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一笑,項真搖頭道︰「是的,一個都不是。」
西門朝午急忙大步走到鐵柵之前,細細向里面那三個枯槁憔翠的角色注視,三個人都約模有四十來歲的年紀,但這種不見天日的生活困禁了他們太久,猛然一見,三位仁兄都似近六十以上了,西門朝午打量著他們,他們也麻木而失神的茫然瞧著西門朝午,目光自鐵柵里投了出來,越見黯淡與淒槍,就像世界對他們已成為多余,萬色也全然蒼白無光了……
用力搖晃著鐵柵,西門朝午吼道︰「你們到底是干什麼的?問你們也不答腔,都是他媽的啞巴不成?馬上就要有樂子了……」
地下躺著的紅衣大漢忽然嗆咳著笑了,他低啞的道︰「你講得不錯,他們都是啞巴……」
西門朝午愕然停止了揮晃鐵柵的動作,吃驚的道︰「什麼?他們都是啞巴?」
紅衣大漢唇角有一抹慘笑,他沙啞的道︰「這三個人都是我們自己弟兄,因為犯了幫規而被囚禁于此……為了怕他們萬一逃走泄了秘密,三個人的舌頭早已割掉,無雙派是有幾個人關在這里,但卻于五天前被提走了,你們來晚一步,白費力氣不說還要陪上性命……」
西門朝午惡狠狠的道︰「你小子少他媽幸災樂禍,事情未必像你說得那樣恐怖!」
緩緩地,項真道︰「當家的,桐油溢進來了。」
西門朝午目光一瞥,果不然,濃稠的黃褐色油液已漫上了石室,正一寸寸,一寸寸的漲了上來!
痛苦的扭曲了一下,地下的紅衣大漢道︰「只要等到桐油把地面布滿,火種就會引燃這整幢屋中的油液,到那時,便萬事皆休了……」
項真平靜的得宛如不波的古井,他面上毫無表情的凝注著正慢慢漲溢的濃濃油液,西門朝午則咒罵著敲打四壁,希望能找到一點可以突破出去的地方。
忽然——
項真閑散的一笑,道︰「當家的……」
西門朝午咚咚捶打著堅硬的石壁,聞言之下回身道︰「如何?」
項真向他撇撇嘴,低下頭來向那地下的漢子道︰「朋友,希望你老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弄得巧,也許大家都能活命,你知道,人生還頗值留戀?」
一拍手,西門朝午也忙道︰「若是你肯合作,我保證將你折斷的時骨接好,你的傷勢僅是折骨,並非月兌落,復合是極有希望的!」
那紅衣漢子迷茫的睜著眼,卻很圓滑的道︰「你們不用給我說這些,如果能夠活命,就是雙臂全廢了也沒有關系,只是,只是怕我沒有可以幫助你們的地方了……」
項真一擺手,低促的道︰「你們有兩個人守衛這間石室,每天的飲食都是自何處送來?」
紅衣漢子慘淡的搖搖頭,失笑的道︰「你不要從這上面打主意,食物不錯是自牢房後壁頂上的一個小窗口送下,但那小窗口有鐵板窗蓋,窗蓋之下,且有一層石板相遮,大小又只有半尺見方,僅能容得一個嬰兒頭顱進出……」
項真露齒一笑,道︰「說得好,朋友,我們正需要那僅容嬰兒頭顱出入的小窗。」
紅衣漢子不感興趣的道︰「牢房之後的壁頂上,有一枚銅環連接的地方就是了,在平素振動那枚銅環即會有人啟窗問明所需……」
西門朝午笑吟吟的道︰「如今不會有人啟窗詢問我們所需,嗨嗨,我們就只有自己打開屋子向他們索求啦!」
項真早已返身奔去,到了牢房後面,他仰頭一瞧,果然發現了一枚銅環連在壁頂之上面,猛一吸氣,他大叫一聲,在叫聲里,他的面容已陡然變成青紫之色,就在面上變色的一剎,雙掌已快逾閃電般挾著凌厲無匹的勁力直撞而上,掌聲與石壁的踫擊聲就好像千百個霹靂同時震響,嘩啦啦撼蕩四周!
