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找來醫師,尹宗陽剛踏進病房,就發現嚴朗已經和他心目中的天仙你一言、我一句,看似熱絡地攀談起來。
「咦?原來睡美人已經醒啦!」幽幽轉醒的佳人,臉上有了生動的表情,顯得更加清麗可人了。為想竊得她一縷幽香,他立刻朝她伸出右手,表達國際基本禮儀。「嗨!妳好,我是尹宗陽。」
她點了點頭,對他禮貌性伸過來的手視若無睹,更沒有回握的意思。
尹宗陽尷尬不已,俊臉上布滿窘色,不禁暗忖︰這女孩還真酷啊!再怎麼說,他好歹也是警界一支草,尤其生得劍眉朗目、英俊挺拔,有必要這麼嫌惡他嗎?
感覺四周的氣氛有些凝滯,嗅出了不對勁的她,連忙解釋︰「噢,對不起,我看不見……」
「看不見?」另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難道是傷及視覺神經了?」
她立刻轉頭,「您又是?」
「我是妳的主治醫師,我姓高。」高醫生上前,想要檢查她的眼楮。
「不麻煩高醫師了。」輕輕撇開臉,她婉拒了醫師的檢視。「我失明的癥狀已經是舊疾了,與頭部的槍傷無關,並沒有大礙。」
「高橋小姐,妳中文說得真流利,一點也看不出來是日本人。」尹宗陽這時才發覺她從頭到尾都是以中文與他們對話。
「你知道我姓高橋?」她的聲音軟甜,還有些訝異。
撓了撓臉頰,尹宗陽露出窘澀的微笑,「對于刑警隊的警員而言,要查證一個觀光客的身份並不算太難。」
「原來如此,幸會了。」她微微一笑,點了下頭,舉止優雅嬌柔。
「看來高橋小姐似乎沒有任何並發癥,意識也十分清楚,只要再觀察幾天,應該很快就能夠辦理出院手續了。」高醫師極滿意的宣布。
「高醫師,高橋小姐就麻煩您了。」嚴朗輕聲囑托,並且離開了床沿。
「咦?」察覺他似乎要離開了,不安全感陡然襲來,迫使她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袖子,擔憂的問︰「你現在就要離開了嗎?我甚至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白淨的小臉又浮現惶恐,將他當成了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也是僅有的依靠。
她反應是很直接的,一個女孩子獨自來到異鄉,人生地不熟的,結果還不到七十二小時,就歷經了搶劫與被流彈誤傷這種倒了八輩子楣的衰事,加上此刻身無分文,光憑她這樣一個目不能視的弱女子,絕不可能安然在台灣生存下去,所以她賴定他了。
瞧著她那顯而易見的慌亂神色,再看向她那雙緊拽著他袖子不放的小手,嚴朗不禁溫柔地笑了。
此刻,她看起來就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小貓,瞠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楮,可憐兮兮的瞅著他,教人相當不忍。
「我是嚴朗。」輕嘆口氣,他安撫似的捏了捏她的小手,笑說︰「我還沒有要離開。」
由于高橋愛音的傷勢沒有大礙,在做了一連串例行性的檢查之後,醫生很快便決定她可以出院了。
為了贖罪,嚴朗決定扛起所有責任,大方的讓她住進自己從不接待外人的私人寓所,並答應照顧她,直到順利連絡上她在台灣的親哥哥為止。
原來她在台灣還有一位同母異父的親哥哥,由于從小兄妹就離散了,這一回她是遵母之遺命,特地飄洋過海來台,除了安葬母親,另一件事就是為了尋找這一位從不曾見過面的哥哥,也是她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
推開了位于台北郊區的公寓大門,將她簡便的行李放在門邊的置物櫃上後,嚴朗挽著她手臂,體貼地攙扶她踏進屋內。
「在尋訪出令兄的居所之前,得委屈妳暫時窩在我這兒了。」他滿臉歉意的說。
「那里,嚴警官願意收留我,我感激不盡。」她微微頷首,並沒有拒絕他紳士般的體貼行徑,甚至感覺自己是備受呵護的。
