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血字,除了李隱和子夜外,其他四名住戶都是首次執行血字指示。而子夜要執行的,是第五次血字指示,其他四個人,自然也清楚難度絕非是首次血字的難度。
不過,那上官眠和慕容蜃自然不說,就連封煜顯,也沒什麼反應。封煜顯也是上次來開會的五名新住戶代表之一,是個三十二歲的大叔級男子。當然雖然說是大叔,也是美大叔,剃掉胡須後,看起來也顯得很俊秀,但和皇甫壑比起來,就相差很遠了。
首先要做的,自然是需要調查一番。這次血字的鬼魂,很可能是當初那兩個殉情的年輕男女,任里昂和曾未幸。既然如此,調查這二人生前的情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不過,要查出當時月影館和日冕館居住的人現在在哪里,幾乎是不可能的了。雖然當時事件還算轟動,但都過了那麼久了,兩家人搬離那後,早就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了。而且因為時間隔太久,許多新聞都很難詳細地查出來。一些記者添油加醋的內容,也不足為信。
4月14日,在李隱家中,對這一次血字,所有需要執行血字的住戶到場,分析詳細情況。
「這一次的血字……」李隱將查到的新聞資料給每個人發了一份,說︰「大致能夠確定鬼魂的身份。根據規定,公寓單數號碼房間的住戶,是去月影館,雙數號碼的,是去日冕館。這一次,去月影館的是子夜(403室)、上官眠(709室)、白羽(1501),去日冕館的是慕容蜃(1804)、封煜顯(402)、李隱(404)。
封煜顯和李隱是鄰居,但是這個男人性格也比較內向,雖然平時見過幾面,但也只是略微寒暄幾句罷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而這一次,對于血字,最興奮的人,自然是慕容蜃。上官眠依舊和以前一樣,顯得很冰冷,毫無表情。
至于新住戶白羽,也算心理素質較強的住戶了。白羽是個有些清秀的少年,看那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他也是冷靜地听李隱分析。
「目前的調查,查不出那兩戶人家,反對二人相愛的原因。這一點,很可能是個重要突破口,我正在竭盡全力努力調查。而這一次血字本身……」
老實說,身為新人的白羽,看到血字內容倒是松了口氣。只是送信而已,只要把信送到,那不就沒問題了嗎?
「絕對不可能那麼簡單。」子夜忽然開口說道︰「血字中,提到允許住戶私拆,甚至篡改信件,這說明……到時候一定會出現需要我們私拆,篡改信件的情況。而且,似乎篡改信件,只要能夠瞞過鬼魂,也就不會有事。不過,重點就在于,鬼魂寫好的信,必須要寄出,也必須要回信……你們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意味著……」忽然封煜顯開口道︰「只要鬼魂開始寫信,就會產生一個無法停止的連鎖,必須要有回信……也就是說,必須要對每一封信進行回信,即使是回信本身,也要再一次在三小時內回信。所以,要無休止地送信下去,直到血字終結。」
「對。」李隱說道︰「重點是,三小時內必須要保證通信不會中斷。也就是說,只要有一方開始寫信,這個連鎖就會一直持續下去,不會終止,直到血字執行的時間結束。而這個時候出現了問題……如果,鬼魂沒有寫回信,或者,沒有按時寫回信的話該怎麼辦呢?」
這是一個最嚴重的問題。血字並沒有提及,鬼魂一定會按時寫回信。
到了那個時候,就到了,必須要偽造一封回信的情況了。
「必須要偽造回信,也就是說,必須要將寄出去的信拆開進行查看。還要能夠模仿里面的筆跡,不過我估計筆跡的模仿不會很困難,否則公寓不會允許這一點。而一旦偽造了回信的話,鬼接下來寫的回信也就會出現虛假的內容。于是……這一次的回信,就需要再一次進行偽造。」
說到這里,氣氛一下凝重起來了。
「也就是說……」白羽臉色慘白地說︰「要一直給兩個鬼寫偽造的回信?但是,但是……」
「對。一旦在信中,寫錯了什麼怎麼辦?又或者鬼魂要我們說出,只有那對戀人才知道的事情怎麼辦?一旦信被發現是偽造的,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也就是說,重點就在于,如何偽造出不會被發現是虛假內容的信。」
考慮下來,情況大致是如此。一旦出現需要偽造回信的情況,那麼,接到假回信的鬼繼續寫出回信,里面的內容就可能包含虛假內容,容易被識破。就需要兩方面的人不斷給鬼寫假回信。但這樣一直發展下去,遲早有穿幫的可能。到時候,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除非,兩個鬼一直給對方按時寫回信,持續到血字終結。但有可能會那麼順利嗎?
