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猜這道甜點的名稱、材料和代表的意思?」
蔣御安看著透明杯里盛著棕色米色層次相疊的甜點,眼中閃過一抹詭異。
然後他冷靜的問她,「怎麼會想到要這麼做?」
他可不會認為她會突然冒出這想法來,有因必有果,想必她剛剛做甜點前就已經有這個主意了。
只不過讓他不解的是,她這麼做的目的是?
難得看他露出這種表情來,徐尚菲有點得意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做對吧?」
「嗯。」蔣御安點了點頭,沒有半分猶豫。
他的個性本為就是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沒有半分中間地帶,這種性格讓他永遠都不恥下問、了解新知,讓他永遠比同齡人走在更前面。這也是他年紀才三十多,即已是有名外科醫生的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自然是他在戰場上受過那種與時間賽跑的搶命訓練。
徐尚菲孩子氣的嘟著嘴,「誰讓你那天竟只用一分鐘來讓我考慮,就算……就算我本來想答應,但你也不能那麼霸道吧?讓我連一點矜持都沒有了!」
有時候結果對女人來說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過程,而她羞怯曖昧的過程被他直接縮短成一分鐘,實在是讓神經遲鈍的她在想了好幾天後,確定自己真的是被拐了。
一分鐘,如果是在日韓影集里,大概連一個長鏡頭都沒有,更不用談什麼曖昧羞怯的過程,如果是在電影里,可能連配樂都播不完,就算是在最短的音樂MV里,一分鐘連考慮的時間都不夠啊!
「矜持?!」听完她的答案,蔣御安更迷糊了!
按照他的想法,兩人結婚前已經有幾個月的戀愛期,然後結婚又離婚了,現在重逢,只是要確定兩人的心意,答案只有要或不要而已,給一分鐘的時間還太短?!
難道這就是伊恩說過的,女人心永遠都難以捉模?他忍不住想起一位佣兵朋友說過的話。
徐尚菲看他一臉懵懂的樣子,只覺得好氣又好笑。
算了,早不指望他能夠忽然改變,從一塊木頭變成象牙了!
「好了,不說那個了。快點猜,猜不中,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回歸本題,這才是她的目的。
反正兩人的復合既然已經成了定局,那麼她只好從中多撈一點福利回來。
不過以她的腦子其實也想不了那麼多,這個還是那天兩人復合之後,她打電話給依依請教時,「藍大師」親自指點的。
她依稀記得,依依以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連珠炮般的數落著。
「你這個傻丫頭,要我怎麼說你才好!前夫隨便哄哄就忘記他們家的飯碗有多難捧?忘記當年是怎麼被罵哭的是吧!
「現在還被人隨便哄個幾句就復合,什麼條件都沒說!你說我應該罵你豬腦袋好?還是罵你不知長進好?」
當天晚上她听得頭昏腦脹,總歸一句,藍大師說了,復合可以,他家的人這回要讓他自己先搞定,另外就是多要些福利當作保障。
謹記著這些交代,雖然她還是不知道應該要什麼福利當作保障,但想辦法讓他答應她的要求,這點應該是沒錯的吧?
「條件?」蔣御安看著她小臉上的堅定,依舊不解。
基本上,她要求什麼,他好像都沒有拒絕過吧?除了在醫院里牽手,在街上Kiss這兩點以外,她有必要跟他玩這種游戲嗎?
「對!」她凌空揮舞著拳頭,佯裝出剽悍的模樣,「不準你不答應,這是強迫制的!」
他點了點頭,又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去琢磨那杯黑白相間的甜點,然後用小湯匙輕輕的挖了一口送入口中。
咖啡的苦,蛋糕的甜,還有起司的香味在味蕾中層次的出現,讓他頓時心中閃過一抹了解。
如果是其他的點心,他大概只能給出四種評價︰太甜、不甜、好吃、不好吃,更別提知道材料和代表的意思。
但是獨獨她端出的這道來……唉,他想輸給她都找不到理由。
見他吃了之後停下來的反應,徐尚菲忍不住催促的望著他,雙眼不停的眨著,「怎樣,好吃嗎?知道了嗎?」
他頓了下,等到口中的味道全部消失才睜開眼,平靜的開口,「提拉米蘇,義大利文Tiramisu,意思是‘帶我走’,材料有Espresso咖啡與白蘭地、馬斯卡彭起司,對嗎?」
見他流利的把大部分的答案正確的說了出來,徐尚菲一整個傻眼的望著他。
天啊!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不對!重點是,他明明之前吃過一堆她做的甜點,反應永遠都是那四個評價,怎麼今天像吃錯藥似的把這些東西倒背如流?