石塊四散飛墜,那片偽裝的石板,就這一下子已經崩碎如糜,露出一片深褐色的堅硬鐵板來!
齜齜牙,西門朝午笑笑道︰「地下的老弟,那塊石板在你眼中是塊石板,在我們眼中卻是像一張糊紙,你以為不可能的,我們做起來易如反掌,這就是為什麼至今我們仍然 叱于江湖,而你卻只可充任個小角色的原因了。」
在他的說話聲中,項真已用他的「紫邪掌」狂風暴雨般震擊著壁頂的鐵板,「當」「當」的震蕩之聲顫抖著傳出,宛如用一百柄鐵錘在做著猛擊!
西門朝午搓搓手,滿意的笑道︰「馬上就可以出去了,想想看,朋友,明艷的陽光,柔和的春風,斗妍的百花,歌唱的小鳥,呵呵,真叫美哪,這原是你無福消受的哩。」
紅衣漢子也怔愕中攙著驚喜的張開了嘴,臉上肌肉在不停的跳動,充滿了對生命的祈求與熱愛,西門朝午柔柔鼻子,正想再說什麼,外面的那一頭,驀地傳來了「呼轟……」一聲巨響!
猛的一抖索,紅衣漢子神色大變,恐懼萬分的大叫︰「不好,他們點火了!」
語聲還留著一個尾韻,一股逼人的烈火已帶著一股令人無法呼吸的焦臭氣息像潮水一樣撲了進來!
西門朝午微怔之下閃電般伸手將地下的紅衣漢子抓起,那紅衣漢子痛得殺豬般慘嚎出聲,「呸」的吐了一口唾沫,西門朝午還得撲向鐵柵解救那三名囚徒,項真已尖厲的叫了起來︰「當家的,這邊——」
隨著他的話語,一片熊熊吞吐的火舌已自外卷向石室,油沾著火,那麼快捷的「呼」然舒展,就像北風吹向了禾苗!
西門朝午猛一跺腳,無望的瞥了一眼鐵柵後的三張面孔,那三張面孔也正朝著他,在伸閃的火苗與迷漫的煙霧掩映下,露著的是一片驚恐,惶急,與迷惘,還有,三張大開著卻呼不出一個音韻的嘴巴!
沒有時間再給西門朝午,大片冒著濃煙的火舌卷了過來,隔斷了他與鐵柵後面的人臉,甚至連他自己的衣角也燃了起來!
項真在烈火濃煙中倏然飛到,口中大叫道︰「鐵板已破,當家的你還在等什麼?」
急勁的撲掠過去,西門朝午嗆咳了一聲︰「沖哪,項兄。」
牢房早已著火熊熊燃燒, 啪之聲串響不斷,壁頂上果然已開了一個剛好容得人身進出的破洞,顯然這破洞是項真就著原來的小窗口加以擴展擊開的。
西門朝午憋著一口氣,粗啞的叫道︰「項兄,你上——」
項真猛力在西門朝午腰後提了一把,邊低吼著︰「快上,這是客氣的時候?」
借著項真這一提一扯之力,西門朝午也便筆直的掠升上去,在彌漫的煙火中,他方才接近了破洞,一聲冷笑起自頭頂,四把鉤連槍已毒蛇似的刺了過來!