「可,可是……」白羽頓時急了︰「二十年前的話,那對戀人的事情怎麼查?而且如果是只有那兩個人才知道的事情的話……」
「對。」李隱陰沉著臉說︰「就會演變為,最糟糕的事態。如何成功偽造出不會被發現的信,就是最重要的。這,就是‘生路’。」
一旦偽造的回信的內容出現問題,就將陷入僵局。
「那……偽造的內容盡可能短一些吧。」白羽說︰「還有……」
「關鍵還有一點呢。」李隱說︰「那二人是二十年後死的,靈魂一直盤踞在那里。我查過,二十年來那兩棟房子都是無主的屋子,也的確……有鬧鬼的傳聞。在這樣的情況下,回信的內容一定要注意,詞匯不能夠太新。如果出現了明顯是二十年後的人使用的詞匯,那就等于是自殺了。這一點務必記住。」
「寫得短不代表就沒有問題。」子夜又補充道︰「內容過短也容易穿幫。」
「呵呵。」忽然慕容蜃說話了︰「值得注意的是,血字指示中也沒有提及,鬼魂只是寫信,絕對不會離開地下室吧?如果寫著寫著走出來了怎麼辦?那也是問題所在啊。」
「那也是自然。」李隱的確沒有忽略這一點︰「所以必須注意這個問題。」
最為恐怖的一點就在于,萬一在需要回信的情況下,鬼魂在信中,問了一個只有二人才知道的問題,比如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發生的某某事情?戀人總是很喜歡問這類問題,萬一是這樣,誰能夠查得出來?但是如果將回信交給另一個鬼來寫,萬一這封信里提及了之前送假信中的內容也一樣會一切終結。
可以這麼說。這次血字,難度極高極高。
而且,分開兩個館,明顯是將危險分散了。很有可能,其中一個鬼肆虐的時候,不會波及到另外一個館內的住戶。
「總之,現在只有盡可能調查那二人的情況了……」
曾未幸,任里昂,這兩個人的所有事情,哪怕是祖宗十八代也都要細細查出來不可。
慕容蜃看著李隱此刻的表情,心想︰深雨,你會怎麼做呢?這一次,一定會對李隱和嬴子夜下手吧?你,會怎麼做呢?
慕容蜃和深雨有約定,他會幫深雨在公寓內監視李隱的行動,同時深雨會給他預知的畫。不過對慕容蜃來說,體驗那種生死之間和鬼魂較量的感覺也很有趣。
而這一次,她肯定會想辦法,讓李隱陷入絕境。利用,某個住戶。
她會利用哪一個住戶呢?封煜顯?還是白羽?
至于那「睡美人」上官眠,深雨恐怕不會輕易招惹。畢竟,她可是連那「金眼惡魔」都殺死了的恐怖殺手。
會議討論了三個多小時,大家都說得口干舌燥,這才散會了。
上官眠走出房間的時候,李隱看著她的背影,都感覺一陣心悸。那個看起來外表可愛的少女,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壓力。仿佛她能夠瞬間將自己殺死一般。
而封煜顯則走到李隱隔壁的402室,拿出鑰匙將門打開的時候,李隱走了過去,說︰「封先生,如果感到害怕或者恐懼,可以隨時到我這里來。住戶們最難過的,就是恐懼這一關。我很清楚……」
「不。你別弄錯了,李隱先生。」
「什麼?」
「能夠進入這個公寓,我很高興。」封煜顯忽然直視著李隱,說︰「我是說真的。因為這個公寓的存在,給了我新的希望。」
李隱頓時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慕容蜃,皇甫壑,現在又是這個封煜顯!難道公寓特意選擇心理變態的住戶進入嗎?正常人哪有進入這個公寓還感覺高興的?
「這個公寓讓我感覺到還有希望。」封煜顯說到這里,已經打開了門,然後說道︰「那麼,到時候見了。」
他將門關上後,一個頭兩個大的李隱回到房間內,子夜還待在那里。
李隱愣了一愣,說︰「你……還留在這里?」
「嗯。」子夜點點頭,說︰「這是我的第五次血字指示,完成後,我以後就能夠直接回歸公寓了。」
「是啊。的確如此。」
「不過,李隱。有一個問題。」她忽然說︰「既然銀羽曾經利用這一點,將鬼也帶入了公寓,那麼住戶本身,是否可以一起被帶回來呢?也就是說,血字指示的時間到了後,你,能夠把我一起帶回公寓嗎?」
既然鬼都可以帶回來,住戶本身恐怕也是可以的。目前看來只要接觸到對方,就能夠帶回公寓。過去,因為執行血字指示到第五次以上的實在太少,而夏淵那一次,是血字開始前就被殺了,李隱那一次是進入了鏡子世界,所以也沒有住戶有機會嘗試……
第六到十次執行血字的住戶,是否可以將其他住戶也一起帶回公寓?
如果可以,難道只要是接觸到的住戶都可以?