難道兩年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那麼多?她無解了。
「至于里面特別的味道……是白蘭地,好像有種水果的味道……」蔣御安終于有些不確定了。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專業的廚師嘴巴,能夠說出之前那些答案,不過是靠著「半作弊」的關系。
不過遭受到打擊的徐尚菲,可沒听出他最後的回答帶有多大不確定的成分,只是小臉緊皺,一臉想不明白的樣子。
「怎麼可能?你以前都回答不出來的。」
蔣御安淡淡笑著,又挖了一口提拉米蘇放進口中,感到那種甜與苦交錯的美味。
他會這麼清楚這道甜點,其實是因為這兩年遇到的一伙佣兵里,有個義大利和南美混血的男人最愛就是提拉米蘇,不但老是把這道甜點掛在嘴里說,甚至還會用不太齊全的材料做給他們吃,所以這兩年里他最有印象的食物,大概就是提拉米蘇了。
不過,這些事他自然不會挑在這個時候說給她听,畢竟被她知道他靠半作弊的方式唬弄她,他也是會尷尬的。
「那是以前,你自己都說了。」蔣御安難得的幽默了下。
如果是在平常,徐尚菲可能為了他這難得的幽默,而驚呼一下,但是才剛被打擊過的她,卻一臉垂頭喪氣的沒注意到這點。
她嘟著紅唇的孩子氣模樣,襯著窗外灑落進來的金黃色斜陽,讓蔣御安有些悸動。
她的頭發比兩年前長了,而且還在發尾燙了個大卷,不過看起來不顯老氣,反而多了一種甜美的嫵媚感,白皙的臉蛋沒有什麼改變,孩子氣的表情讓人幾乎感覺不到時間在她身上的變化。
「尚菲。」他聲音略微暗啞的喚著她。
「嗯?」她直覺的抬起頭,卻沒想到迎來他俯而靠近的唇。
在錯愕中,她的紅唇被輕輕餃著,像是試探又像是懷念的輕踫,那瞬間太短,讓她在還沒反應之前,他就已經退開。
蔣御安望著她,直到她後知後覺的紅了臉,小手捂著自己的唇,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見到她羞澀的反應樣子,他的悸動更甚,大掌輕踫著她的肩膀,略一使力,就讓她側身倒向他的懷中。
在兩人靠近的瞬間,他聞到她身上獨特的甜香,一手緊緊摟著她,一手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她帶著滿眼的羞澀望他。
「尚菲……」他輕喃又像是嘆息的輕喚著她。
下一秒,他的唇再次貼上她的,這回他更加深入的撬開她的貝齒,溫柔而纏綿的與她交纏。
提拉米蘇中可可粉和Espresso咖啡的微苦,白蘭地的水果香和酒香,馬斯卡彭起司的濃醇,在兩人的口中成了化不開的情意。
徐尚菲雙頰酡紅,眼神帶著迷離水光,雙臂輕勾住他的頸項,輕喘著氣,在他的唇略微分離時,甜蜜的低語,「Tiramisu……」
帶我走,這是她無心之舉的甜點,卻也是她心中一直想說的話。
一個吻、相交的視線,就足以在戀人之間燃起一場燎原大火。
兩人的唇似有若無的輕踫著,像是在醞釀著彼此的熱情,然後他一把將她抱起,她下意識的上半身緊貼著他,雙腳環著他的腰,隨著他的腳步往客廳而去。
房里只有一張單人床,而且是以她的Size買的,對他來說顯得太小,而客廳讓她鋪滿森質地板不說,沙發前還鋪了一張淡紫色的圓形毛地毯。
客廳和他們剛剛在的小吧台其實並不遠,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但是他們卻不約而同的覺得遠。
兩人才剛在毛地毯上躺下,原本只是試探性輕踫的唇馬上熱烈的吻起來,溫熱的鼻息在兩人貼近的臉龐中縈繞。
在剛剛的動作里,她身上那件洋裝裙擺已經被撩到大腿,他順勢一推一拉,就將那件寬松洋裝給扯下。
夕陽下,她穿著可愛的粉色內衣褲,羞澀的躺在他眼前,紅唇微微發腫,看得出剛受過憐愛。
「別、別這樣看!」雖說兩人有過婚姻關系,但她還是很害羞。
蔣御安的視線直接並帶著某種深沉的暗示在,陽光照射下,像是在黑眸里燃起一片橘紅色大火。
他俯,虔誠的大掌撫過那如凝脂般的雙峰又蜿蜒而下,惹來她的一陣輕顫和細碎的抗議聲。
