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霸 第三十一章 訴曲衷 和淚明心

作者 ︰ 柳殘陽

燕鐵衣沒有加以撫慰,更沒有叱喝威嚇,他只是靜靜的站在一邊,任由舒妲盡情的哭泣,他知道有些時候,哭泣也未嘗不是一種發泄的方式;這幾天來,舒妲所遭的磨難,擔的驚恐,受的委屈必不在少,憋在她心頭的怨恚也該讓她滌除一下了,女人的淚水,除了表示悲切以外,本來亦有其他多種意義的存在。

非常耐心的,燕鐵衣一直等到舒妲哭夠了,他才再次遞上他的汗巾。

舒妲沒有推拒,接過燕鐵衣遞來的汗巾,拭印著頰上的斑斑淚痕,一面仍在輕輕怞噎。

燕鐵衣平靜的道︰「現在,是否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

一雙略呈紅腫的鳳眼里閃漾著殘存的淚波,舒妲咽著聲道︰「魁首……我向你發誓,我絕對沒有傷害我的義父。」

燕鐵衣低沉的道︰「既是如此,何須逃走?」

舒妲的面頰又在痙攣了,她痛苦的道︰「我沒有法子不逃,我被人誣陷了,當時的情景,對我過于不利,在在全顯示出我犯下這滔天大罪的證據,好像幾道鐵箍,把我套得緊緊的,毫無抗辯洗月兌的余地……」

燕鐵衣沒有出聲,僅是凝視著舒妲。

吸了口氣,舒妲又沙啞的道︰「那一剎那間,我怕極了,驚極了,也震撼極了,我只想到要趕快離開現場,越快越好,否則,這些誣害我的證據便會形成鐵案,你們也將不由分說的殺死我,我想到一旦你們在查覺這樁血腥事件後,會如何激動,如何憤怒,你們不可能听我申辯,听我訴冤,你們必定亳不考慮把我處死……‘青龍社’的規律我知道,魁首,你的嚴厲我曉得,我不甘白白的含冤而死,更不甘那殺人的凶手,栽罪于我的惡徒逍遙于報應之外!」

燕鐵衣古井不波的道︰「你是想追查那個元凶的下落?」

舒妲幽幽的道︰「我一直有這個想法,但是,我首先必要逃出‘青龍社’的追殺,我活著,才能設法查出真凶的底細,才能去找無辜的反證,假設先被你們抓住,你們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你們壓根就不會相信我的冤屈……所以我要躲避你們,一再的竭力躲避你們。」

燕鐵衣輕輕的道︰「告訴我,你的那只鳳頭釵是怎麼插進你義父胸膛里的?」

舒妲悲切的道︰「出事的那天晚上,魁首,我早就睡下了,我的臥室便在義父的對面;一般的習慣,臨睡前我都把飾佩取下,擺置在台上面,那天晚上我也是這麼做,除了手上的指環及耳墜,其余一只鳳釵,一只玉簪,一對翠鐲,全順手放到了台上;我很快便睡熟了,睡夢中,卻突發被一種奇異又暴烈的聲音所驚醒,那種聲音,似是人體的撲騰與物件的摔撞所組合,記得我被驚醒之後,最初的反應是短暫的迷惘和本能的悸懼,但我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匆匆下床趿著鞋子趕到門邊……」

燕鐵衣問道︰「自你驚醒至趕到門邊,這中間耽擱了多少時間?」

舒妲亳不考慮的道︰「只是瞬息的功夫,魁首,我一向動作很靈敏。」

點點頭,燕鐵衣道︰「這個我倒十分相信。」

舒妲又接著道︰「我剛剛把門打開,才往外邁,便看到一個人的背影正好越窗飛出!」

燕鐵衣仔細的道︰「從那扇窗掠出?」

舒妲道︰「就是樓上盡頭的那扇窗!」

「噢」了一聲,燕鐵衣道︰「出事之後,我趕去那里,不錯,樓上盡頭的那扇窗是開著的!」

素白的臉蛋上閃過一抹希望的光彩,舒妲急切的道︰「魁首,你一定相信我不是扯謊!」

燕鐵衣含蓄的道︰「繼續說下去。」

舒妲又道︰「我在看到那人形態十分倉惶的掠出窗外之後,不禁微微怔忡了一下,又馬上發現對面義父的房間門扉大開,還有燈光映出,下意識里,我就有了一種奇異的不祥預感,我急忙走了過去,進門一看,房里的情景,差一點把我嚇昏……」

