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在井底被囚禁了一百年。
正當春雨想要放聲大叫時,周杰倫《東風破》的旋律忽然響了起來———那是她的手機鈴聲,不知是誰打來的電話。
不管是在被窩里還是古井底下,春雨還沒看清來電者,便立刻接听了手機。
電話那端停頓了幾秒,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們不知道犯了什麼罪,為什麼要在第1層地獄里才能相見。」
春雨一下子呆住了,對方的聲音實在太怪異了。她從來沒听過這種聲音,仿佛不是從人的嘴巴里說出來的,無論節奏還是音色都非常別扭,沒有一般人說話的停頓和轉折,音高幾乎都完全一樣,又尖又細像是電影里太監的聲音。
但春雨還是讓自己的疑問月兌口而出︰「你是誰?是清幽嗎?」
電話那頭似乎沒有听到她的話,繼續保持著剛才的語速說︰「我是典妻,一個被扔到井里而死去的女子。」
典妻?一個被扔到井里而死去的女子?難道自己在與井底的幽靈對話?春雨知道什麼是典妻———這是舊中國農村古老的風俗,窮人把自己妻子高價「租」給有錢人家做妾,「租期」結束後再還給原來的丈夫。
三十年代著名小說《為奴隸的母親》就是以典妻風俗作為題材。
不待春雨回答,電話那頭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本來有丈夫和兒子,但因家中貧困,被典到有錢的歐陽家,租期三年,為歐陽老爺延續香火。一年後,我為老爺生下一子,便想回到原來的家里。但老爺不準我出門,終日將我鎖在後院。終于有一天,我逃出了歐陽家,但很快便被他們抓回。女子私逃出門,在荒村罪不可恕,按舊法施以沉井,他們便將我推到了後院的古井之中。」
緊接著,手機里傳來「撲通」的一聲,似乎真有什麼東西落到了井里,井水飛濺到四周潮濕的井壁上,然後便是永遠的黑暗……
剛才那段敘述是那樣平靜,在這詭異古怪的聲音里,春雨仿佛看見了那個冤魂———她穿著民國初年寬大的衣袍,腦後挽著個大大的發髻,她應該還很年輕,面容美麗而蒼白,坐在一口黑暗的井底,面對春雨講述著自己悲慘的一生。
她就是典妻,一個死于民國初年的女子,她一直都在井底仰望天空,眼里帶著永遠都難以磨滅的怨恨。現在,她從荒村的古井底下給春雨打來了電話———不,她就與春雨面對面地坐著,緩緩地伸出那只蒼白的手,撫模著春雨恐懼的臉龐。
此時此刻,春雨感到典妻已抓住了自己的腳,拖著她不斷地往下沉去,在黑暗的井底還有著更深的洞穴,這里便是地獄的第1層。
身體漸漸地陷入了泥水中,一切都將在黑暗中沉睡,春雨感到意識越來越模糊了———「不!」
她突然大叫了一聲,雙腳拼命地踹起來,直到把裹在身上的被子踢翻了。終于,春雨擺月兌了厚厚的被窩,支身從床上坐了起來,那盞床頭燈依然亮著,照著她慘白的臉。就像剛從井底爬上來一樣,春雨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還在不停地向外嗆水。
喘了好一陣子,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剛才已經停止通話了,而且還進來了一條新的短信。
春雨顫抖著拿起手機,閱讀這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1層,進入地獄的第2層。」
看著這條短信,春雨有些茫然了,難道剛才就算是地獄的第1層嗎?隨後,她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就像是打電腦游戲過關一樣,剛才只過了第一關,緊接著還要過第二關了。
如果她剛才選擇的不是「荒村進士第」,而是「德古拉城堡」或者「蘭若寺」,那麼應該就是完全不同的經歷了。她也不會接到典妻打來的電話,而是與經典女鬼聶小倩通話吧?想到這里,春雨不禁又苦笑了一下。當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後,春雨才發現剛才最後一條短信,發件人並不是清幽,而是一個特殊的短信號碼———741111春雨覺得有些奇怪,立刻再去看一看前面收到的短信,卻沒有在手機里留下記錄,只剩下剛才這最後一條了。
又靜靜地呆坐了一會兒,再也沒有收到新的短信了,春雨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一陣寒意侵入了寢室,讓只穿著內衣的她哆嗦了幾下,連忙又鑽回到了被窩里。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春雨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她關掉床頭燈,閉上了眼楮。
什麼地獄的第幾層,快點全部忘掉吧———春雨在心里囑咐著自己,終于困倦地睡著了。
女生寢室恢復了寂靜,窗外繼續呼嘯著寒風,不知有多少亡靈在暗夜中獨行……
或許是昨夜折騰得太晚了,春雨直到早上八點才醒來。
揉著眼楮走下床鋪,她希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場夢。然而,她又不敢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機,生怕再看到那些短信。
許文雅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寢室,正傻傻地坐在對面下鋪,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短信,她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看起來更像個玩具女圭女圭了。春雨看著許文雅那副樣子,心里忽然有了些擔心,便試探著問道︰「昨天半夜,你到哪里去了?」
許文雅緩緩抬起頭來,似乎對春雨打斷她發短信很是不滿,嘴里嘟囔道︰「沒看我正忙著嗎?我半夜去哪里關你什麼事?」「我是怕你出事。」「喂,不要觸我霉頭噢。」許文雅瞪了春雨一眼,但她說話的聲音卻似乎很虛,說完便繼續低頭發起了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