這樣美麗和柔軟的身軀,終于,他又能夠親近。
「尚菲……是我……是我,所以不用怕……」他低喃著,在她的身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
他壓抑著身下的躁動,一點一點的挑逗她,直到她雙眼迷離,全身泛著嫣紅,他才半坐起身,有些急促的解開自己上衣的扣子,然後拉開牛仔褲的拉鏈。
徐尚菲害羞的不敢看他,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最後還是不敵心中的好奇,睜眼看了下。
然而這一看,卻令她突然坐了起來,小手輕踫著他腰側還有肩上兩處看起來就是愈合不久的傷口。
「這個是怎麼弄的?還痛不痛?」
蔣御安愣了下,見她踫的地方,正是這次被流彈波及的傷口,肩膀那處還好,只是略微擦過的燒燙傷,腰上那一處卻是直接貫穿,幸好沒有傷及內髒,否則也撐不到救援來的時候。
那時候受了傷,他只有一個想法,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一面,所以硬撐在滿片黃沙中替自己止血。
痛,被子彈貫穿的當下,他強烈的感覺到,但是現在被她這樣緊張的關懷著,卻又覺得那傷口其實也不算什麼。
他輕擁著她,在她額上落下輕吻,「沒事的,傷都結疤了,早就不痛了。」
徐尚菲雖然不在現場,但這兩年來,她一直關注著無國界人道組織的報導,自然清楚他們這樣的戰地醫生是背負著多大的危險在異地奔走,听他說得輕描淡寫,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要她擔心。
而對她一臉難受的看著他的傷口,他忍不住輕嘆了聲,再次落下無數個吻,就落在她最敏感的脖子上,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尚菲……我們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上……」
「啊?」就在她被吻得不知道東南西北時,她已經又躺回地毯上。
他輕輕地擠進她的雙腿間,在她還想說些什麼時,將自己早已火熱發燙的埋進她的柔軟里。
她原本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嬌吟,不時偶爾的細碎抱怨。
「啊……你……就不能慢一點嗎?人家還在關心你……」
他笑了笑,輕咬她的下唇,「別分心。」
他知道她的個性,如果再讓她胡思亂想下去,她肯定會開始自責,把他離婚後跑到戰地當醫生,面臨到這種危險全部怪到自己的身上,那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煎熬。
「我……」他的猛然一撞,讓她的聲音直接中思,只能輕眯雙眼,隨著他的動作而搖擺。
現在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言語了。
客廳的窗簾遮擋了逐漸轉弱的陽光,卻遮擋不住屋里男女沉浸時發出的曖昧聲響,透著未關緊的窗戶悄悄的傳了出去。
直到夕陽完全落下,月光灑落地表,屋里的曖昧聲響仍是斷斷續續的傳出,讓月亮都忍不住掩在烏雲後,不敢看。
如果說最近這些日子以來,徐尚菲是活在春天的氣息當中,那麼向蓮可以說是活在怒火當中。
丈夫生病,然後開始對她的想法不滿,兒子又一心向著前妻。
總而言之,向來自認為家庭和工作可以兼顧的她,開始覺得有些事情開始已經不受她的控制了。
尤其是當她知道兒子根本就沒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跟徐尚菲窩在當初離婚時他過戶給徐尚菲的房子,那間「流年」的甜點屋的樓上時,更是壓抑不了心中的怒火。
蔣御安和徐尚菲自然是不知道這情形,所以當兩人正悠閑的竄在家里享受假日時光,卻听到電鈴聲時,誰都沒想到來的人竟是向蓮。
「媽?」來開門的蔣御安不免詫異,但卻沒有太過意外。
