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賀英東認識的時間比賀立揚還早……怎麼可能?如果認識他,當她面對他這麼出色的人時怎會完全沒有印象?
莫子茵雙手抱胸,陷入無邊無際的沉思。可任她想破頭也想不出他倆究竟在哪見過面。
向來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自信的她,不得不認輸了。「你是騙我的吧?」
「我從不騙人。」他從容的說著,眼神直直的望著她。
才不過片刻,他已吃完一整盤綜合生魚片,看來他是真的餓了。
「可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們究竟是在哪里見過面,能不能給我一點提示?」她疑惑地問。
「你自己想。」他繼續吃起握壽司。
「我想不起來。」就是想不到才會向他求援啊!可他卻吝于說明,這叫她從何想起,難道要她回家從幼兒園的畢業紀念冊開始翻起嗎?
可就算她想翻閱,當年搬家時那些東西都已扔了,她目前所有的記憶只存放在腦海里。
「慢慢來,不急,就算想不起來也沒關系;對了,你不是說要補償我?既然是你先向我告白,那就繼續下去。」解決了握壽司後,又將醬燒花枝一直面前,並分一半給她。「這里的花枝很不錯,你試試看。」
花枝燒烤的香氣撲鼻而來,她的肚子立刻不爭氣地咕嚕一響。
「不論你想說什麼,都等吃飽後再說,我不喜歡空月復談事情,那會讓我的心情變得很糟。」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在他餓的時候談公事無疑是自找死路。
莫子茵還沒回答,肚子又咕嚕地叫了起來,雖然不在乎形象,可這也太丟人了,于是她不再堅持,默默吃起花枝來。
賀英東每吃一道菜都會分給莫子茵些許,他不僅愛吃也懂得吃,還教她生魚片究竟要沾多少哇沙米才會恰到好處——會嗆卻不會太過難受。
情況完全不如她的預期——她不僅沒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也沒害怕的奪門而出,他們居然是非常和平的在一起吃飯。
向來只吃七分飽的莫子茵因為日本料理太好吃而忍不住吃到飽,這間餐廳真是太棒了。
「好吃嗎?」吃飽了,賀英東的表情也不再冷冽,眼角微微上揚,似乎心情不錯。
「嗯,好好吃。」她心滿意足地說。
「喜歡就好,以後我會帶你常來。」賀英東很自然的說,仿佛真的已把莫子茵當做是女朋友般。
事實上,他從昨天就已經她視為自己的女友了。
他要帶她常來?!莫子茵聞言,當下猛然驚醒——她險些忘了正事,明明她是前來解開誤會的,怎會變成兩人一起吃飯呢?真是的……她怎麼老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賀……英東,那個,我想我剛才已解釋得很清楚了,我喜歡的人並不是你,所以我不可能成為你的女朋友;喜歡是主觀的事,即使你的條件很好,而且就算我們認識得很早,但我動心的對象並不是你,真的……很抱歉。」
好友蘇紛曾說過她太過死心眼,竟然喜歡一個人長達四年都未曾變心;但她就是這種個性,不可能說變就變的。
「為什麼不能是我?」他反問。
莫子茵怔了一下,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問似的,而且他好像是真的想要得到答復才肯罷休。
好吧!既然他想追根究底,那她就給回答他的所有疑問。「我覺得感情是需要長時間的培養,不可能像吃泡面般三分鐘就能入口;即使有其他人喜歡我,我也做不到響應,因為我喜歡的是賀……」
突然意識到自己差點要把賀立揚的名字給說出口,她立刻止住——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覺得少一事會比較好。
「我喜歡那個人整整有四年之久,我會注意他所有的小細節,每次發現他的一個優點,我就會多喜歡他一點;如果不是這樣經年累月的相處,要我去喜歡上一個人實在太難了,所以我真的不能當你的女朋友,請你諒解。」她的感情觀受到傳統父母的影響甚大,她想要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那種,是屬于細水長流型的。
賀英東輕輕的喝了一口熱茶,「慢慢來,我不急。」
莫子茵呆了一下,不太能理解他話中的含義。「你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想培養感情,那我尊重你,我們慢慢來,不急。」他好整以暇的說,臉上依舊沒太多表情,教人猜不透心思。
莫子茵突然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受——她不是已經說了不喜歡他嗎?「可是……」
「你討厭我嗎?」
不,她其實並不討厭賀英東,他的個性雖然冷漠而霸氣,行為卻顯得相當成熟,態度也很溫柔,不會造成她的反感,不過難以改變的就是他給她的第一印象——一個應該會流連于夜店的男人,因此她決定要對他敬而遠之,畢竟「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真理從未在她身上發酵過。
更別說,她根本一點不了解賀英東,也不可能馬上覺得是討厭他,或是喜歡他。
而無論是討厭或喜歡任何一個人,她都會有具體理由,而不是單純偏見;此刻,她對他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你非那個人不可嗎?」他再問。
「沒有。」她喜歡賀立揚,卻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暗戀與實質的交往仍有一段差距,喜歡並不表示兩人就會相處得愉快,她非常清楚這個道理。