這變化是突然而快速的,沒有一丁點予人思考的余地,西門朝午決不猶豫,瘋虎似的暴吼一聲,猝然頭上腳下,兩腿旋風似的沿著洞口潑舞翻飛,四柄鈞連槍來得快,斷得更快,只听得幾聲「 嚓」之響,四柄白木桿子的鉤連槍俱已同同時折斷,尤令人駭異的,竟是西門朝午就這種頭下腳上的古怪勢子,卻那麼狂厲與準確的穿洞而上,他的左手,仍然抓著那個已經半癱了的紅衣漢子。
破洞上面,是一間面積甚大的石室,兩邊還排列著整齊的木板床鋪,看情形,好像是這幢囚牢的看守人員休息之處,這時,卻持立著三十余名赤衫大漢,面對西門朝午的,竟是一個年過花信,卻依舊風姿嫣然的黑衣少婦!
西門朝午的頭巾已被燒焦了好幾處,衣裳也燒爛了幾大塊,臉上身上,更染了不少污垢油穢,情形麼,有著幾絲兒狼狽。
黑衣少婦的眉心正中,生著一顆極為顯目的紅痞,她一見西門朝午上來,已冷冷一嗤道︰「釜底游魂,看你狂得幾時!」
連一口氣還沒有來得及喘,五柄雙刃斧已閃著寒光削了過來,西門朝午大叫著側搶一步,另兩柄雙刃斧卻呼嘯著摟頭砍下!
寒著臉,黑衣少婦冷森的吩咐左右︰「找東西蓋著那破洞,煙火太大——」
一個旋身讓過了頭上的兩柄雙刃斧,西門朝午飛起一腿已將那兩個尚來不及收斧換式的赤衫大漢踹跌出去,那邊,另四名赤衫大漢正張著一張濕淋淋的大毛氈準備蓋在那往上直冒濃煙火苗的破洞上。
黑衣少婦輕蔑的側首注視西門朝午,不屑的道︰「嗯,看不出你還會兩下子——」
她那冷藐的語聲尚未結尾,四個張著毛氈的大漢已驀然中了風似的悶嗥著分向四個方向倒摔出去,在狂噴的鮮血映輝下,一條身影閃電也似的自破洞中帶著縷縷煙硝激射而上!
一名赤衫大漢駭然驚呼︰「不好,下面還有一個!」
「個」字在空氣中顫拌著回蕩,那人影倏旋之下又有五名赤衫大漢棄斧踣倒,頭破血濺!
「吭」「吭」幾聲悶響連成一個音節,四名赤衫大漢怪叫著橫摔出去,個個都是胸骨戳出肌膚,面色剎時成紫!這是西門朝午的杰作!
黑衣少婦顯然為這突起的變化而大吃一驚,就在她這極快的一窒之下,又有三名紅衣漢子尸橫就地!
那自破洞中撲射上來的凶神,藍是項真,他一拍雙掌,低笑道︰「當家的可好?」
西門朝午一腿筆直飛踢,當面的一名赤衫大漢一斧砍空之下正被踢中下頷,龐大的身軀「呼」的撞上了壁頂,腦漿熱血「噗哧」一聲往四下濺落!
眼皮子也不眨,西門朝午右掌再拒另三名來敵,他口中呵呵笑道︰「不怎麼樣,湊合著應付就是了。」
黑衣少婦這時一張俏臉氣得青白,她冷叱一聲,飛快撲向了項真,上身一拍一旋,一面黑光閃閃的網形物體已罩了過去!