他最近幾乎是在這里住下了,而且因為父親前陣子才住院,最近他都有在跟父親通話詢問狀況,當然也隱瞞父親他和尚菲現在住在一起的事實,他想,就算不能得到母親的認同,至少由父親去勸她,比自己去說的好,所以想必母親是從父親那里知道他住在這的。
向蓮嘲諷的笑了笑,看著這個曾經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我還以為你已經被她給勾引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呢!」那個她沒有明說,但是兩人都明白她是在說誰。
蔣御安臉色微沉,「我們本來是夫妻,沒有勾不勾引這件事。」
她不介意提醒他,「已經離婚的夫妻。」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想到這兩天天氣已經變冷了,也就干脆讓開身體,請她進屋,「先進來吧!有話進來再說。」
向蓮看了看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屋里或許是因為開著暖氣的緣故,所以顯得溫暖許多,她也順熱月兌上的黑色大衣,卻在看了半天找不到衣架後,忍不住皺眉。
徐尚菲站在廚房里,身上穿著一件維尼熊的長版衣,腳上踩著毛茸茸的拖鞋,手上還拿著鍋鏟,有些尷尬的看著前婆婆站在客廳里和她相望。
其實剛剛御安開門時,她就有稍微瞄了下來訪都到底是誰,只是一看到是前婆婆,雖然不怕了卻還是立刻躲進廚房里。
唉,人總是趨吉避凶的,更何況自己還受過她的威嚇好幾個月,自然是能不正面對上就不對上。
只是看到人家拿著大衣,擺明就是要找東西吊起來,她這個主人也不好一直躲在廚房里不露面。
「那個……我把衣服拿去里面放吧?」她帶著僵硬的微笑開口,「我外面沒有放衣架,里面有。」
向蓮也沒有說什麼,直接就把衣服遞給她,連聲謝謝都不說。
蔣御安不發一語,就在後面靜靜看著,還不忘快速的看了一眼徐尚菲的表情,確定她臉上只有無奈,並沒有任何受傷或是悲傷的表情,才跟著母親一起到客廳坐下。
「你們現在同居?」向蓮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直接就切進主是。
「是。」
她眼楮微眯,「不要告訴我,你是想跟她重修舊好?」
「是。」
他坐得筆挺,都只用簡單的一個字回答,但卻是鏗鏘有力,無比的堅定。
「蔣御安,你把婚姻當作什麼?一種兒戲?」
「我沒有,我沒有把婚姻當作兒戲。」他直直的面對著母親,「兩年前我做錯了,現在我想彌補,也想重來,尚菲也是同樣的,所以重修舊好沒什麼不對。」
「沒什麼不對?」向蓮冷笑,「那就是我不對了?」
「媽……」蔣御安無奈的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麼母子倆每次見面總是像敵人一樣針鋒相對。
「別叫我媽,如果真的把我放在眼里,就把東西收一收跟我走了,而不是跟她窩在這個幼稚的地方。」
突然,客廳里陷入沉默,就連原本在房里要走出來的徐尚菲也屏息著。
她提著心,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她不擔心他會離開她,就如同她明白自己也離不開他一樣。
只是他會怎麼說呢?
見識過幾次他們母子的沖突後,她真的很怕他們兩個又在這里發生無法收拾的沖突。
她一邊想著,蔣御安也打破沉默,開口回答,「媽,我做不到。」
向蓮冷著臉看他,卻只看見一張堅持卻沒有半分愧疚的臉孔。
「這是你的選擇?在父母和老婆里選擇了老婆?」
徐尚菲本來已經要踏出房間,卻在看到蔣御安突然站了起來又毫不遲疑的跪在地上時,把腳又縮了回去。
她隱約覺得現在不是自己出現的好時機。
「媽,從小到大,你一直要我听你的,讀書也是,生活也是。」蔣御安慢慢說著,然後望著母親的臉,「很多事我可以妥協,所以為了不讓你和爸煩惱,我願意退一步,但為什麼你一定要逼我在尚菲和你們之間做選擇?我為什麼不能既孝順你們,也跟尚菲在一起?
