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藝真是棒透了,而且跟小櫻完全不分上下。
一個月來,今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了!
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戚蘭彎著嘴角靠著椅背,任由夜風柔柔吹拂,整個人饜足得就像是剛吞了整條魚的小貓。
雖然他們彼此只有一樓之差,但房子格局卻相差甚遠,他的房子不但有四房三廳三衛,屋子前方還有個大露台,而且整個樓層只有他一間住戶,光是坪數就差了一倍。
听他的說法,這棟大樓為了滿足各種消費族群,所以設計得較為多元化,一到四樓是獨立住宅,五、六樓則是躍層,七樓是單層大坪數房,八樓以上則是小坪數房。
也就是說整棟大樓只有A、B兩棟的七樓有露台,她在他家不只滿足了口月復之欲,還能坐在微風徐徐的露台上,享受城市絢爛的夜景,真是太棒了!
「吃得還習慣嗎?」
範學溫從她身後走來,手里端著一壺熱呼呼的紅棗枸杞菊花蜜茶,和兩個造型古樸的馬克杯。
「非常習慣,而且非常滿意。」她用力點頭,接著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露出尷尬的笑容。「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能一口氣吃掉三碗飯。」
唉,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奢望能在他面前保持形象了,每次見面她不是本性盡現,就是迷糊凸槌,就連這次也完全敗在口月復之欲之下。
雖然她很想讓他留下好印象,但偏偏他煮的菜太好吃了,她正好又很餓,然後他又那麼理所當然的不停幫她盛湯盛飯——
總之,她的形象算是完全毀了,她只希望他別誤會她像豬一樣會吃。
「這代表你是真的喜歡我的手藝,這是最好的贊美。」他將東西放在桌上,臉上並沒有任何訝異的神情,只有暖暖的笑意。
看著他在夜色下更顯得深邃剛毅的臉龐,她忍不住月兌口道︰「你人真好。」
「你指哪方面?」他在她對面坐下,為她倒了杯紅棗枸杞菊花蜜茶。
「全部。」她捧著溫暖的馬克杯,有些羞赧的吐出答案。
一開始,她只是很高興他能夠見義勇為,並為此感激,接著他的正直體貼卻讓她滿心暖甜,甚至怦然心動。
無庸置疑的,他絕對是個新好男人,不但懂家務精廚藝,又溫柔體貼,從他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他沒有絲毫的大男子主義,也並非要求女人一定得要賢惠溫柔、宜室宜家。
她甚至還能推斷他是個痴情漢,只要是他認定的另一半,就一定會傾盡所有奉獻一切,一生一世痴情不移。
他簡直就像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要是能夠嫁給他,那絕對是比中頭彩還要有福氣,就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當念頭閃過腦海,戚蘭先是一愣,接著迅速臉紅。
唔,她到底想到哪兒了,他有沒有女朋友關她什麼事——
「謝謝你的贊美,不過是人,就會有缺點,至少在學校,學生們私底下都稱我冷血動物。」他輕松開啟話題。
「冷血動物?為什麼?」她好奇眨眼。
「因為我當人無數,至少有兩位數的學生,被我逼著讀了第五年的大學。」他聳肩。
她睜大眼,還真的吃了一驚。
「哇,想不到你這麼嚴格。」老爸當了幾十年的教授,也只不過讓七、八名學生延畢過,他卻創造了兩位數的成績,乖乖隆地咚。
「既然要讀大學,就該學到真正有用的東西。」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說得對,但是那些學生會想哭吧?」