項真目光一掠,已發覺那面罩來的網中還另綴著千百個細小卻銳利的倒彎鉤,他倏然退後,卻在退後的同時又舞,拋摔的鐵錐縱橫,簡直已將對方包圍了三層……
那黑衣少婦在片刻後己是香汗瀅瀅,氣喘吁吁,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照這情形看下去,她這還手之力,只怕也維持不了多久……
三各赤衫大漢,原先看去還像那麼會事,但在西門朝午奮勇悍野的沖殺下,頃刻間已倒斃一地,現在,只剩下一個滿臉鮮血的仁兄了,不過,他也早就跪在西門朝午的面前求起饒來。
西門朝午哈哈一笑,將手上一直提著的那名負傷漢子交給跪在面前的這人,隨即面色一沉,又惡狠狠的道︰「你這伙計為了與大爺們拼斗受傷,卻是比你這窩囊廢強過了十百倍,你趕快背他出去療傷,記著以後要裝英雄,莫扮狗熊,好,你快滾出去,別站在這里惹大爺生氣!」
那個早已駭得面青唇白,四肢發抖的紅衣角色慌忙站起抱著他那受傷的同伴,連那叩謝也忘了,三步並作兩步,蹌踉不穩的往石室右側一列石階上奔去。
西門朝午吁了口氣,斜吊著眉毛道︰「老兄,可以放倒這蚤娘們啦,還膩著干啥?」
隨著他的語聲,只見兩條人影電光石火般往里一接,又猝然分開,黑色的羅剎網「呼」的擦著項真頭頂一寸掠過,而就在這瞬息之間,那黑衣少婦已「櫻嚀」一聲,連連打了三個轉子摔倒地下!
雙臂美妙的一翻收回,項真目注著滿身汗透,眉宇緊蹙的黑衣少婦,冷森而淡漠的道︰「下次再見你,你便不會有此幸運,我自素不願向女人下辣手,但是,卻只限一次!」
西門朝午一招手,叫道︰「走啦,他們的援兵來了!」
石室之外,隱隱可听見急促的銅鑼敲擊聲,兵刃的撞踫聲,人的叱喝及喧叫聲,沸沸騰騰的,就像開了一鍋熱水。
項真正待移步,半坐在地下的黑衣少婦忽然咬著牙道︰「狂徒,你,你有種便留下名來!」
冷然回眸,項真冷冷的道︰「黃龍項真!」
半聲驚叫出自少婦蒼白的雙唇中,她用手捂著嘴,驚震而愕然的瞪的項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西門朝午豁然笑道︰「娘們,別怕,我項兄弟舍不得剝你,約模你也想知道大爺我的名號?呵呵,卻是不能告訴你,讓你朝思暮想去猜上一猜吧!」
說著,兩個人快步奔上石室右側的石階轉眼已消失了蹤影!
走盡階梯,上面便是一個平,從平台上望下去,但見火把通明,爍如群星,兵刃的寒光閃閃如林,人影幢幢,潮水般涌圍向這幢巨大的石室,而叱喝聲與喊叫聲更是亂成一片!
有十多條黑影凌空騰起,閃晃如飛的迅速撲向石室,看那些人的輕身之術,個個都已臻于上乘,無可置疑的,皆為對方陣營中的一流高手!
西門朝午冷冷一笑,低沉的道︰「本想一搏,奈何此時非時!」
項真點點頭,道︰「走吧,我們取反方向!」
于是,兩條人影激射而起,在空中雙雙一個折轉,又宛如兩溜流星的曳尾,如此疾速而又縹渺的逝入黑暗……
前面,又是大河鎮了。
奔掠中的西門朝午與項真放緩了步子,雙雙吁了一口氣,西門朝午抹了把汗,喘喘的道︰「今天一夜,可是折磨得不輕,恨卻恨沒有救出一個人來,無雙派失陷在碑石山的幾位尚有活命的,這卻無庸置疑了。」
項真頷首道︰「是的,只不知他們如今命運如何?」
西門朝午又用手抹抹額前,道︰「兄弟我想,總不至于被擺平了吧?」