「或許你忘記了,有一次我國中的時候,那天司機沒辦法來接我,你讓我拿錢自己搭計程車回家,結果我和同學搭公車回來,你卻狠狠打了我一頓,那天之後,我真的很想要請你別那樣,只堅持你認為對的,卻不管我怎麼想。」
向蓮失望的臉上閃過一絲的波動,「所以呢?你是怪我管太多嗎?」
「不是。」蔣御安搖搖頭後回答,「我只是希望你偶爾能夠听听我的希望,我的需求,而不是只以你的標準來替我做決定。」
他依舊跪著,向蓮坐在沙發上不發一語,然後她猛地站起身,走到房門前,冷冷開口,「還要听到什麼時候,把我的衣服拿來。」
被戳穿自己偷听的真相,徐尚菲有些尷尬的打開房門,然後將手上的黑色大衣遞給她。
「伯母……」
向蓮穿上大衣,頭也不回的走到門口,穿好鞋子後,她頓了下才開口,「以後你們的事我也不想管了,要結婚也好,要同居也罷,都不必再跟我們兩個老的說,以後沒事我也不會找你們,你就看在你爸身體不好的份上,多過來看看就好。」
蔣御安看著母親刻意挺直的背影,心中也有掙扎。
直到她打開大門,冷風灌進屋里,她冰冷的聲音才又傳來。
「蔣御安,我對你也許過分嚴厲,但我沒有想到,你會完全不懂我們做父母的苦心,你跪下來說的那些話,讓我很失望。」
屋外,冷風依舊呼呼的吹著,本來充滿著笑聲與溫暖的屋里,突然陷入一片的沉默。
「御安……要不然你還是回家吧!」徐尚菲有些忐忑不安的說著。
她想要擁有愛情,卻不想害他失去親情。
她很清楚那種像是被家人遺棄的感覺,所以當初結婚又離婚時,她甚至不敢回娘家,只能在這間他給的屋子里偷哭。
蔣御安眼神放柔,緊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了,這跟我回不回去沒有關系。」
他媽受傷的不是因為他的否定,而是他質疑了她一直以來的信念。
她終于認為自己做的那些是對的,是好的,而頑固的不肯接受別人的意見。
「不說我了,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
「嗯?」她想不到目前有什麼事會比他媽還重要。
「我……」他難得猶豫了下,看著她疑惑的眼神,最後還是一口氣說了出來,「我們要不要重新結一次婚?」
結婚?徐尚菲被這個要求給嚇傻了。
「為什麼突然想到這個?」
他反而不解的看著她,「為什麼不會想到這個?我們之前離婚了,手續也都辦好了,現在我們兩個在一起,頂多只能算是同居,難道你沒想過如果我們結婚了,住在一起會更好嗎?」
他有這個想法已經好幾天了,因為兩人住的地方畢竟是住宅區,孤男寡女同住在一起,自然就會有些流言傳出來。
他是個大男人,都感覺得到那些目光,她一個女人,又要在這里做生意,怎麼可能會沒感覺?
他想了想,當年結婚時其實該辦的都辦了,現在如果要再來一次,要補辦的只有手續而已,只是這件事只有他同意也不行,所以趁這個機會問她。
只不過沒想到,她沒有一口答應就算了,竟然還問他為什麼?!