「不是想哭,而是真的哭了。」他微笑,笑得輕松又自然。「事實上有些父母也哭了,硬是跪在我面前,拜托我放過他們的孩子。」
她一愣。「你在開玩笑?」
「我也希望是在開玩笑,畢竟每次都要想辦法打發那些父母才能準時上課,我也是很頭痛的。」
看著他輕松的表情,她瞬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卻見識到他的幽默。
其實她真的不討厭老師,只是剛好父母介紹給她的對象都太過死板,每次聊不到幾句話就會陷入沉默,讓她只能和對方干瞪眼。
但他不同,他很健談,而且相當風趣。
在紅棗枸杞菊花蜜茶香氣的圍繞下,她听他說著校園趣事、說著現代的父母與小孩,還幾次忍不住笑趴在桌上,這是她第一次在下班後,還能這麼的精力充沛。
夜風綿綿吹送,她忘了疲憊和壓力,開懷的和他東扯西聊,愈聊愈發現彼此很投緣,彷佛不是初始,而是多年的摯友。
「對了,你上次給我的蛋炒飯和排骨湯在哪兒買的?好好吃喔,我以後一定要常到那間店光顧。」
「那是我做的。」
「你做的?」她先是一愣,接著卻失望的垮下小臉。「是哦,我還以為是這附近賣的呢,看樣子以後我的晚餐是沒著落了。」
「既然你喜歡,桌上還有點剩飯,我炒給你吃吧。」話才說完,他已起身走向室內。
「不,不用!」她也跟著起身,不敢再麻煩他。
「炒飯不難,一下子就好了,不過排骨湯恐怕要等下次,冰箱里正好沒有豬排骨。」
可惜他卻讓她盛情難卻,似乎每次她想婉拒他時,他總習慣置若罔聞。
「範先生,我——」她跟著他一塊兒進屋。
「都已經是鄰居了,直接叫我學溫吧。」他回頭對著她微笑。
「學……學……學溫……」她的聲音忽然變小,甚至就連臉頰也變得有些燙熱。要命,他這種溫柔的笑,簡直就是犯規!
其實——其實不只有父母在他面前哭吧?以他的條件,一定曾有不少女學生願意以身相許。
瞧瞧他,不只有三高,還有財兼有才,有長眼楮的應該都不會放過他這麼稀有高貴的標的物。
只是話說回來,就算有女學生倒追他又怎樣?有沒有女朋友又怎麼樣?這些明明就不關她的事,她卻偏偏這麼在意,簡直就像是——就像是——
嫣紅小臉更加燙熱,她不敢繼續往下深思,只好捂著發燙的小臉,命令自己轉移注意力,只是當她回神後,他卻早已打好蛋,並從冰箱拿出先前留下的蔥花,打算開火炒飯。
「呃……真的不用了,我——」
叮咚!
清脆的門鈴聲無預警截斷她的聲音,她一愣,本能朝玄關望去。
「我想應該是學捷,能麻煩你去幫我開個門嗎?」正忙著炒飯的範學溫,回頭溫聲要求。
「喔,好。」她點頭,小快步的來到大門後,門眼外的訪客果然就是範學捷。
糟糕,搬家的事她還瞞著小櫻呢,偏偏卻在這兒遇到學捷,這下該怎麼辦?
一時之間想不出辦法,又不敢讓門外的學捷等太久,她只能硬著頭皮開門。
「哈羅,學捷。」她微笑招呼。
「蘭姐?」沒料到戚蘭會出現在自家哥哥的屋里,範學捷顯得非常訝異。「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最近剛搬到八樓,你……來找你哥啊?」她擠出微笑,試著轉移話題。
「可我沒听小櫻說起你要搬家。」可惜範學捷卻不上當。
「我記得八樓兩間屋主都是男人。」她走進屋內,透過抽油煙機的聲音知道自家哥哥正在忙,所以就先在客廳坐了下來。
「最近實在太忙了,所以我忘了說。」她干笑。「對了,你怎麼知道八樓的兩間屋主都是男人?你對這兒很熟?」她故技重施,一心一意要轉移話題。
範學捷看著她略顯僵硬的笑容,微笑公布答案——
「因為我就住在頂樓。」
「啊?」這下戚蘭可笑不出來了。
要命,原來她不只和範學溫成了鄰居,同時也和學捷成了鄰居?這下可好,搬家的事一定是瞞不住了。
依照學捷和小櫻的交情,這事最快今晚就會傳到小櫻的耳里,她最好馬上想出一個合理的搬家理由,絕對不能讓跟蹤狂的事曝光。