「小心階梯,我經常會在這兒被絆倒。當初房子在進行裝潢的時候,我應該經常來監工的。」那個該死的室內設計師,一定沒按照藍圖設計房子。
他的溫柔令她羞怯,在他的牽引下,從門口踏進屋內不過幾秒的腳程,他居然可以只為了配合她略顯緩慢的腳伐,陪她走了近大半分鐘。
除此之外,他還--
「不好意思,客廳亂得很,妳先到沙發上坐一會兒,我稍微收拾一下。」
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稍縱即逝的紅霞,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後,嚴朗旋即卷起衣袖,大規模的收拾起來,制造出一連串乒乒乓乓的重物推移聲。
然而所謂的稍微,其實一點也不稍微,為了避免初來乍到的嬌客因不熟悉地理環境而不小心發生絆倒意外,他干脆將所有大型家具全推向牆面,讓整個客廳淨空,整理出一大片的空地。
在粗重的搬運工作暫告一段落後,他喘了一口氣,看向她,笑問︰「妳也該餓了吧?想不想吃點東西?」
「在那之前……我可以先洗個澡嗎?」輕咬著下唇,她臉上微微發熱,囁嚅的說︰「從住院到現在,身上總是殘留著一股濃濃的藥水味,怎麼也洗不掉,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當然,浴室就在……」他理解地點點頭,先是給她指了個方向,最後聲音驀地降低,逸出了一聲苦笑,嘆道︰「還是我帶妳去吧!」
小心翼翼領著她來到浴室門口前,他頓然覺得從來沒有這麼感激自己平日就有保持浴室通風與整潔的好習慣,干爽得都可以鋪餐巾野餐了。
「這里寬敞得很,沒有障礙物,很安全的。」為了證明他所說的話,他握著她手,帶領她逐一熟悉浴室的環境,「記住了,右手邊是洗手台,後面是浴缸,至于熱水……」他將她的手拉到水龍頭下,感受溫熱的水。「這樣的水溫可以嗎?會不會太燙?是否需要再多放一些冷水?」
他的聲音是富帶磁性的男中音,抑揚頓挫,吐字清晰,穿透力很強,在寬敞的浴室里回蕩。
「不……不用了,這樣溫度剛剛好。」沒由來的,她感到一陣害羞,覺得他此刻的掌溫遠比熱水還讓她覺得灼燙。
「來。」將一迭干淨的衣物交至她手里,他有些窘澀的解釋︰「這是我的襯衫,洗干淨了,今晚就請妳將就些,明日我再帶妳去選購一些女裝。」
「嗯。」高橋愛音的臉上充滿感激,「謝謝你。」
太好了,她終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洗一次澡了,在醫院里躺了幾天,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快僵硬了。
「對了,那個……」離去前,嚴朗突然又問︰「妳吃湯面嗎?」
「什麼?」滿腦子正想著如何放松的她,沒听清楚他說什麼。
他有些靦腆地抓抓頭發,自嘲道︰「我一個大男人粗手粗腳的,平日都隨便吃,廚藝還算可以,最拿手的就是煮面。」這是他唯一還稱得上新好男人的優點了。
「嗯,我最愛吃了。」她一點也不挑嘴,爽朗地點點頭。
「那真是太好了。」呼……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約莫三十分鐘後,張羅好兩人的晚餐,嚴朗來到浴室外。
「高橋小姐,晚餐已經好了,妳等會兒可以……」
驟然,從半掩的門扉,他看見一抹極其誘人的畫面,讓他幾乎連閃避的時間都沒有,便將她一絲不掛、豐盈姣美的赤果胴體,全數收盡了眸底。
彌漫在無際的白霧中,她粉白的肌膚就像珍珠一樣閃亮,讓她看起來就像個無暇的天使,令他不由噤住了聲,屏住了呼吸。
她具有讓任何一個男人欲火焚身、神魂顛倒的能力,他就像是瞬間被凍結住似的,無論再怎麼努力,就是無法教目光從她身上挪開一分鐘。
她是那麼美,那麼縴細,且充滿了女人味,嬌柔的模樣,遠比他所見過的女人都還要柔弱得許多,似乎可以輕易教人一把揉入懷中。
隨著目光緩緩上移,他赫然發現她一對水眸正凝視著他,粉女敕嫣紅的唇角還懸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嚇?!
心跳猛然漏掉了一拍,他張皇失措的心忖,這下糟了,她逮到他了嗎?