徐尚菲其實也在思考這問題。
兩人再次結婚,如果問她最怕什麼,第一個就是婆婆,第二個大概也是,第三個……恐怕還是。
除了這點,其實他們之前的婚姻生活還算融洽,畢竟御安還滿好養的,生活習慣兩人也差不多,就算作息有時候會不太一樣,但是那一點都不妨礙他們的婚姻生活。
只是經歷了一次離婚,心里始終有點障礙,想要答應,卻又覺得自己應該多想想。
「怎麼了?在想些什麼?」看出她的猶豫,他輕聲問著。
「我在想……我們又結婚這樣好嗎?」她老實說出自己的苦惱。
如果兩人重新結婚,第一個氣爆的應該是他媽,雖然今天她說以後再也不管他們了,但是這句話里恐怕賭氣的成分居高。
第二個會氣爆的,應該是她媽。
當初她要結婚時,雙方家長見過面,母親就直接說這樣的人家他們高攀不起,婚後她可能會受很多委曲,那時候她什麼也不管就堅持要嫁給他,後來母親氣得不跟她說話,讓她連離婚也不敢回娘家。
因為要母親來說,她這就是「自作自受」。
她說出自己的疑惑,原本只是想讓他再想想,別這麼快提結婚這件事,但卻沒想到反而讓蔣御安腦中敲起警鐘。
雙方家長對他們都不看好,如果連她都沒信心,那以後的路想必更加困難。
一想到這,他更加認為兩人要趕緊結婚,其他儀式有或有都沒有關系,重要的是結婚登記一定要先辦好。
「尚菲,兩年過去了,我也快三十五了,難道你真的不想嫁給我?」他柔聲問著。
「我不是不想——」
她話還沒說完,馬上就被截斷。
「你想就好,其實我爸媽還有你父母,當初對我們結婚雖然生氣,不過後來不是也妥協?我們只要過得幸福,他們總會慢慢消氣的。」
「真的?」她這幾年不敢回娘家就是怕爸媽氣沒消,現在听他這樣一說,覺得好像有幾分道理。
「當然是真的,像我最近常跟我爸通電話,他甚至主動表示會勸勸我媽,接受我們倆個的事。」蔣御安拿出手術前說服病人的口才來,「所以我們先結婚,也只是把手續重新辦好,起碼以後出門時,不會被社區里的那些婆婆媽媽用奇怪的眼光看,難道不好嗎?」
徐尚菲一想到最近社區里那些居民曖昧又帶著懷疑的眼神,眉頭也忍不住一皺。
唉,住在這種住宅單純的社區里只有這種麻煩,因為大家都認識,所以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特別的敏感。
更不用說本來她一個獨居女人,身邊突然多了個男人跟前跟後了。
「那讓我考慮考慮……」徐尚菲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考慮的時間……」
見他又要故技重施,她立刻板著小臉喊停,「等等,這次不準用這招了。結婚是大事!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好吧!」他重新將視線從腕表轉到她臉上,「那要多久?」
「不用很久。」幾天就夠了。徐尚菲想著。
蔣御安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卻在暗地立下決心,一定要讓這個不久趕緊到來。
站在麥當勞外,看著封漢文和藍偉山兩人要笑不笑的看著她,徐尚菲只覺得很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不久真的沒有很久,因為就在隔天早上,剛睡醒的她就昏昏沉沉的被拉來麥當勞,然後出乎意料的看到封漢文兩人坐在另外兩張椅子上,又被哄騙著簽了名,等她終于吃完早餐清醒一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重新變成「已婚婦女」……
瞪著身邊一臉雲淡風輕、若無其事的男人,她就巴不得用指甲刮花他的臉,今早又早早的把她挖起來,趁她迷迷糊糊時,讓她在結婚證書上簽下名字,因為來了兩個他找來的公證人,所以雖然整個過程簡陋到爆,但是除了登記這件事還沒做以外,她真的在這人來人往的速食店里重新成為有夫之婦了。
封漢文本來就屬于夜貓族,而且昨晚他值大夜班,到現在都還沒睡呢,一張嘴就打了個呵欠,「好了,結婚了就好,剩下的登記就不用我們陪了吧?」
說起來,他也算講義氣了,昨晚御安一通電話打來,自己今天累得要死還是乖乖的來當他的證人,而且他做這事可算是把他媽給得罪了。
站在另一邊的藍偉山也是要笑不笑的,「徐小菲,從今天開始,你也正式和我老姊一樣成為拖家帶口一族啦,記得如果還有這種好康定要介紹給我啊!」他模了模口袋里某人的特大紅包,就忍不住竊笑。
紅包是一個原因,能看到某個傻妹被騙簽了結婚證書,然後又被一個漢堡、一杯女乃茶給哄得服服帖帖的,那個好笑的畫面,他一定要回去和老姊好好分享。
兩人先後告辭了這對看起來氣氛不對的新婚夫妻。
待他們一離開,徐尚菲馬上扭頭就走,完全不管身邊的男人。
蔣御安知道她在氣什麼,所以也就靜靜的跟在她身後走著,直到兩人走到一座小公園里,見沒有什麼人,她才轉頭低吼。
「你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騙我結婚?!」
她氣的已經不是結婚這件事了,而是他竟然用這種手段騙她?!