「原來你住在頂樓,可我從沒遇到你。」要是她早知道學捷也住在這兒,她一定會馬上跟羅朗換屋。
「這陣子CASE多,所以我幾乎在工作室里過夜。」她向戚蘭招招手。「蘭姐你也坐下啊。」
「好。」戚蘭勉強撐起笑容,就近坐在身邊的單人沙發上。
「要是搬家的事你早點說出來,我就可以請底下的工人幫忙。」
「我的東西不多,全靠同事幫忙,我半點力都沒出到。」她聳聳肩,試圖冷靜下來。
「這棟大樓離我公司比較近,搬到這兒後通勤方便多了。」她刻意說出搬家的原因。
「也對,這兒的生活機能好,交通也很便利。」雖然察覺到戚蘭似乎在隱瞞些什麼,但範學捷卻沒有多問。「對了,你跟我哥什麼時候認識的?之前我听小櫻說你們搭捷運遇到了麻煩,還正巧踫到我哥,你們之後還有聯絡?」她換了個話題,反倒對這件事更有興趣。
「怎麼可能,我是搬到這里後認識你哥的。」戚蘭迅速否認。「你也知道我是個生活白痴,三餐老是在外,多虧你哥好心招待,今天晚餐才有著落。」她順道解釋自己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這樣啊。」範學捷微笑依舊,神情卻顯得有些若有所思。
哥哥為人溫和有禮,從容穩健,一般人總以為他是個好好先生、好好老師,卻不知道他其實根本就不愛與人打交道,甚至非常重視領域性。
從小到大,她只見過哥哥邀請過幾位同性友人到家里作客,而那些人全是哥哥的知心好友,卻從沒看過他邀請任何女性朋友進入家中,即便在外獨居,哥哥也總是相當的「潔身自愛」,急的爸媽都快哭了。
若是以動物比擬,哥哥就像一匹狼,除非對象是他認同或是看上的,否則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踏入自己的領域。
「看來我哥應該很喜——」
「難得你肯按時來喝藥,就別嚇跑了我的客人。」範學溫端著餐盤從廚房走了出來,實時截斷妹妹的話。
範學捷轉過頭,無辜勾起嘴角。「我只是和蘭姐聊聊天,畢竟好久不見了。」
「但願如此。」範學溫從容微笑,將餐盤擱在桌上。
戚蘭雖然有些好奇這對兄妹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卻注意到餐盤上除了一盒炒飯,還有一碗烏漆抹黑的藥汁,聞那味道,應該是中藥。
「你在吃中藥,哪里不舒服嗎?」她立刻關心地問。
「沒病,只是身體有些疲倦。」範學捷答得輕描淡寫。
「要是沒病就不會暈倒在工作室,還一直消瘦。」範學溫卻不這麼認為。
「我只是太過疲勞,你偏要大驚小怪。」範學捷不以為然的揚眉,甚至刻意補充︰「還非要逼我喝中藥。」
疲倦?消瘦?戚蘭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到醫院做過檢查了嗎?」她看向範學捷。
「拖拖拉拉,上個禮拜總算從容就義。」範學溫代替妹妹回答。
「怪了,我明明記得是你押著我走進醫院的,當時我可是一點也不從容,應該用壯烈成仁比較合適吧?」範學捷故意回嘴。
「我已經夠手下留情了,要是出動到爸媽,你絕對會悔不當初。」範學溫挑起濃眉。
範學捷搖頭嘆氣。「我已經悔不當初了。」
眼看兩兄妹逗趣唱雙簧,戚蘭忍不住嘆哧一聲笑了出來,完全感受到他們之間深厚的手足之情;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學捷已經做過檢查,那她就放心了。
「時間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擾了,範先生……呃,不,學溫……」她有些生澀的改口。「謝謝你的招待,下次放假我一定請客。」
「我很期待。」他微笑,將餐盤上用保鮮盒裝好的炒飯遞給她。「保鮮盒有空再還我就可以了。」
「嗯,謝謝。」