搖搖頭,項真道︰「在下判測他們可能將這些人作為人質,以備萬一不敵于無雙派時,做退身之護符!」
一拍手,西門朝午叫道,「不錯,一定是這樣,但我們卻不能容他們這麼做!」
項真沒有回答,目光卻直直凝視著這條黃泥道左邊的一片雜亂矮松,西門朝午也是久經大風大浪的人物了,他見狀之下即知有異,哈哈一笑,他走快了兩步,故意大聲道︰「白白勞了一晚,什麼名堂也沒有搞出來,好不令人心中氣怒……」
一面說著,他的右手已伸入懷中,但是,尚未待他縮回,前面的矮松里已響起一陣清亮而明朗的話聲,一條瘦削的人影灑然飄出。
西門朝午微怔之下豁然大笑道︰「女乃女乃的是荊忍!」
來人果然正是金雷手荊忍!顯然他也夠累了,臉上流露著疲憊之色,見了西門朝午與項真,他先懶洋洋的向西門朝午擺手,道︰「西門兄,你懷中的‘鐵魔臂’可別拿出來,在下老遠見你一伸手,便知道你想動這玩意……」
西門朝午打了個哈哈縮回手道︰「我還以為那些鬼崽子陰魂不散,又掩了上來呢。」
荊忍柔柔雙臂,道︰「在下一直與他們鏖戰不休,以留出空隙來容你們二位進去搜探,不想他們卻將在下視為正主兒啦,不但里外三層將那幢大廳圍得水泄不通,多數好手更紛紛朝廳里撲,後來在下以一人之力對敵他們十六人,老實說,可是真挺不住了,就正在這緊要節骨眼,廳外忽然奔來一個小角色,匆匆說了幾句什麼,圍住在下的那些高手們立即起了一陣蚤動,當時便有五六個急忙離去,沒有多久,又走了四五個,在下心想,可能你們已經得手了,因而又打了一陣,怞冷子便沖了出來,好在他們當時實力已是不足,否則光這月兌身也還不易呢。」
西門朝午嘆了口氣,也三言兩語將經過述說了一遍,未了他道︰「辛苦了一晚,連無雙派被擄的人影兒也沒有見著,其他消息也只探了個片斷,卻鬧了個人仰馬翻,真叫不上算。」
荊忍沉默了片刻,道︰「這也沒關系,還有時間咱們慢慢來!……」
仰首看看天色,項真道︰「一擊不中,已是打草驚蛇,再去,也只怕探不出什麼頭緒,反而更促使他們警覺,為今之計,在下認為應該直赴六順河接應才是。」
荊忍吁了口氣,緩緩地道︰「六順河……」
搓搓手,西門朝午忽道︰「項兄,兄弟想,有一件事如若做了,無雙派是否會感到冒昧?」
項真道︰「當家的先說說看是什麼事?」
西門朝午道︰「兄弟之千騎盟助戰如何?」
頗出意外的望著西門朝午好一陣,項真感動的道︰「當家的,你與在下是一見如故,你個人如此協助在下已是心銘不忘,而為了在下與無雙派的間接關系,你更豁出去一切要所屬全力以赴,在下實不知向當家的說些什麼才好,為了此事,在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任令貴盟的一干兄弟有所失閃,當家的,這是一個緣由的問題,不能僅僅只憑一個‘義’字便拋灑那些好兄弟的熱血,總得有個名份,否則似這般大興干戈,殘傷生命,在下將會寢寤難安——」
西門朝午笑笑,道︰「出師的名份與緣由卻是不用顧慮,項兄,在千騎盟,兄弟我的一句話就是緣,就是名份,就是生死令!」
項真誠摯的道︰「但卻不能在沒有充足的理由下任憑那些好兄弟去犧牲,他們也都是父母生,父母養的骨血!……」
怔怔的注視著項真,西門朝午輕喟了一聲,低沉的道︰「那麼,項兄之意是……」
