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一傳入耳中,向瑤立刻低下頭去,避免與鏡中的他打照面,並自他與門框中間的空隙鑽了出去。
她垂著頭迅速到行李箱拿了化妝包,再雙腿盤坐在臥室拉門與起居室牆壁形成三角形空間內,對著尖角涂抹,不知情者,還以為她在面壁思過。
他好笑的望著她狀似忙碌的背影,語氣閑涼的說,「自閉小姐,那里有梳妝台,你沒看見嗎?」下頷朝置放于電視機旁的精致漆器梳妝矮台點了點。
她頭也不回道,「抹保養品而已,不需要鏡子。」頓了下,「你快去洗澡啦!別吵我!」
她的樣子實在有點奇怪,不過他暫且不追根究底,拿了換洗衣物走入浴室。
听到關門的聲響,她才松了口氣,抱著分裝保養品與化妝品的兩個化妝包移師來梳妝台。
黑色的華麗漆器台面上,斜放著滾櫻花邊的橢圓形大鏡,比浴室的鏡面更清楚的映照出小巧的五官。
小臉兒幾乎貼近鏡子左看右瞧,兩指拉著眼尾,心想這樣的動作不知可否讓眼楮看起來沒那麼浮腫。
一定是昨晚沒睡好,今天又玩了一整天,太累的關系才會眼楮腫。她想。
也不知怎麼搞的,常是一沾枕就形同于昏倒的她,昨晚是怎麼也睡不著,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就像一般失眠的可憐蟲。
她還下床溫了杯牛女乃,做點簡易的體躁,但就是無法入睡,腦子里不停的轉著今日要來北海道游玩一事,不停不停的演起腦內小劇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想著兩人單獨相處五天,可能會發生何事的假設情節干嘛!
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會不歡而散呢!但在她腦子里演的都是一些浪漫甜美的情景——她覺得自己真實瘋了!
難不成只是被索取幾次吻,她還當真有了期待?
見鬼了她!
從他對待她的樣子,很明顯的就是個很會搞曖昧的玩咖嘛,她明明很清楚的呀,怎麼還會有可笑的妄想呢?
她該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她驚恐的兩掌貼著臉往後拉。
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不需要鏡子?」
尚著牛仔褲的長腿入境,她驚喘一聲,轉過身來時,頭上的毛巾掉落,一頭濕發亂七八糟的頂在頭上,看起來可笑極了。
「你不是去洗澡?」為什麼又出現?
「我好奇啊,想知道我進入浴室後你會干嘛。」他蹲在她腳前,「你的頭發真好笑。」真像個頭發燙壞的大嬸。
「你管我!」她抓起毛巾蓋上頭。
「阿桑小姐。」
「干嘛?」她很想掩住臉,又怕這動作太明顯,只能僵住不動。
「你的浴衣。」他指指領口,「敞開了。」
她低頭,大敞的領口處可清楚看見邊緣的細致蕾絲,她重喘了口氣,慌忙拉攏。
他單手托腮,「我有個直覺,只是不知道準不準……」他遲疑的開口,「你是不是在躲我?」那動作太明顯。
「我躲你干嘛?」
「你。」拇指在齒間咬了下,食指指向她的小臉,「你的臉……」
毛巾立刻拉下,遮住半張臉,只露出眼楮來,「我臉怎樣?」
「我現在才知道……」他又遲疑了會,盯得仔細,好像在研究啥。
她屏氣凝神。
「原來你眼楮是圓的!」
「誰的眼楮不是圓的?」拔尖的嗓音讓她頓覺反應過快。
「不!我之前一直以為你的眼楮是狹長型的,這是因為化妝的關系嗎?所以卸妝後才變成圓的?」
她的確都是靠眼線與假睫毛將眼楮的線條延伸過眼尾,讓人有狹長的錯覺,這樣看起來比較專業,畢竟圓圓的眼形太孩子氣,會讓她看起來像嘴上無毛的小屁孩!
「嘿!圓眼小姐。」他輕拉她的毛巾,「讓我看一下你的真面目。」
「不要!」她將毛巾扣得死緊。
「你是因為不想讓我看真面目才躲著我?」
「你想太多!」她故意一臉鄙夷,「我哪需要管你怎麼看我!」
「既然如此,就讓我看啊!」他未再拉扯毛巾,而是好整以暇等待。
可惡的家伙!不放開毛巾好像她真的很在意他似的——雖然她真的在意!