接過保鮮盒後,戚蘭立刻揮手向範學捷道別,接著在範學溫的目送下,推開逃生門往樓上走去。
「人都已經上樓了,你就別再看了。」不知何時,範學捷也來到了玄關,一坐在長凳上穿鞋子。
「藥喝完了嗎?」範學溫面不改色的回過頭。
「喝完了,下次麻煩多加點蜂蜜,太苦了。」她抱怨著。
「良藥苦口。」
「是、是、是。」她揮揮手,接著也走出大門。
鈴……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而這是今天的第一百通電話。
瞪著手機屏幕上那陌生的來電號碼,戚蘭覺得自己就快瘋了,她尖叫一聲,接著毫不猶豫的立刻關機。
駕駛座上,羅朗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冷靜提出建議。
「換門號吧。」
「要是能換我早換了,偏偏要保持聯系的同事顧客就有六十多個人,我哪有美國時間通知他們、重印名片,甚至跟他們道歉並解釋原因!」戚蘭揉著太陽穴,幾乎快被這奪命連環騷擾電話給逼瘋了。
雖然搬家讓她免于被跟蹤的騷擾,但偏偏那個變態卻沒有因此放過她。
開始只是夜間兩、三通無聲電話,接著他開始入侵她的上班時間,用不同的門號騷擾她,甚至在電話里發出猥褻的怪聲,不過這些她都還可以忍受。
直到這一、兩天,那變態忽然變本加厲,竟然以奪命連環CALL的方式癱瘓她的耐性,壓迫她的精神,她才會這麼崩潰。
她忍了一整天,直到下班後的這一刻,她才忍無可忍的關機。
「名片公司會幫忙重印寄發,至于向顧客聯絡道歉的事宜,就讓助理直接去處理。」羅朗替她想出解決辦法。
雖然站在公司副總的立場,他並不喜歡底下員工隨意更換手機號碼。或是重印名片,就算重印名片,也該親自與顧客見面解釋原因,之後再遞上新名片,但事態嚴重,也只能暫時這麼處理。
更何況,戚蘭還是因為公務而被騷擾。
對方是富家第二代,頭腦不錯,在自家科技公司上班,因為在一場國際交流會議上對戚蘭一見鐘情,之後猛烈追求,沒想到卻踢到鐵板,可能是惱羞成怒還是先天性格偏激,竟然開始跟蹤騷擾戚蘭。
雖然戚蘭曾經報警處理,但對方有權有勢,狡詐聰明,又沒有造成實質傷害,自然就很難加以逮捕論罪。
但這樣以大量電話騷擾確實構成了犯罪,雖然對方身份特殊,彼此公司又有往來,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恐怕是很難善了了。
「就算換了門號,那變態也不見得會善罷罷休,他多的是管道得到我的新門號。」她頭痛的搖搖頭,覺得自己簡直就犯小人、犯爛桃花!
「重要的是該怎麼搜集他的犯罪證據,把人捉進警局。」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昨天我已經請警界和征信社的朋友幫忙,相信很快就會捉到他的小辮子。」羅朗直視前方,表情格外嚴肅。
「倒是你自己最好小心一點,既然他會不斷騷擾你,就代表人格一定有問題,這陣子你絕不能落單,上下班最好都有人陪。」
「我知道,只是說的容易做的難,下班我還可以請你或是同事幫忙,但我找誰和我一塊兒上班?何況小櫻已經知道我搬家了,我擔心這件事恐怕也瞞不了多久。」想到小櫻可能會因此而擔心受怕,爸媽可能會因此鼓吹她乘機離職,找個好男人相親結婚,她就頭大。
「所以當初我才會建議你干脆搬來和我一塊兒住,你偏不要。」趁著紅燈,他轉頭對著她擠眉弄眼。
「開玩笑,全公司的人都在謠傳我們『關系匪淺』,要是再讓人發現我搬過去和你同居,以後我還要不要嫁人啦!」她狠瞪了他一眼。
「何況我也不想當電燈泡,天天看你和你的親密愛人你儂我儂。」
「我愛人是忠犬,什麼都听我的,他不會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戚蘭加重語氣。
當初,她到底是為什麼會跟這自我本位的家伙扯上關系的?
