荊忍等三人己拔空而起。六條手臂在空中猛掠,丹田氣急往下壓.三條身形已快得無可言喻的凌虛飛入抱虎莊,那情狀。就似三條突閃又熄的冷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