貝齒用力咬了下唇。
「我就說我猜中了吧!」等了五秒鐘的王初籬露出勝利的微笑。
「並沒有!」她發狠將毛巾拉下,「看就看啊!怕你啊!」
他盡量無視頂上的亂發,而是盯著她的五官瞧。
原來,她的眼眸真的足圓的,雙眼皮比印象中還深,長長的睫毛微垂,看起來很是無辜,有種我見猶憐的味道。
她的眉毛並沒有那麼濃密,顏色雖淡了些,形狀倒是漂亮的柳葉眉,只是她都故意畫粗了點。
她的鼻子還是一樣可愛的微微挺俏,菱唇倒是顯露傲氣的略噘,淺淡的顏色像是三月春天的櫻花。
此時的她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歲,像剛畢業的大學生那樣的稚女敕青澀。
「看夠了吧!」他的審視盯得她心頭熱,渾身上下都很不自在。
大手忽地上前滑過女敕頰,然後停在下顎處,拇指微動,「真可愛。」
她撅嘴,「我才不要被說可愛!」
「小朋友小姐……」
「我不是小朋友!」她抗議。
她最討厭被叫小朋友,那代表不專業。
「你都出來玩了,不用再費神抹得像在上班一樣吧!明天,就單涂你的防曬,原模原樣跟我出門!」他笑,「這樣人家一定覺得我很行,交了個幼齒女友!」
「變態!」她的嘴角在怞搐。
她還以為他會覺得她這模樣不好看,可他看起來好像挺喜歡的,還好……
不對!她在慶幸什麼呀!
向瑤,別發瘋了!快停止胡思亂想!
「我虛心接受!」上半身俯近。
「你要干嘛?」他突然靠近難道是想……
薄唇輕觸頰面,「我想用我的嘴……」他吻她的鼻尖,「代替我的手……」吻她緊閉的眼,「去感覺你可愛的臉蛋。」
「等等……」她無力的抗拒,「說好不踫我的!」
「我沒有要對你怎樣。」吻另一只眼,「我只想親親看而已。」
親親叫不對她怎樣?
「王初……唔……」他趁小嘴張成O形時,舌尖鑽入檀口,抵纏軟女敕香舌,吮嘗極致甜美。
他像是剛發現新玩意的頑童,眷戀不休的在小嘴內砸吮,五指撫著她的臉,輕柔貝殼般的耳,滑入濕發中按壓,她不由得舒服的聲吟了聲,像又重新泡回溫泉浴池內,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他靠左手支撐整個身體,免的壓壞嬌小縴細的她,右腿蠻橫的擠入她的雙腿之間,她感覺到有什麼在那兒起了變化,她不由得渾身一陣戰栗,分不清此刻心中似惶恐又似期待的情緒,到底偏向哪一方。
「王初籬……」她掙扎著讓理智抬頭。
「噓,別說話……」火舌滑過敏感的耳廓,含入軟女敕的耳垂,「讓我好好的品嘗你的美……」
「不……」小手抵向硬實的胸口,無奈的發現,不知是他太健壯,還是她太無力,竟然無法撼動他分毫。「我們說好的……不踫我……」
「我記得。」
可是他還是在吻她的頸子,她有預感再繼續下去,他就要月兌她的衣服了!
「王初籬,你要守信用!」
一顆淚珠滑下粉頰,他嘗到微咸的滋味,因而停下動作,略起身俯視閉眼淌淚的她。
「好,我不繼續。」拇指抹去頰面的淚,「但我想確定一件事,你對我有感覺嗎?」
她有些訝異的張眸。「為什麼問這個?」
她曉得善搞曖昧的男人不喜歡女人放入太多的感情,這種東西在游戲中只要一點點,就像在濃湯里灑上胡椒,可提升美味,但若加入太多,這碗湯就毀了。
他想確定她也是個玩家,還是難纏的小麻煩嗎?
「這樣我才能確定我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嘗試以五指梳開還卷在她頭頂的可笑亂發。
她望著他的眼,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回答。
她捫心,她無法否認他的確吸引著她,讓她恨不得直接往他的懷中奔去,如王惠鴻所願的攜手走向未來,但她不曉得他是否也這麼想。
她想保護自己早就傷痕累累的心,但她也感覺到他釋放出善意的同時,仍保留著什麼的在觀察、研究與試探,所以他的話不明確也不說死,空間很大,大到她惶恐。
她咬了咬唇,決定將自己保留在安全區內。
他深沉而凌厲的睨了她一眼,起身至浴室洗澡。
浴門合上,她一骨碌爬起,一時之間,不曉得等他洗完澡後,該怎麼面對他好尷尬。
干脆來裝睡好了。雖然不到十點,不過她一天一夜沒睡也累了,又可借此避免與他在密閉空間內大眼瞪小眼的無措,這實在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快手快腳抹完眼霜與侞液,頭發才吹干頭皮,就走進臥室將其中一床床鋪拉到牆邊,與另一床相距將近兩公尺遠。
這會不會太刻意了?
