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
2006年9月9日16點13分。
上海。
成立眯著眼楮昏昏欲睡,在寬敞豪華的會議室里,他的股東和高管們正爭論不休。關于雲南的一個水電站的投資案,已經讓他傷透了腦筋——水庫移民安置工作,各級政府部門的公關打點……而最要命的是,當地準備申請加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但民間和國際的環保人士正在抗議,說一旦修建了水電站,會嚴重破壞當地生態環境。雖然這些報道都未公諸于眾,但只要某個環節稍有不慎,幾個億的銀行貸款就會泡湯,公司在香港上市的計劃也會擱淺。
冗長的會議永無盡頭,簡直是最大的身心折磨,成立硬撐著讓自己不要昏倒。雖然只有四十多歲,卻有了嚴重的高血壓,每天的應酬和煙酒幾乎抽干了身體——包括他的二女乃和三女乃。
當財務總監說話時,成立覺得會議室里的人都戴上了面具,宛如西藏寺廟里惡魔的面具。這些人一邊說話一邊跳舞,手里不知從哪出來的刀劍,紛紛指向他的脖子。最後手起刀落,斬下了他的腦袋。
他乍地一驚差點摔倒在地,公司副總急忙扶住了他。成立使勁眨了眨眼楮,還好那些面具都消失了,眼前這些人還都穿著西裝襯衫。
這時,乖巧的女秘書走進來,在他耳邊輕聲說︰「成總,去泰國的旅行社已經訂好了,總共三個人——您連同您的太太和小姐。」
「有沒有去清邁的線路?」
「是的,雖然大多數旅行團都不去清邁,但這一家只接待高端客戶,特地增加了泰北的清邁路線。簽證都已經辦好了,出發時間是9月19日,從浦東機場直飛曼谷。」
「好的。」
成立捏了把女秘書的大腿,同時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他皺著眉頭看了看號碼,居然是小梅打過來的——他新包養的一個女孩,剛從戲劇學院畢業,但一直沒接拍到電視劇。最近他想投資一部小成本恐怖片,想讓她演個女二號。
他無奈地走出會議室,戴起耳機輕聲說︰「我在開會!」
電話那頭傳來小梅緊張的聲音——
「我……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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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甜
2006年9月19日凌晨3點13分。
上海。
洞房花燭夜。
淚水,從唐小甜的眼角滑落,她被自己的眼淚驚醒。
身下是一張寬大的雙人床,這是她和楊謀一起從宜家挑選來的。臥室里到處布置著雙喜字,粉色的背景下有各種小擺設,大多是男孩女孩接吻的陶瓷——這是她的洞房。
傍晚,唐小甜和新郎楊謀走上了紅地毯,在無數禮花中喝了交杯酒互換了戒指。然後是倍受煎熬的敬酒敬煙,楊謀被他們折騰得不行了,到十一點便吐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大家只能送他們回家,連鬧新房的程序都免了。
唐小甜把新郎服侍上床,看著他酒醉不醒。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雙方父母也都識相的各回各家了。這是六十萬首付買下的房子,當然父母也各出了一半。剩下的八十萬貸款,需要三十年才能還清,下半輩子為銀行打工了。
她輕輕抹了抹眼淚,心中應該被幸福充盈,為什麼會流眼淚呢?
雖然,新婚之夜的新郎宿醉不醒,但她並沒有太大在意。因為明天一早,他們就會趕去浦東機場,去泰國開始浪漫的旅行——這會是一個完美的蜜月,盡管花費不匪。
但新郎到哪去了?
雙人床上只剩她一個人,原本醉倒的楊謀已無影無蹤。
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發現客廳里有微光閃爍。所有的燈都沒打開,唯一亮著的是電視屏幕。新郎楊謀坐在沙發上,電視機的熒光射到他臉上,竟隱隱有些猙獰可怖。
唐小甜坐到他身邊,關切地問︰「你怎麼了?胃里還難受嗎?」
但楊謀沒回答她,聾了一樣繼續看著屏幕。
他在看什麼?
DVD正在工作——屏幕上是一片茂密的叢林,畫面模糊而晃動,看得讓人腦袋發暈。鏡頭深入到一片村落,人們臉上涂抹油彩,顯然是東南亞某個土著部落。膚色介于亞洲人和非洲人之間,幾乎衣不蔽體,圍著火堆在跳什麼舞蹈。
她從沒看過這些內容,驚訝地抓著新郎︰「這是什麼啊?」
「一部紀錄片!」楊謀盯著屏幕,光影在他臉上刻下烙印,「二十年前,有個英國攝制組,深入泰國與緬甸邊境的原始部落拍攝。傳說那是古老的獵頭族,還保留著吃人肉的習俗。」
「食人族?」
唐小甜的臉變得煞白,屏幕里有一口沸騰的大鍋,不知在煮什麼肉?旁邊被捆綁的女子正拼命掙扎,獵頭部落的長老拿著狼牙棒,對女子念出一段奇怪的咒語。
然後,畫面對準長老的臉,狼牙棒高高舉起並砸下——
接下來的鏡頭讓唐小甜幾乎昏厥,而楊謀目不轉楮地盯著電視機。畫面又轉到部落民臉上,他們用木勺舀起大鍋里的肉,津津有味地享受大餐。
突然,電視機變成了黑屏。
唐小甜握著遙控器,睜大恐懼的雙眼,盯著新郎問︰「你怎麼了?是不是酒醉得難受?想看這些畫面刺激自己醒過來?」
但楊謀一把奪過遙控器,電視機又亮了起來,紀錄片畫面還在繼續。
這就是唐小甜和楊謀的洞房之夜。
幾個小時後,他們就要出門去機場,前往泰國享受蜜月之旅。
食人族,在等著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