有時候她真的很受不了他,因為他總會在一些他認為的大事上,出乎意料的霸道。
知道真的惹惱了她,蔣御安毫不猶豫的開口,「對不起。」
他的道歉沒有讓她的怒火止息,反而燒得更旺,她拿著自己的小兔子背包,就往他身上打去。
「你是不是吃定我了?是不是覺得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
「不是。」他不退不閃的任由那個布兔子打在身上,不痛,可是看到她眼眶里的眼淚,心底卻會痛。
「那為什麼……」她愣愣的抬頭問著。
「因為我害怕。」蔣御安伸手將她樓進懷里,「我怕這次不能順利的將你娶回來。」
「什麼?!你有什麼好害怕的?」徐尚菲忍不住又捶了捶他的胸膛,小嘴賭氣的嘟起。
她都還沒說自己還怕惡婆婆呢,他有什麼好怕的?
蔣御安摟著她,淡淡的說著,「之前和你結婚時,其實你媽有找過我,說是因為你堅持要結婚,所以他們才答應,以後如果我不能好好珍惜你,那麼……」
她頓時語噎,明白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她的母親,其實她自己最了解。
母親個性剛強,向來說到做到,她當初執意要嫁御安時,差點鬧到母女關系決裂,她知道母親有多了解她的任性。
所以當年離婚後,她才不敢回娘家去,因為母親也說了,好或壞都是她自己選的,好不用回來說,壞也不準回來哭。
她可以想像母親想必也對御安說類似的話。
「而且,之前我有打電話給你父母……那態度不能算好……」他委婉的說著。「我知道你想要雙方家人都祝福我們,但是現在真的很難……」
昨天兩人討論時,其實他听得出來,這次的婚姻,其實她是很想要得到雙方家人祝福的,所以才會那樣勸他。
如果兩人沒有發生關系,或許他還不會這麼急切,但是上個月她的生理期好像就沒來了,這個月雖然時間還沒到,但他總有種感覺,在不久的未來有個新成員要加入他們。
這讓他不由得急切焦躁起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滿足她所有的願望,但就眼前的狀況要做到讓雙方家長認同,談何容易?
看她低頭不語,他連忙保證,「我只是先讓你簽了這份結婚證書而已,如果你不高興,我們就不要拿去登記,好不好?」
「真的?」她抬起臉,雙眼還帶著淚。
「真的。」他用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痕,「你沒點頭之前,我們就不要去登記,只要你知道其實我們是結過婚的就好,好嗎?」
「嗯。」她點了點頭,然後一臉期待的望著他,「那我們可以回家嗎?」
他知道她這時候說的不是兩人愛的小窩,而是那個有著他岳父岳母的家。
即使明白這次去,他可能討不了好,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當然,今天去,我們現在馬上回去開車。」
她馬上破涕為笑,臉上綻放出一朵最甜美的笑靨。
「快點,那我們趕快準備回家。」天啊!她已經快三年沒回家了呢!
徐尚菲一想到自己能夠回到那個有著她所有童年回憶的屋子,感覺就連身體都輕快起來。
蔣御安笑著將她攬住,嘴角的笑溫柔得幾乎要將人融化。
他並不後悔,即使這個決定顯得霸道又有些不擇手段,他只求能夠讓他繼續擁有她現在這樣的笑容。
不管前面的路還有多少荊棘,他都能夠抱著她,為他們開出能夠通行的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