好像故意防著他似的!
怕讓他感覺不好,更尷尬,她又將床拉回原位,鑽入被窩。
她還以為自己可能又要煩這問題,胡思亂想很久才能睡著,誰知她實在太累,幾乎是頭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王初籬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向瑤人已睡。
他上前,蹲在她身邊,觀察好一會,確定她的確是睡著了,不是裝睡,這才拿起房卡,確定大門有確實鎖好後,在飯店附近找了間居酒屋,入內點了下酒菜與一壺清酒,坐在窗沿獨酌。
一名漂亮的女孩見他一人,婷婷裊裊的走來,輕聲問是否介意與她共坐一桌。
王初籬淡掃屋內,尚有其他空位,遂冷淡的搖了搖頭後,依然望著窗外,不再回應女孩的任何搭訕話語。
他一直坐到將近十二點,才回到飯店。
房間內的女孩仍沉睡,姿勢仍跟他出門前一模一樣,熟睡到連翻身都沒有。
他凝望著她,低聲道︰「因噎廢食的呆瓜。」他曉得她的恐懼。
她怕他不真心、不專情,怕全心付出後換來的是傷心一場,才遲遲不敢坦率顯露真意。
「不是每個好條件的男人都擅長玩愛情游戲!」他低嘆口氣,愛憐的吻吻她的頰,來到另一邊的鋪床和衣躺下。
早上七點不到,就有人在王初籬耳旁鼓噪。
「起床了,懶蟲!」她用力搖搖他。
他張開眼,瞧見已經穿戴整齊的她,再看她假裝昨晚啥事都沒發生,笑得有點做作的臉龐,二話不說,大掌壓上她的後腦勺,措手不及的她被偷走了一個早安香吻。
「早!」他伸了一個大懶腰。
他的舉動出貨她意料之外,她還以為經過昨天的「坦白」,他的行為會有所「收斂」,沒想到竟然跟過往沒兩樣!
她輕咬著下唇,一時間竟覺得這樣也好,天曉得她明明最討厭這種曖昧不清的氛圍的呀!
她是怎麼了?
他起身梳洗,她則去整理行李,兩人一如往常的邊游玩邊拌嘴,去過了旭川動物園,再吃了旭川拉面,喝了森之時計下午茶,吃了初雪巧克力蛋糕,再到熊之湯泡了露天溫泉,晚上就夜宿附近飯店。
想悠閑度假的兩人,行程排得松散,偶爾路上見到優美的景色就停下來拍拍照,晃一晃,心情很輕松。
晚上,向瑤心想反正他也不會真的對她怎樣,也就不再特地將鋪床拉得老遠,誰知洗完澡鑽入被窩里的他竟然大手一撈,將隔壁床的她撈進懷中。
「喂……」她意圖掙扎,「不要亂來!」
「我有怎樣嗎?」他的語氣很無辜,「我只是想抱個人睡而已。」他將臉埋入她後頸,熱氣吹拂,她頸上的寒毛幾乎都豎立起來了。
「我不想被你抱著睡。」他該不會以為她未將床拉離,就是默許他為所欲為了吧?
「我睡著了!」粗臂將她的腰扣得死緊。
「少騙人!」她扭動了兩下,根本掙不月兌。「王初籬!」竟給她裝死?「王初籬!」還是不回應!
她翻了個白眼,背後的男人的確只是抱著她,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但他會不會因此越來越得寸進尺?
細臂弓起,想賞他個肘子,就不信胃被狠頂一下,他還能繼續裝睡下去——然而她只彎起胳膊,就未再有接下來的動作。
算了,反正他沒怎樣就好。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好窩得更舒服些,渾然未覺身後的男人嘴角彎得多高。
五點,鬧鐘響,猶閉著眼的她想起身,卻發現難以動作。
她睜眼,一張俊美的臉龐大特寫赫然出現在她視線內,她愕喘了口氣,才想起昨晚他是抱著她睡的。但她昨晚明明是背對著他入眠,現在竟是面對面而睡,更令人尷尬的是,她的腳跟他交纏著!
萬一他醒來,被他發現她的腿主動勾纏著他,不曉得又有啥話好說。
她忙想收回腳,但不知是他有意還是下意識的動作,當她收腿時,他竟然改變了角度,將她的腿勾得更緊。
「王初籬,放開我,我要起床了!」
他恍若未聞。
「王初籬!」
沒反應。
吼!他是假裝沒听見嗎?