項真平靜的道︰「無雙派此次乃傾力而來,人數方面大約不會太佔劣勢,他們需要的,在下想,還是以你我這等身手的幫襯人為主,此等拼殺,人多固然較佳,但是,兵精卻更屬高明,不知當家的以為然否!」
聳聳肩,西門朝午道︰「兄弟我說不過你,項兄,反正你看怎麼做怎麼算了。」
沉默了好久的荊忍這時插口道︰「西門當家,項兄說的對,這件事,還是由我們三個人獨力負擔為上,人多了有個損傷未免劃不來,就這樣吧,我們準備前往六順河。」
西門朝午道︰「但听說無雙派已渡過河了。」
沉吟著,項真道︰「在下一直有些奇怪,聞說六順河水深灘險,冬不結冰,河水終年湍急浩滔,有如奔馬,這正是一處絕地,為什麼黑手黨赤衫隊不在那里迎頭痛擊或布陣相拒,卻等著待無雙派安然渡河大舉來襲呢?」
微微一笑,荊忍道︰「六順河河水湍急,河流兩岸以網纜相連,渡筏的輪連粗繩于網纜之上,借滑輪之力拖筏來往,兩岸並無平坦之灘,全為怪岩峭石,根本不適合大批人馬之廝殺,鋼纜拖運之處是一塊絕壁頂上,只要有三兩個武功卓越之人便可保守無慮,依在下推測黑手黨與赤衫隊必是覺得無法相阻才放棄了這等打算,否則,就是他們得著消息太晚,不及相阻也未可定。」
西門朝午搖搖頭,道︰「荊兄前一個推斷倒是可能,後面這個卻岔了,黑手黨與赤衫隊在這里勢力龐大,眼線密布,撮爾小事都逃不過他們偵察,何況如無雙派這等強仇大敵的行動?而又是這般浩蕩而來的一群人馬……」
忽然,項真插嘴道︰「是了,除了六順河,還有更適宜的埋伏險地沒有?」
西門朝午一愣之下叫道︰「問得好!荊兄,離大河鎮之前四十余里往右去不是有片‘褐石澗’?那里正可伏上千軍萬馬,且又易守難攻,更當六順河至大河鎮的必經之道,想想看,黑字頭與赤字頭的朋友是否把心機用在這上面了?」
項真與荊忍連連點頭,項真忙道︰「除了‘褐石澗’,還有其他險地麼?」
西門朝午道︰「除了‘褐石澗’直到大河鎮都是一片坦途了。」
項真思忖片刻道︰「那麼,我們經過‘褐石澗’直赴六順河,順便也探探看那里有沒有什麼扎眼的事物,給無雙派先送個信!」
抿抿唇荊忍道︰「在下看八九不離十……」
西門朝午頷首道︰「項兄,你想想,在抱虎莊里他們的大頭領,二頭領一直沒有現身,百花谷來助拳的‘鎖鏈四絕,也只有那老三‘鬼谷客’巴崇恕露了面,大刀教也只有寒漠雙鷲兩個小子晃了晃,七河會也僅是‘鎮半天’章恆那老鬼頂名,他們那邊的首要人物幾乎全都不在莊里……」
荊忍忙道︰「對,到後來雖然大刀教‘玄’字行與‘黃’字行的四個教頭也來了,鎖鏈四絕中的老四‘長蟒’洗曉心也來了,卻仍沒有發覺他們帶頭的幾個人物,在下看,這幾位仁兄定都早已趕往布置去了……」
一拍大腿,西門朝午道︰「項兄,咱們還等什麼?」
項真慢吞吞的道︰「當家的,你餓不餓?」
西門朝午大笑道︰「你這一提,卻提起了我的饞蟲,只是干糧未曾帶在身邊,就是餓,也只有硬挺啦?」
荊忍微徽一笑道︰「大河鎮現在是去不得了,在下知道往這里去約模有三里地,卻也有那麼一家野店,專賣白饃與豆汁,咱們便將就先填填肚皮吧。」
西門朝午叫一聲︰「好哇,荊兄你帶路。」
荊忍一招手,領先掠出七丈之外,項真與西門朝午緊跟著追上,剎時三條人影已有如三股淡淡的煙霧,渺渺隱于幽黯的雜林矮崗之間……
夜已快盡了,即將天明,但天明,卻又有多少血腥映得更鮮艷,多少殘酷照得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