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蝶睜開眼楮。
黑暗的女生寢室里,只有均勻的呼吸聲,一陣濃郁的幽香傳入鼻間。故事開頭的感覺,似乎又隱隱地重現,臉上還有什麼東西,她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感到空氣在撲扇。某個紅色的東西從眼前掠過,她撐著身體起來,見到了那只暗夜里的蝴蝶。
美女與骷髏!
又是它——再度于凌晨造訪,這回又要帶她到哪個神秘所在?
小蝶跟著蝴蝶下床,走出寂靜的女生寢室,樓道里那點紅色的光閃爍著,難道「鬼美人」還有螢火蟲的能力?
隨著蝴蝶走出寢室樓,漫步于黎明前的校園,走過空曠無人的小徑,穿過學校苗圃,迎面是紅白相間的夾竹桃——又一次來到「幽靈小溪」。
尚小蝶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看著夜霧彌漫的一池綠水,想象某個人會從河底浮起。
身後有一陣陰冷的風,回頭只見一個白色人影。影子越來越近,直到露出臉龐。
「白露?」
她叫出了室友的名字,雖然知道白露已死去快一周了。
黑夜里的白衣女子又走近幾步,與尚小蝶面對著面。仔細端詳幽靈蒼白的臉——不,她看上去比白露更漂亮,眼神也更憂郁,她是誰?
小蝶念出了詩經里的一段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白露為霜
不是白露,就是白霜。
對方的白衣女子給了她回應︰「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你是白霜?」
小蝶念出了這個只在視頻里見過的、一年前就已化為幽靈的女子名字。
暗夜里的眼楮眨了一下︰「是的,小蝶。」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白霜的嘴角迷人一笑︰「我知道你的一切。」
她畢竟要大上幾歲,剎那就讓小蝶震懾住了︰「你從哪里來?」
「蝴蝶公墓。」
「請帶我去‘蝴蝶公墓’,請帶我去發現秘密!」小蝶幾乎是哀求的語氣,「請你拯救我和莊秋水!」
白霜點點頭︰「請跟我來。」
說罷她轉身沿著河岸向前走,穿過茂密的夾竹桃,夜色正漸漸消退,白霜的腳步越來越快,可能是擔心天快要亮了。小蝶沿著河岸走了許久,第一次感到「幽靈小溪」竟如此之長,不知不覺已走出S大範圍。
「小溪」匯入一條更大的河,暗夜下河水緩緩流淌,四處是泥土芬芳氣味。兩人沿著大河左拐,又走了很長的路,直到眼前出現高大的圍牆。
子夜的墓地!
到處是散落碎裂的墓石,刻著暗淡的斯拉夫字母。她們走進一道幽深的門洞,頭頂是蒙塵的玻璃,一彎新月如鉤。門洞盡頭是祭壇的照壁,夾竹桃在黑夜綻放,簇擁著一座巨大的墳冢。
「歡迎你來到蝴蝶公墓。」
墓碑剎那間倒下,墳墓上裂開一道大縫。
白霜指著墓穴口,柔聲對小蝶說︰「她在等你。」
這個「她」又是誰?
隨即,白霜背上生出一對薄薄的翅膀,翩翩然飛上夜空,如蝴蝶溶化在月光里。
尚小蝶閉上雙眼,繼續向前踏出一步,踩在墳墓的裂縫里。腳下一片虛空,整個人墜入無底深淵。她慌張地從墳墓里爬起來,身邊有個巨大的棺木,棺材蓋已經打開,里面躺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子——就是「她」。
伊蓮娜
是的,這個美麗的女子正躺在墳墓中,是夢境中的夢境,還是檔案中的檔案?就連小蝶自己也覺得虛幻了,此刻唯一真實的就是伊蓮娜。
她就像睡著了一樣,表情安詳而甜美,嘴角還有某種微妙的笑意,柔和的眉毛配著鼻子,就連如雪如玉的皮膚下,也隱隱可見青色的毛細血管,還有那像被風吹散了一樣鋪開的頭發,——這是真正的亞麻色,一種最淺最淺的金色,也許她還有北歐人的血統——就像一朵顏色奇異的鮮花,綻開在她美麗的頭頂。
永不調謝……
尚小蝶忍不住伸出手,撫模著伊蓮娜的頭發,竟真的如絲綢般光滑細膩,簡直隨時都可能融化掉。
突然,伊蓮娜睜開了眼楮。
就在小蝶嚇得要尖叫時,墳墓頂上迅速合起來,她被嚴嚴實實地關在了墳墓里。
墳墓里已黑暗到了極限,眼前一絲光線都沒有。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抓住了小蝶的脖子。
她尖叫著醒來——
頭頂不是墳墓,而是寢室的天花板。窗外,晨曦已漸漸照亮了校園。
而在對面的床鋪上,田巧兒厭惡地抬起頭,又閉上眼楮繼續睡覺了。
小蝶仍在女生寢室的上鋪。
她艱難地支起身子,剛想要擦額頭的汗,卻感到手里抓著什麼東西,低頭看看卻嚇了一跳,原來手里正抓著一把頭發。
——亞麻色的頭發。
顫抖著攤開手心,這撮頭發靜靜地躺著,在窗外射來的光線下,竟發出迷人耀眼的反光。
顯然這不是自己的頭發,更不是寢室里其他人的頭發——室友們只有曼麗染了部分紅發,但絕對沒有這種亞麻色。
她撿起一根發絲仔細看著,又長又細,光澤可人,對著光線看簡直是半透明的。只有年輕女性才有這種頭發,還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隨時都會活起來。
究竟是不是夢?
小蝶狠狠捏了自己一把,幾乎疼得叫了出來——如果手里的頭發不是夢的話,那麼剛才所見的「白霜」,還有墳墓里的「伊蓮娜」,也都不是夢了!
低下頭再看看這把亞麻色的秀發,這真是伊蓮娜的頭發嗎?
趕緊把這些縷頭發包起來,就像水面上的波紋——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