見喊不醒,向瑤干脆使出鐵頭功
砰!
「噢」他撫著額角喊,「你搞什麼鬼啊?」竟然撞他的額頭,叫人起床也不用這麼粗暴吧!
「誰教你不讓我起來!」總算松腿了喔?
她將他推開起身,不料他竟又將她拉下,吻了芳唇一記後,翻身繼續睡。
可惡的家伙!她抹了下唇,踹他一腳,才去梳洗。
男生的動作都比較快,因此她照例是穿戴好後才喚他起床。
王初籬懶懶的張眼,生理時鐘告訴他,時間尚早。
「幾點了?」
「五點半。」
「我還要睡。」那麼早起床干嘛,飯店的餐廳都還沒開!
「不行!」她硬拉他起來,「我們要去朝市。」
「什麼東西?」他連眼都不想張。
「釧路的和商朝市吃海鮮啊!有個蓋飯吃法叫勝手井,先買一碗白飯,沿路逛到喜歡的海鮮就往飯上放,逛完一圈,勝手井也完成了!」
「噢!」听起來很有趣,但他真的還困著。
「你起來,去刷牙洗臉,車我開,你繼續睡。」她興致勃勃,非去不可。
「好吧!」她都采折衷辦法了,奪了她的興致總說不過去。
今日的行程照例定由他安排,吃過勝手井後,他接手開車。
「我們要去哪?」她問。
她這方面的大致行程,她一開始就告訴他了,可他這方面卻顯得神秘,不曉得腦袋里打什麼主意。
「到了你就知道了。」還是很神秘的模樣。
「好吧,隨便你!」換人開車,就換她補眠了。「別把我載去賣就好。」她將椅背壓後,好方便睡覺。
「那可不一定。」他笑得賊兮兮的。
「你才舍不得。」話一出口,她自個兒也嚇一跳。
她竟有如此的自信,說出這樣的話來!
「還真被你說中了!」專心開車的他拉拉她的手。「睡吧!到了叫你。」
「迷迷糊糊中,向瑤覺得有什麼在恬她的臉。
變態的家伙,竟敢趁她睡覺時恬她!
「王初籬!滾開!」她伸手欲將咸豬手推走,沒想道掌心觸及的竟是一臉毛。
他什麼時候臉上長毛了?
她困惑張眼,半月形的眼,長長的嘴,讓她下了一跳。
「啊!」未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她大叫了一聲。
「咩……」同樣嚇了一跳的綿羊不滿的朝他咩叫。
「哈哈哈……」還坐在駕駛位上的王初籬大笑。
「笑什麼笑!」她惱怒轉頭瞪視,「為什麼有羊啊?」
一定是他故意開窗,讓羊恬她的臉的!
「嚇到小姐了。」另一道男生傳來。
她回頭,才發現車子後車窗上靠著一個外型健壯,臉龐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高大男人。
「這是我朋友,蘇樵竹。」還笑得樂不可支的王初籬介紹,「我們現在在他的牧場。」
「呃,你好。」還有些狀況外的向瑤朝他頷首致意。
她回頭悄聲問王初籬,「這是怎麼回事?」
「我朋友娶了日本老婆後就定居在北海道開了牧場,這就是我們今日的行程。」他打開車門,「下車吧!」
向瑤恍然大悟。
「等一下啦!」她忙拉住他衣角,「我門口都是羊,怎麼出去?」
「自己想辦法啊!」他聳聳肩,逕自下車。
「王初籬!」他還真打算拋下她?
「別急,我幫你。」蘇樵竹趕開門口的羊,「快下來吧!」
「還是你人好。」向瑤朝他甜甜一笑。
才要打開車門,門口的王初籬霍然將車門推回去。
「你干嘛?」不讓她下車?
他的頭擠入窗口,語帶不悅道,「不要隨便對已婚人士亂笑。」
她不曉得她笑起來有多甜嗎?
「我只是表示謝意。」
「那也不用故意笑得那麼甜!」甜得他眼楮疼!
「我一向這樣笑的!」哪有故意笑得甜!
「破壞人家的家庭,你罪過可大了!」
「我看是你吃醋了吧!」最好這樣笑就會破壞人家家庭啦!
「欽……」
「啊什麼啊?」
「好像真被你說中了。」
她莫名一陣臉熱。
然而再看到他惡意的微笑,恍然他是故意鬧她的。
很討厭耶!
「走開啦!」她狠狠將窗內的頭推走,用力推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