燕鐵衣道︰「這是可以預想的。」

神色間,仍然存留著回憶中的恐懼,舒妲的雙瞳里透露著驚悸的顫窒︰「義父就仰躺在地下,房間四周血色斑斑,猩紅刺眼,陳設也是一片凌亂,但這還不令我震駭,最叫我驚恐的,卻是燈光映照下,插入義父胸膛上的那只鳳頭金釵!我的那只鳳頭金釵!」

燕鐵衣緩緩的道︰「當時認出來那是你的東西?」

點著頭,舒妲激動的道︰「那是義父送給我的幾件飾物之一,我一直都簪佩著它,怎麼不認識?猛然間,我全身發冷,汗毛倒豎,幾乎連心跳也停止了;我又害怕、又悲痛、又迷惑,在極快的一陣僵木之後,我立時醒悟這是一個陷阱,一個要活活坑死我的陷阱,我怕極了,房中的一切,眼前的景像,全是對我的指控,那個人,那個惡毒的凶手,他是存心要陷我入萬劫不復的絕地啊!」

燕鐵衣和悅的道︰「不要急,慢慢的說。」

喘息了半晌,舒妲接著道︰「當時,我又驚怕又不甘,我唯一的念頭便是趕忙逃走,我不能這麼愚蠢軟弱的被人陷害,被人誣栽,我要以我所有的力量來反抗,來掙扎;我匆忙回房,隨便找了一襲衣裙穿上,心慌意亂之中,只把台上的幾件飾物抓著,也從那個的窗口逃離向‘楚角嶺’下。」

燕鐵衣道︰「在你義父房中的那片刻里,你認為義父已經死了?」

舒妲酸楚的道︰「魁首,我見過死人,也見過人受了重傷的樣子,義父當時的情形,就算未曾斷氣,我怕他也難以再活下去……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我不忍看……」

燕鐵衣平和的道︰「舒妲,是否能盡你所知的描述一下那個疑凶的形狀?」

苦惱的咬咬下唇,舒妲道︰「我只看見他的背影……倉促間的印象,那似是個中年人……瘦瘦高高的中年人。」

燕鐵衣安詳的道︰「慢慢想,譬如說︰那人可有什麼特征?舉止上的、衣飾上的、身體上的?」

突然,舒妲記起了什麼似的月兌口道︰「我想起來了,魁首,那人後頸上有一條疤痕,極其難看的一條疤痕,瘰瘰突凸,像一條黃色的扭動的蚯蚓!」

燕鐵衣欣慰的道︰「再想看,說不定你尚能提供更多的線索,要知道,所提的線索越多,月兌雪你所受冤屈的希望越大,這跟你本身的利害有著深切的關連。」

苦思索著,舒妲又急促的道︰「對了,魁首,那人穿著紫色的衣衫,式樣好像和‘青龍社’的制式服裝,一個樣子!」

怔了怔,燕鐵衣的表情陰沉了︰「是麼!不會看錯罷?」

仔細回憶著,舒妲搖頭道︰「不會看錯,現在我記起來了,魁首,那人的衣衫不但顏色、式樣和‘青龍社’的人一般穿著相同,甚至連束扎腰部的板帶也是打的上下雙摺。」

燕鐵衣沉默了一歇,冷峻的道︰「如此說來,這疑凶顯然早就混進‘青龍社’臥底了。」

舒妲有些畏怯的道︰「我不敢肯定,魁首,但他確實是穿著‘青龍社’的制式衣衫。」

燕鐵衣澀澀的一笑︰「事情真是越來越離奇了。」

舒妲憂戚的道︰「你不相信我?魁首。」

燕鐵衣道︰「現在談論這個問題,時機上未免嫌早一點;舒妲,不是你干的就不必怕,如果是你干的,我相信與不相信你也與事無補!」

舒妲惶悚又淒郁的道︰「不是我,魁首,真的不是我……我是個人,有天良、有理性,知道感恩圖報的人,不是個畜生、禽獸。」

燕鐵衣穩沉的道︰「讓我們一同來證實你的無辜,舒妲。」

眼眶里又泛起了淚光,舒妲正想開口說什麼,山腳那邊,一條人影已如飛奔近,人尚未到,粗大的嗓門已先嚷嚷起來︰「魁首,魁首,你在那里啊?」

燕鐵衣高聲道︰「這邊,崔厚德。」

喘噓噓的,崔厚德連蹦帶跳的來到眼前,他揚揚手中一大把尚連著泥根的草藥,邊抹著滿頭大汗︰「總算采集齊了,一共是七味草藥,搗爛之後合敷在馬蹄傷腫處,至多兩天就能見效;天黑得很快,差點就看不清啦,魁首,也是………」

