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控制不住自己,失聲叫了出來。她和清幽都看到了———在照片里,鬼樓二樓右側第四扇窗戶的後面,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不可思議。
清幽也睜大了眼楮,她又把圖片放大了一倍,將二樓那扇窗戶移到了圖片瀏覽器的當中
,幾乎佔據了大半個電腦屏幕。畫面放大到這個程度,已經有些模糊了,照片確切無疑地顯示———在二樓窗戶里顯出了一個黑色人影,從體形輪廓和一頭長發來看,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但是,看不清她的臉。
窗戶里的女人被黑影遮蓋住了,只能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即便把圖片調整到最精確,二樓窗戶的畫面還是有些模糊。畢竟它在照片里只是背景中很小的部分,能夠發現窗戶里的女人已經很不錯了。
清幽又把照片調整到正常大小,畫面中央還是她自己,後面是那棟據說鬧鬼的三層樓房。在樓房二層右側第四扇窗戶後面,有一個隱約可辨的黑色人影。
忽然,春雨覺得照片里二樓窗前的女人,正在看著樓下拍照的清幽,或許———還有握著相機的自己?
一想到自己,春雨立刻緊張地說︰「怎麼會把這個人影拍進來的呢?
當時,我記得鏡頭里除了你之外,沒有發現其他人啊。」
清幽也點了點頭︰「沒錯,我還特地看了看鬼樓的窗戶,里面什麼都沒有。」「可是,鬼樓已經被學校封了十幾年了,里面不可能有人的。」
春雨已經不敢再看那張照片了,她和清幽兩個人面面相覷,無法解釋為何會拍出這樣的影像,這似乎已經超出他們對于科學的理解了。「如果不是人的話———那就是鬼了!」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把春雨和清幽都嚇了一跳。原來南小琴已站到了她們身後,看著電腦里的照片冷冷地說。「今天你們去過鬼樓了?」就連許文雅也從床上跳下來了,把那張小孩似的可愛臉蛋湊到了電腦屏幕跟前。
清幽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有些生氣地把電腦關了,一個人爬到床上埋頭看書。
春雨向南小琴和許文雅使了個眼色,讓她們不要再刺激清幽了。然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清幽手里那本書的封面,原來是《雨月物語》的中文版,大約相當于日本版的聊齋,作者是日本江戶時代的上田秋成。
她怎麼會看這種書?春雨記得清幽過去最害怕這種故事了。
這時的女生寢室變得安靜了許多,春雨一個人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不知呼嘯著多少寒風,讓房間里也變得陰嗖嗖的。
子夜,女生寢室熄燈了。
有些感冒的春雨使勁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棟女生樓已經有幾十年了,每年寒冷的冬夜里,這些沒有暖氣的屋子,總被女生們暗中咒罵個不停。春雨蜷縮在上鋪的被窩中,總感覺剛才洗澡沒有洗熱乎,以至于雙腳還有些發涼,只能悄悄地搓著腳讓它熱起來。
她已經在這間上鋪睡了三年多了,每晚女生寢室里特有的氣味都會涌入鼻孔,想起還有半年多就要離開這里,真有些舍不得這種氣味。春雨是個特別敏感的女生,就連睡覺也不會太沉,每次清幽在半夜里起床,都會把上鋪的她給驚醒。雖然春雨依然閉著眼楮,但她能感覺到床架的微微顫動,然後是清幽輕手輕腳地出門聲。她靜靜地躺著等待清幽回來,似乎寢室里的黑暗只是某種幻覺,天明很快就會降臨到窗外。就這樣,她又緩緩地睡著了,直到又一次被黑夜里的動靜喚醒。
現在,這動靜又來了。
春雨本來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忽然感覺到身下一陣顫動———好像心被什麼提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被子,這時似乎整個床架都動了起來。
她感覺到下鋪的清幽站起來了,已經離開床鋪走到寢室中央,她等待著清幽出門的聲音,應該是去上廁所吧?
可是,春雨足足等了幾分鐘,卻始終沒有听到有人出門的聲音。
清幽在干什麼呢?
藏在被窩里的春雨再也憋不住了,就像小時候藏在媽媽懷里听故事那樣,悄悄地睜開了眼楮。女生寢室里漆黑一團,就連窗外也沒有一絲光線,就好像沉入了墳墓之中。
突然,春雨听到了腳步聲。
是清幽的腳步聲,她正在寢室里來回地走著,似乎還有著某種奇怪的節奏。這讓春雨的心跳驟然加快了,清幽可從來沒有半夜在寢室里散步的習慣啊,她悄悄地支起了身子,打開了一盞床頭燈。
白色的柔光照亮了春雨的臉,也依稀照出了寢室中央的清幽———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裙,下擺幾乎拖到了地上,原本編起來的頭發披散在了雙肩,像個飄浮的幽靈似的。
更奇怪的是,清幽正在不停地轉圈。
春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清幽在繞著寢室中間的空地轉圈,並發出一陣陣有節奏的腳步聲。清幽的轉圈是逆時針的,幾乎是一個非常規則的圓形路線,她的腳步不緊不慢,身體也非常平穩,就好像是在機械地完成某種儀式。
來自上鋪的柔暗光線照在清幽的臉上,無法照亮整個寢室,看起來就像是在昏暗的劇場舞台上,一盞光線打在了女主角的身上,這給清幽的轉圈平添了幾分詭異色彩。她就和下午在鬼樓拍照時一樣面無表情,但表情越是平靜就越讓春雨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