「的確,這是個問題。」李隱點點頭說︰「但是,其他住戶也會考慮這個問題吧。是不是也能夠接觸到我一起回公寓。如果帶住戶回公寓有沒有極限呢?又或者,公寓本身是否允許這一點?」
說到這里,忽然又是一陣沉默。
「李隱。」子夜再度開口了。
「不覺得公寓是故意的嗎?」
「故意?你說的是……」
「在銀羽之後,確定了將鬼帶入公寓可以讓鬼魂被那個黑洞吸進去。也就是說,鬼不是無法進入公寓,而是無法在公寓中存在下來。住戶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將鬼魂毀滅。而在知道這一點後,這一次的血字,就出現了兩個鬼魂,而且……李隱你還被限定在其中一個館內。公寓難道不是因為住戶洞悉了這一點,故意那麼做嗎?」
「你……想說什麼?」
「究竟公寓是故意讓我們發現了這一點,還是……不慎被我們發現了,所以調整了血字的難度?」
這一點,誰也不知道。因為誰都無法去質問公寓。
「子夜,問題是……上次銀羽帶鬼魂進入公寓,就是血字的生路啊。既然安排這樣的生路,公寓是故意讓住戶知道的吧……」
「這樣想也是可以的。但是,李隱,我總感覺,站在公寓的角度,不會希望住戶發現這一點。所以,能不能夠這樣想呢?」
「什麼?你想說什麼?子夜?」
「血字指示的生路……」
「真的只存在唯一的答案嗎?」
這是,長久以來,很少有住戶去思考的一個問題。很多人都認為,血字指示就和幾何證明題一樣,只有唯一的解答方式。
但是真的如此嗎?公寓會不會為了平衡一些難度極高的血字,而安排了多個生路?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只考慮單一生路的話,會不會反而陷入思維的死角?
「子夜……你說,多種生路的可能性?」
「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子夜拿出一張紙說︰「其實我仔細分析了以前的幾個血字指示,漸漸發現……有一些血字,還有其他幾種可能的生路。只是,無法去驗證了而已。其實,我們發現的很多血字,提示都極為隱晦,沒有極為高超的智慧根本發現不了。也因為,我開始懷疑,會不會其實還存在著更明顯的暗示,所能夠發現的生路?而我們,會不會把問題思考得過于復雜了呢?」
「你這麼說的話……也有道理。但終究只是假設而已。實際情況下,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機會一個個嘗試下來,這些生路是真是假。事實上這些隱晦的血字提示,我們在得出結論的時候也沒辦法斷定是不是對的。」
「沒錯。問題就在于這里,李隱。我們沒辦法斷定血字的生路是不是正確的,所以只能夠先去驗證。但驗證失敗往往後果就會萬劫不復。我們沒有人,能夠預言未來。所以,公寓不是很有可能安排了幾種風險較小,更容易嘗試的血字生路嗎?」
也就是說……
實際上,存在著即使去驗證,也不需要太多風險的生路存在。而那樣的「生路」,才是真正的生路!
這個假定,經由子夜之口說出,卻令李隱深感震撼。
事實上,生路就算想出來,也存在著一些驗證的過程需要很大風險的情況。在這過程中有可能出現住戶的犧牲。但如果有著那種風險極小的生路存在,就完全不一樣了。
那就能夠最大程度地減少犧牲的住戶數量!
「有可能那麼理想嗎?對這個公寓而言,我們只是掙扎求存的螻蟻一般,是‘東西’,而不是人!」李隱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如果子夜的話是事實,那麼不就代表著他雖然活到了現在,卻依舊被公寓完全玩弄著嗎?而未來的血字指示,他也一樣有可能繼續被這樣玩弄下去。
如果,可以找到那個神秘人就好了……
雖然銀夜和銀羽,可能和那個神秘人結盟,李隱也關照一些住戶監視銀夜的動向,但是目前查不出任何異動。
那個神秘人和地獄契約碎片,都是莫大的希望。但這希望卻變為石沉大海,令李隱不知所措。
而銀夜和銀羽,卻掌握著比李隱更多的情報。
他們二人,已經知道了那個神秘人預言的形式,也就是「預知畫」。那「預知畫」能夠預言血字指示地點所發生的未來現象,可以從中判斷出生路。
而油畫這一點,更進一步地讓銀夜聯想到了深雨。
但是,依舊無法確定。因為深雨沒有留下任何一幅畫來。單靠油畫,什麼也確定不了。而對方的預言究竟能夠達到怎樣的程度呢?將來還會不會有人因為受到預言的誘惑來殺他們呢?
令銀夜最為擔憂的就是……李隱手上持有的,所有住戶房間的備用鑰匙。
如果李隱和那個神秘人達成協議,來殺自己和銀羽,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但是,又沒辦法換掉公寓的門鎖。
為此,銀夜決定和銀羽搬出公寓,回到自己家去住。反正,每隔四十八小時回公寓一次就可以了。而這麼做,更激起李隱的懷疑。
李隱和銀夜之間的互相猜忌,也因此越來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