她記得好像是因為她是公司里唯一不對他放電的女性,所以這家伙就理所當然的親近她,視她為麻吉,甚至私下公布同性戀的秘密,並理所當然的把她拿來當作煙幕彈,害她老是被同事調侃。
「這種緊要關頭就別計較這種小事了,何況和兩個大男人一起住,總比你自己獨居安全,這樣我也可以順道載你一起上下班,保護你的——」聲音一頓,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迅速打了個響指。
「對了!你的芳鄰範先生不是很熱心嗎?干脆就請他來當護花使者,順道乘機讓他對你怦然心動,借此墜入愛河!」
「拜托,你別又來了……」她低聲打斷他的話,實在好後悔說出自己對範學溫的感覺。
羅朗看似一表人才、爾雅俊美,偏偏卻是個大八婆,全公司大概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說人真的不可貌相啊。
「近水樓台先得月;女追男隔層紗,既然你喜歡那個範先生、範教授,就要懂得把握機會,制造機會……」他卻不死心,喋喋不休的教授求愛秘招,整個車廂都是他的聲音。
只差那麼一點,她幾乎就要摀住耳朵,或是將手中的手機塞入他的嘴巴,幸虧車子及時抵達她的住處。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推開車門,提著公文包逃出車外。
「停!」她彎下腰,對里頭的八婆比暫停的手勢。「如果你這個副總不介意,今晚我不打算再開機,我真的受不了了。」她迅速換話題。
「準。」羅朗大方的揮揮手,接著也推開車門下車,扭頭注意周遭動靜,替戚蘭的安全把關。「需要我陪你上樓嗎?」
「不用了,這里的保全很盡責,附近也有幾台監視器,我很放心。」
「既然如此——」就在羅朗打算道再見的時候,前方一抹高大的身影卻忽然吸引他的目光。
那是一個相當穩健英挺的男人,臉龐剛毅,五官深邃,雖然嘴角噙著微笑,眼神卻透著一抹冷意,而且相當銳利。
此刻他正站在對面的便利商店前,面無表情的凝視著他,接著才越過他看向車邊的戚蘭。
原本冷銳的眼神在注視戚蘭的瞬間,轉化為點點溫柔。
挑起眉,他饒富興味的回過頭。
「他該不會就是你的芳鄰範先生吧?」雖然話是這麼問,但他幾乎可以篤定對方就是戚蘭口中的範學溫,因為他對他很有印象,也記得曾在這棟大樓的電梯里和他見過幾次面。
當時他就察覺到他其實是個外表溫和內心冷靜,善于隱藏情緒的男人,他對他很感興趣,可惜他們彼此並不認識,他也並非他這個世界的人。
戚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對!」她彎起笑靨,迅速揮手打招呼,原本盤踞在她心中的煩躁和憤怒,在見到範學溫的瞬間,盡數被開心和興奮給取代。「真好,今天又遇到他了。」她開心低語。
「又?」羅朗將眉挑得更高了。
「他喜歡喝鮮女乃,所以經常會到超商補貨,下班後我常會在門口踫到他。」眼看信號燈轉紅,範學溫拎著大罐鮮女乃,踩著斑馬線就要過街,她立刻小跑小跑步繞過車頭來到好友身邊。
「對了,待會兒你可別亂說話,跟蹤狂的事也不準。」她瞥告似的低道。
「放心,我也沒打算要說。」他微笑。「我只會說我是你的男朋友。」
「你敢!」她瞪大眼。
「暗戀人家,不敢倒追,又怕被誤會……」他搖頭嘆息。
「要你管那麼多!」戚蘭還是凶巴巴,小臉卻浮現一層薄薄的緋紅。
「我想管也管不著,人就要過來了,怎麼介紹你自己決定。」羅朗壞壞的勾起嘴角,雙手一攤,眼角余光瞥見範學溫筆直的朝自己走來。
人的肢體語言其實很好懂,他若是只將戚蘭當作普通朋友,基本上應該會微笑點頭直接離去,但他偏偏毫不猶豫的走了過來,目光也始終筆直的緊鎖著他,這分明就是在宣告主權,扞衛領域嘛。
當當當,戚蘭中獎嘍!
「戚蘭。」範學溫來到兩人的面前,低頭招呼。
「又見面了。」戚蘭開心微笑,指著他左手上的鮮女乃。「鮮女乃又喝完了?」
「對。」範學溫微笑回答,接著看向羅朗。
「你好。」他有禮的伸出右手。
看著那一看就知道很有力的大掌,羅朗加深笑意,大方回握。
「你好。」
眼看兩人似乎對彼此印象不錯,戚蘭立刻乘機替兩人介紹。
「他是羅朗,是我的同事兼好友,也是屋子的主人;範學溫,我的鄰居,是位大學教授。」
「原來範先生是位教授。」羅朗恍然大悟,忍不住轉頭對戚蘭微笑。「看來你跟老師真的很有緣呢。」難怪之前他怎麼逼問,她就是不肯泄露範學溫的職業,原來是這樣啊。
之前還說打死不嫁給老師,這下子破功了吧!