驀的,他張大嘴巴,兩眼發直的瞪著坐在地下的舒妲,好一陣子,方才透過口氣來,手指舒妲,他怪叫道︰「這這這……魁首,這不就是她麼?她就在你的眼前哪!」

燕鐵衣沒好氣的道︰「你當我是瞎子還是白痴!」

一時未能會過意來,崔厚德仍在直著嗓門叫︰「魁首,魁首,這就是舒妲哇,她就是我們千方百計要找的正主兒!」

燕鐵衣冷冷的道︰「我知道。」

像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崔厚德迷迷糊糊的道︰「呃,她!可是被魁首擒住了!」

燕鐵衣道︰「不是我擒住她,是她自己來到此處的。」

呆了呆,崔厚德茫然道︰「她自己來到這里?」

燕鐵衣不耐的道︰「我坐在這里等你,你尚未回來,卻等到了舒妲,你說是運氣也好,巧合也好,反正舒妲已經在此地了,我們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一半!」

崔厚德吶吶的道︰「那麼另一半的問題又是什麼?」

燕鐵衣緩緩的道︰「證實舒妲的無辜,也就是找出真凶來!」

吞了口唾液,崔厚德瞅了坐在地下的舒妲一眼︰「如果,呃,如果下毒手的真凶並非另有其人,而就是舒妲自己,魁首,又該怎麼辦?」

燕鐵衣重重的道︰「依照‘青龍社’的規律辦!」

崔厚德低聲道︰「這樣的滔天大罪,正合上‘弒上滅輪、叛宗離德’的一條,魁首,按照幫規,可是活剮分尸的懲處!」

哼了哼,燕鐵衣道︰「規律是我定的,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崔厚德連連稱是,又湊了近些︰「魁首看來,是不是這丫頭行的凶?」

燕鐵衣道︰「現在我還不能肯足。」

一卷衣袖,崔厚德殺氣騰騰的道︰「沒有問題,魁首,且交給屬下我來處理此事,包管刑不上三次,便叫這臭丫頭吐實!」

燕鐵衣瞪起眼來道︰「你在發什麼熊威?該叫你做事的時候,我自會吩咐,沒有叫你逞能,你便少充人王,還有點規矩沒有,你?」

趕緊垂手退後,崔厚德諂笑道︰「魁首千萬請息怒,我只是要代魁首分勞而已……」

燕鐵衣板著臉道︰「少替我找麻煩,崔厚德,便是功德無量了!」

崔厚德乾聲打著哈哈,面紅耳赤的老久哼不上一句話來。

這時,舒妲才有機會向崔厚德說話,聲音卻是幽怨又顫抖的︰「崔大哥………我們曾有多次相處過的緣分,我也一向像對一位大哥那樣的尊敬你,親近你,我自信沒有開罪你或惹你憎惡的地方……人心是肉做的,人也該是有感情的,我不盼你替我掩袒什麼,可是,崔大哥,至少也請你不要對我抱有成見,不要冤枉我。」

崔厚德十分尷尬的道︰「不是我有成見,呃,但你見了我為什麼卻半點情面不留,轉身就跑?害得我空手而回,挨了魁首好一頓罵!」

舒妲淒然道︰「若是我跟你回來,崔大哥,你有力量替我申冤嗎?你會說服他們給我一個洗清嫌疑的機會嗎?」

崔厚德大聲道︰「我們魁首可以辦到!」

舒妲沙啞的逭︰「可是,你並沒有向我說過魁首願意這麼做,你甚至沒有表示‘青龍社’中還有主張給我伸冤月兌嫌的人,崔大哥,我所想的,只是一旦回來,我就永遠失去為自己洗刷冤屈的機會了……我要活下去,清清白白的活下去,縱使要死,也該死得有個名目,有個因由,如像這樣不明不白的做了那惡人的代罪羔羊,你又叫我怎麼去甘心,怎麼瞑目啊……」