但事實上,她並沒有真的看見他,一張小臉上不但沒有絲毫驚懼之色,還悠哉地坐在浴缸旁,一面哼著小曲,一邊漫不經心地用縴縴十指梳理濕漉的長發,全然不曾察覺自己早已經讓人徹頭徹尾的看個精光了。
媽的!他簡直是一頭大色魔。
用力將視線從那一幅引誘人犯罪的畫面跳開後,嚴朗僵著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地將浴門悄悄帶上,以免里頭的春光繼續外泄。
而他則是僵著步伐,眉頭深鎖地獨自走到窗邊,欲想讓一陣涼風吹熄一身的燥熱,並試著平撫急促的呼吸。
只可惜,這個方法並沒有帶給他多大功效,當他閉上雙眼,腦中竟然不受控制的又出現了適才所見到的那一抹柔媚的嬌軀,他居然天殺的開始想念起幾分鐘以前,那一份令他為之震撼的悸動感?
可惡,他真該下地獄去!
狠狠低咒了一聲,嚴朗開始在空氣中懊惱地譴責自己荒謬且可恥的行為。
這時,一道柔軟的嗓音至他身後不遠處揚起--
「嚴警官,你怎麼了?」
打從踏進客廳,高橋愛音就听見他一個人嘀嘀咕咕的,也不曉得在念叨什麼?
正兀自陷入罪惡泥淖中的嚴朗,絲毫沒發現導致他心緒大亂的小惡魔正扶著牆壁,很努力的、緩緩模索到他身邊。
「嚴警官?你在那兒嗎?」
咦?剛剛明明就有听到他的聲音呀!怎麼才一會兒的工夫,又變得靜悄悄的了?
小手模呀模,她終于撈到他一片衣袖,頓時雀躍不已!
「哈!被我逮到了吧?」
嚴朗猛地轉身,月兌口而出︰「高橋小姐,妳千萬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偷看四個字還沒說出口,他已是心虛得漲紅了臉。
「不是……什麼啊?」她露出天真無邪的神情。
「我……呃?那個……」他的心跳得好快,一時之間窘迫異常,支支吾吾了老半天,還是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最後他注意到,穿在她身上的那一件男用襯衫實再是太大件了,過長的衣袖往上卷了好幾圈,領口低得幾乎掩不住她那就快呼之欲出的白皙。
沐浴過後的她,臉兒紅潤潤的,豐腴曼妙的曲線得令人著迷,還有那一雙白晰勻稱的小腿,正嬌怯的藏在他那一件足以掩蓋住她大半身子的襯衫底下,嬌媚的模樣,美得令人窒息!
「我明天一定幫妳買一件合身的衣裳。」他胡亂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他將她密密實實的,動作相當霸道,雙手卻在發抖,硬澀的嗓音像是剛剛吞了一塊石頭。
「嚴警官,你在緊張嗎?」她表情認真的問,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古怪。
「沒、沒有啊?」他口是心非地回應,艱難地吞咽一下後,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
此時他表情十分僵硬,仍假裝泰然自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聲音已經泄露了力保平靜的心緒。
「因為你在發抖。」她點出一個事實。
「我沒有發抖。」他一臉窘澀,立刻反駁。
「是嗎?可是我能感覺得到你的呼吸也很急促,還有那心跳聲……」她歪斜著小臉,手指正確無誤地抵著他的左胸口,淡淡的指控道︰「簡直是震耳欲聾。」
「嚇?!」聞言,驚覺『事跡敗露』,嚴朗心跳猛地漏掉了一拍,倉皇的退後了幾步,不敢置信的盯著她,訝覷她對于周遭的細微變化,竟是如此的敏感與心細,就連他刻意壓下的情緒,也能一一教她所洞悉!
這個小家伙,當真是什麼都看不見的嗎?
「咦?」人呢?怎麼不見了?感覺小指撲了個空,她微微一愣,連忙又問︰「嚴警官,你還好嗎?」
糟了,是不是她剛剛說錯些什麼啦?
「我沒事。」紅著臉,他嗓音緊繃的提醒,「來吧,我們該吃晚餐了,再耽擱下去,湯面就要糊了。」
他牽著她來到餐桌旁,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事實上,洗過澡之後,她早就饑腸轆轆了。
「來。」他把湯匙和筷子放進她的手中。
這時,放在西裝口袋內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對不起,我先接一下電話,湯碗就在妳面前大概十公分的地方。」
「喔。」她點點頭,先是用左小手往餐桌的方向模索,模呀模的,在踫觸到湯碗的邊緣之後,嘴角微揚,像是剛發現了什麼寶貝。
確定她可以單獨進食之後,嚴朗這才放下心的轉過身子,專心地接听電話。
「我是嚴朗。」
「老大,我是宗陽。」手機那頭傳來一道熟悉而爽朗的聲音。
「什麼事?」他漫不經心地回道,並轉了轉脖子,松馳整日緊繃的神經。
「這幾日我們追蹤野狼出沒的地點,已經有些眉目……」
「啊呀!」
就當他全神貫注听著尹宗陽所帶來的最新偵查消息時,身後卻驀地傳來一聲低呼與桌椅巨大的踫撞聲!