「呃,大概吧……」戚蘭不禁心虛的撇開目光。
「所以說做人還是別太鐵齒,這下子還不是栽在老師——」戚蘭立刻掂起腳摀住那張大嘴巴,強迫羅朗消音。
這個大八婆,才警告他別亂說話,馬上就多嘴!
「你不是趕著回家嗎?那就不要浪費時間,快點回去吧。」她皮笑肉不笑,硬是將他推進駕駛座。
「也對,我還得趕回家疼愛我的親親忠犬呢。」羅朗配合演出,卻忍不住勾了勾食指要她彎腰靠近,在她耳邊抱怨︰「重色輕友。」
「你才八婆咧。」她也在他耳邊回道。
「笨蛋!」她嬌嗔,卻掩不住開心。
眼看兩人動作親昵,範學溫看在眼里,卻始終不動聲色,直到羅朗揮手駕車離去,他才微笑開口。「前幾天我朋友去了趟太湖,寄了一整箱的草莓給我,我拿了幾盤給保全,你也幫我解決一點吧?」
「好啊,我最喜歡吃草莓了,謝謝。」戚蘭立刻點頭。
「我還有一些優格,你也帶回去蘸著吃吧。」
「啊?不用了,每次都是你請我吃東西,我真的很不好意思……」她抬起頭,不好意思的對著他微笑。
「那不如你也『禮尚往來』吧?上回你介紹的那家餐廳很棒,有空的話,我們可以再去一次。」他建議。
「你喜歡?」她睜大眼,眼里的光芒就像星星一樣迷人。
他目光深黝的凝視著她,斬釘截鐵的點頭。
「非常喜歡。」
听見他喜歡的那間餐廳,她更開心了,正打算開口詢問他什麼時候有空,跑車特有的引擎聲卻忽然在大街上呼嘯而過,引起她的注意。
一輛藍色保時捷以高速越過十字路口,接著緊急停到了路邊,嚇得周遭不少路人哇哇叫。
在台灣開藍色保時捷的人本來就不多,更別說車體上還有特殊的烤漆。
那輛跑車她想忘都忘不了,而車里的主人更是她避如蛇蠍的對象。
他還是找到她了!
當跑車停在便利超商前,戚蘭也隨即失去笑容,臉色更是變得蒼白,而範學溫很快就注意到她的異狀,迅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輛名貴跑車。
「你認識的人?」
「不,不認識!」她用力搖頭,十指卻緊緊握住公文包。
他發現她刻意隱藏的恐慌,黑眸一閃,立刻又回頭看向那輛跑車,而車里的人彷佛注意到他的注目,下一秒竟加速離去,他只來得及記下車牌號碼。
「我……有些累了,想先上樓。」她僵硬微笑,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公共場所,將自己藏起來。
「你忙的話,草莓我待會兒再拿去給你。」他不著痕跡觀察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你不一起上樓嗎?」她無助的看著他,竟渴望他能再多陪她一段時間。
被跟蹤騷擾的這段期間,雖然她一直表現得相當鎮定,但事實上只有她清楚心里的恐懼,畢竟這不只是普通的騷擾。
她確定感受到對方的惡意,也清楚對方不肯善罷罷休的執著。
況且對方有錢有勢,就連警方也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她只能不斷搜集有理的證據,然後像個節節敗退的小動物,保持警戒,以提防他隨侍會發出攻擊。
「我有些事想麻煩保全注意……」看著她脆弱的笑容,他多想伸手將她擁入懷里,卻估計著若是太過沖動,恐怕只會增加她心里的恐慌,因此只能握起拳頭逼迫自己冷靜。
「要不你先到大廳的沙發上等我,之後我們再一塊兒上樓?」最終,他也只能緩緩朝她攤開大掌,選擇讓她安心。
「好。」她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握住他的大掌。
老天,她也不想這麼懦弱的,可是只有現在,她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