崔厚德怔窒了一會,方才期期艾艾的道︰「你跑得太快……我還來不及說到這些,你人已出去老遠了……」

燕鐵衣平緩的插進來道︰「今晚上我們就在這里住一夜,天亮後便趕回‘楚角嶺’!」

望著舒妲,他接著道︰「答應不給我們增加麻煩?」

舒妲淚光淋灕的道︰「魁首的意思……是指我逃跑?」

點點頭,燕鐵衣道︰「我就是說的這個!」

舒妲的神情里,看得出她內心的真切︰「魁首,請你放心,我決不會逃走,我甚至不會興起這樣的念頭;在你們前來追逐我的時候,我是為了尋查真凶,為了替自己的清白無辜搜集證據,才不停的逃,現在,你們已追上了我,並且更蒙魁首允諾將做公平的處置,予我伸冤訴屈的機會,在這種情形下,我已沒有理由、沒有必要再打逃遁的主意,否則,豈非自承罪過、陷自己于無可爭辯的絕境!」

燕鐵衣道︰「能明白這一點,乃是最好不過的了;舒妲,只要你不起異心,不生詭念,我保證你將受到最佳的待遇,反之……」

笑笑,卻毫無笑意,他接下去道︰「你一定也听說過,我的劍是非常快的,說不定快到出乎你的想像。」

低下頭去,舒妲委屈的道︰「我明白,魁首……」

盤膝坐在舒妲的對面,燕鐵衣的語氣又轉變得十分和藹︰「別怪我說話太過直率,我是一番好意,舒妲,有些事情,還是在未曾發生之前講明白的好,這樣,便可避免造成遺憾,或者,事情萬一發生,也不會遺憾,我想你該能諒解。」

舒妲苦澀的道︰「魁首言重了……」

一拍手,燕鐵衣道︰「崔厚德,該吃點什麼了吧?」

回應一聲,崔厚德速將置于破屋內的粗布乾糧袋取了出來,打開之後,用一方濯淨的白綢襯底,上面擺著一只油淋淋的焦黃雞腿,四條腌腸,幾片切好的鹵牛肉,一根青白泛翠的大蔥,另加一塊烙餅,雙手呈奉上來。

燕鐵衣接過,轉遞到對面的舒妲手上︰「你一定也餓了?來,先吃點填填饑。」

抬起頭來,舒妲有些惶恐的縮了縮身子,慌亂的道︰「不,魁首,魁首請先用,我……我不餓……」

燕鐵衣安詳的微笑著道︰「不用客氣;整日奔勞,怎會月復中不饑?再說,現在也是該要吃晚飯的辰光了,拿去吃吧,再推拒就是虛偽了。」

目光迅速掠過白綢上的幾樣食物,舒妲強忍住自己腸胃的需求,與饑餓壓迫下的貪婪食態,她喉頭間顫搐了幾下,怯怯的道︰「魁首先吃,我……我,就檢點剩下的果月復……」

燕鐵衣硬將白綢上的食物塞到舒妲手中──他已清楚看到舒妲吞口水的動作,笑吟吟的道︰「在沒有證實真凶屬誰之前,舒妲,還不能認定你就是真凶,換句話說,你仍保有應青戈義女的身分,也就是我的晚輩,做長輩的怎能把晚輩餓著或只叫她吃剩飯殘羹,來,好好吃一頓,東西我帶得多,別怕我沒得吃!」

說著,他一伸手,崔厚德果然已將另一份同樣擺在白綢上的食物奉遞上來。

舒妲低下頭,默默進食,卻是含著淚在咀嚼,在吞。

注視著舒妲,燕鐵衣發覺,這少女的吃相十分斯文,十分優雅,流露著那樣一種從容又高華的氣質,以至使他懷疑,舒妲是否真的並不餓?