猛然回首,即撞見那個小女人打翻了湯碗,熱騰騰的湯汁沿著桌面滴落在她的雙腿上,她卻一心一意的做出搶救的動作,清麗的眸子盛滿了驚懼,的神色,同時痛楚不已的輕聲嗚咽。
「該死!」他差點停止呼吸,被迫中斷這通重要的電話,完全沒有思考,一個箭步沖向前去,在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之前,一把抱起輕得像羽毛的她,並用寬闊的胸膛護住她。
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
灼燙的湯汁有一大半全倒在她下半部的衣擺上,此刻還無情冒著熱氣,讓她看起來相當狼狽。
「我……我把晚餐搞砸了,是不是?」她抬起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唇瓣微微顫抖。
「看起來的確如此。」他抱著她走進浴室,放在浴缸里,迅速用冷水替她那一雙燙紅的雙腿降溫。
他相信,總有一天一定會被這個小妮子給嚇到心髒無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淚眼迷蒙的瞅著他,可憐兮兮的問︰「你生氣了嗎?」
「我並沒有在生氣。」他搖了搖頭,微慍的嘆口氣,吹開了她額前的發,「是什麼讓妳會有這樣的錯覺?」
難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不明事理的暴君?
「可是……」委屈地嘟起小嘴,秀眉微蹙,她囁嚅了半晌,最後反應了她最真實的感受,「你把我的手臂捏得好疼,感覺都快被扯斷了。」
聞言,他怔愣了下,這才驚覺自己的手還緊緊抓著她,深怕一個松手,她便會教人一把搶了去似的!
「對不起。」他只是……被嚇壞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竟然這麼不小心,打翻了你為我準備的晚餐,真的很抱歉……」她露出一臉懊惱的神情,不斷向他道歉。
「沒有關系。」
只聞他磁柔的嗓音還飄蕩在空氣中,下一秒鐘,即感覺他腳下步伐一旋,抱著她離開了浴室,來到明亮寬敞的大廳內。
不一時,他輕柔地將她放在一只柔軟的羊皮沙發上,就在她甫坐定後,感覺他似乎單膝半跪在她身前,接著他驀地掀起了她下半身一大片的衣擺。
「嚴警官?!」她被他突如其來的逾矩舉措嚇了好大一跳,倏地站起身來,慌亂而震顫地問道︰「你……你這是要做什麼?」
「先坐下來。」他的聲音不容她爭辯,「我只想知道妳有沒有被燙傷。」
剛剛在浴室為她沖冷水時,他便已經發現她一雙白皙大腿全都被燙紅了,一大片灼紅從膝蓋一直漫延至大腿內,看起來頗為嚴重。
「別怕。」輕輕將她又按回沙發上,他笑嘆了口氣,道︰「放心吧,對于妳,我絕對沒有別的企圖,難道妳還信不過我?」
不知為何,他這一句保證听在她的耳底,不但沒讓她安心,反而點燃了她心中一絲不悅的火苗。
她……這是怎麼了?
嚴朗看得出來她似乎並不太滿意,但現在不是討論的時候,必須盡快為她處理傷處。
「就讓我替妳上藥吧,嗯?」他就像一位兄長對待妹妹那般,先露揶揄的笑容,然後調笑的說︰「妳一個女孩子家,也不想早早就在腿上留下疤痕吧?那多難看呀!」
于是在他溫柔的命令下,高橋愛音臣服了,而他自始至終都像君子,對她沒有絲毫的越矩,但她在感覺他一雙溫柔厚實的掌輕輕劃過泛紅的大腿時,突然感到一陣難為情,雙頰也驀地羞紅。
盡管他的踫觸一律是如此輕柔而尊重,好像害怕將她踫碎,不過她仍然可感覺到他滿滿的溫柔與憐惜。
當他的體溫在她敏感的肌膚上緩緩擴散開來時,她的心似乎也暫時失去了功能,微熱的情愫漸漸開始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