下一小塊烙餅,燕鐵衣和悅的道︰「這些天來,怕都沒有安心吃過飯吧?」

舒妲怞噎了一聲,輕輕頷首。

燕鐵衣嘆口氣道︰「也真委屈你了,一個大姑娘家,卻遭到這多折磨………」

淚水頓時奪眶而出,沿頰涕泗橫流,舒妲咽著聲道︰「求魁首主持公道,代為申冤。」

燕鐵衣平靜的道︰「充吃飯,舒妲,不用急,我會找出那元凶禍首來的,不管那人是誰!」

舒妲用衣袖拭去淚痕,哀傷的道︰「魁首,我求你無論如何也要把真凶找出來……我不光是為了我,更為了我義父,如果任由那元凶逍遙于報應之外,不獨我死不甘心,義父更是不會瞑目的。那人的這條毒計,把我父女害得好慘,我背上千秋罵名,義父的血仇也難以報還,兩條生命,該是死得多麼不值,多麼冤枉。」

燕鐵衣吸吮著手指上的油漬,閑閑的道︰「青戈還沒有死。」

突然睜大了眼楮,舒妲驚喜逾恆︰「真的?魁首,我義父真的還活著?」

點點頭,燕鐵衣道︰「當然,我怎會騙你?」

舒妲興奮的道︰「魁首,至少我義父可以告訴你真凶是誰!」

燕鐵衣舐舐嘴唇,道︰「他沒有告訴我。」

怔了怔,舒妲迷惑的道︰「這……這是為了什麼呢?」

燕鐵衣道︰「因為他受傷太重,人已暈迷,從出事到我離開,他一直就沒蘇醒過,當然更不會開口說話;我們正在全力救治他,希望能把他從死亡邊緣上拖回來。」

舒妲呆了片刻,方始痛苦的聲吟︰「哦,義父,可憐的義父……」

燕鐵衣低沉的道︰「不要難過,讓我們一同為他祈禱上蒼保佑吧!也為了你!」

舒妲面色泛青的道︰「魁首!義父的蘇醒與否,是否乃是我最後的唯一的機會?」

燕鐵衣道︰「不見得,但是,這卻乃證實你無辜的最佳方式,是不?」

稍稍平靜了一點,舒妲陰晦的道︰「我不要義父死……魁首,那凶手的十條命也不配抵我義父的一條命……」

燕鐵衣道︰「我和你一樣有此想法,舒妲。」

把白綢連著剩下的食物擺在一邊,舒妲急迫的道︰「魁首,我們能不能現在就往回趕?」

燕鐵衣笑道︰「無須如此急切,你已經很累了,崔厚德的坐騎也因傷蹄要作調養;事情既已發展到這個地步,今晚上回去與明早回去,都不會有太大差別,況且……」

視線掃過舒妲的腿側,他又道︰「你似乎還受了傷?」

舒妲苦笑道︰「就在出‘丹縣’境的時候,半路上,突然遭到一個神秘客的襲擊,那人從我背後掩上來,悄無聲息的猝起發難,幸而我輕身術還算不弱,在危急中感受到掌風的拂掃,匆忙滾地閃躲,背心上只承受了一點虛勁,吐出兩口瘀血……」

燕鐵衣非常留意的問︰「那襲擊你的人,是副什麼模樣?」

搖搖頭,舒妲道︰「沒看清楚,魁首,我早已是驚弓之鳥,一旦遭襲,總以為是‘青龍社’的追兵到了,那里還敢還手纏斗?我撲地閃躲之後,藉勢竄向路邊的一片坡林中,頭也不回的拚命逃跑,那人卻在後面緊追不舍,當我奮身躍過一條乾澗的時候,那人就猛然發射了暗器,我腿上連中了兩枚暗器,卻又以身子旋撞之力撲跌向深草叢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前逃,直到天快黑了,我才確定擺月兌了那人,卻又因為這一陣盲目奔逃而迷失了方向,天色昏暗中既找不著目標,又尋不著人問,只好誤走誤撞,在荒野崗陵間模索,但做夢也想不到……」

燕鐵衣接著道︰「想不到竟然模上我們面前來了?」

侍立于旁的崔厚德,忍不住又插口道︰「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自投羅網不是!」

橫了自己這位手下一眼,燕鐵衣叱道︰「少碴舌頭!」

舒妲幽幽太息,道︰「我想這也該是天意吧?在我費盡心機,受盡折磨,付出了如許辛勞驚恐的代價之後,卻仍然轉不出你們的掌握,更等于自己送上門來……這好比一個輪回,注定在數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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