「很好,那麼我們就已有了初步共識。」他看了一眼手表,「找個時間再讓你多了解我一點,可我現在有事,得先走一步。」他用手指抹去沾在她唇邊的醬汁,然後放入自己嘴里舌忝舐,還帶著迷人的笑意。「你慢慢吃,還想吃什麼都可以點,不要餓著了。」
他的笑容比他剛才那親密的舉止還要令她感到震撼——原來這個男人會笑,而且笑起來還有一點……可愛。
他順了順她的發,才像是意猶未盡地起身離開。
莫子茵整個人都呆住了,有幾分鐘無法回神,好奇怪,明明他們才剛認識,甚至談不上是朋友,她對他也沒什麼特別的好感,偏偏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讓她有所反應,眼光甚至會不由自主的跟著他。
她放下筷子,雙手捧著臉蛋……她的臉又燙了。
看來她果然還是不該親自走這一趟,即使她有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最後卻仍被他牽著鼻子走,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蘇紛咬著筷子問。
「一整個……怪。」莫子茵覺得有些為難。
「我倒覺得換個角度想,說不定真正有緣的是你們兩個,不然你怎會那麼巧地向他告白!」蘇紛盡情享用著好友從餐廳打包帶回的日本料理。
正所謂吃人嘴軟,她雖不認識賀英東,不過他居然能讓中午從來不營業的「柳葉」日式料理店破例開店營業,那人肯定有點背景,雖不知是好是壞,但看在他對好友這麼用心,加上自己也相對獲利的份上,會替他多美言幾句的。
莫子茵不禁賞了好友一記白眼,如果不是好友摘下她的眼鏡,就不會有今天的窘況。
雖然莫子茵很清楚那件事不能全都怪好友,但她就是忍不住哀怨——她好不容易畢業了,能開始賺錢了,連好友都去面試了,她卻得先為此事而煩心。「那是個意外!」
蘇紛挑眉,嘴里還塞著生魚片,想開口卻一口吃到哇沙米,「哇∼∼差點嗆死!」劫後余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慢點吃,我不會跟你搶的。」
滿桌的菜,賀英東一個人就幾乎吃了一半,他的食量不是普通的大,身材卻保持得相當適中,看不出有任何贅肉,真不知他平時是怎麼保養的?而且他的吃相也非常優雅,與蘇紛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看他吃飯就像是種視覺享受,咦……她怎麼又想到他了?真糟糕!「唉!」如果她能再有勇氣一點,或許就能直接回絕了。
「別嘆氣了。」
「不嘆氣該怎麼辦?」
「不如按照他所說的,試著跟他培養一下感情。」蘇紛並不是見風使舵的人,只是她本就對莫子茵那死心塌地的個性很不以為然,希望她能在告白後就盡速忘記賀立揚,所以雖然現在的情況與實際的場面有出入,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我根本不了解他。」
「沒花時間去培養感情的話,誰能了解誰啊?你一開始暗戀賀立揚時不也是在暗中默默觀察他嗎?我覺得暗戀是單方面的了解,兩人從來不曾相處過,即使告白也不一定能順利交往,有點不切實際;可賀英東就不同了,他是直接站在你的面前表示要跟你培養感情,我覺得這才比較有真實感,你們兩個可以從互動中更深刻的去了解對方,顯得比較踏實,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試試看,而且你和賀立揚也不可能了。」
「為什麼?」
蘇紛笑答,「因為我覺得你其實有把他過度的美化了,好像即使他放屁也是香的。」別怪她用詞粗魯,事實就是如此。
「我才沒那麼愚昧好嗎?」她哭笑不得的辯駁。
「這樣最好,因為他們是堂兄弟,所以我認為你和賀立揚根本就不可能了,因為你們多少會覺得有芥蒂;所以你不如就跟賀英東試試看,就算沒結果,多認識一個朋友也不錯啊!畢竟在你身邊可沒出手如此闊綽的朋友。」好東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于是她很大方的與好友一起分享著生魚片。
莫子茵橫了蘇紛一眼。「小紛,我不是這種人!」雖然她的經濟並不富裕,卻不會為錢而出賣自己。
蘇紛賊賊的笑著,一把勾住她的手臂。「但我是啊!你有沒有听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你有好吃的,我就能分一杯羹,嘿嘿,你也知道我這人沒什麼嗜好,就愛美食罷了;再說你既不討厭他,試著跟他交往也不會少掉一塊肉不是嗎?」
莫子茵當然明白蘇紛是為了她好,可不知怎地,她心中老覺得不踏實——賀立揚就像朝陽般散發著和煦的光芒,賀英東卻像是冷風刺骨般的難以捉模。
若她真想得到賀英東的青睞,只怕最後落得滿身傷痕。「我只覺得我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正在大快朵頤的蘇紛睨她一眼,調侃的說︰「你們又不是人鬼殊途。」
「……」
煩惱的問題暫且擱著,莫子茵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工作以分擔家計。
網絡上所有找工作的網站,她統統去注冊填寫履歷,並準備好數份應征的作品集。
她很愛畫畫,一心想朝這方面走,然而在考上大學的那天,父親卻不幸去世;于是她瞞著母親放棄了學業,找了工作以幫助家計,但母親得知後不但勸她不要放棄興趣,還說即使咬牙苦撐也會讓她念完美術系的。
母親希望的是——她能完成父親的夢想!
也因此,她認真工作了一年後又去重考大學,並再次如願考上理想科系。
這五年來,她們母女就是因為這個信念而努力,如今總算能松口氣了。
只是等著她的卻是未知的未來——即使教授很欣賞她,希望她能繼續攻讀研究所,但為了盡早卸下母親肩上的重擔,她只能婉拒。
一個月前,蘇紛在一間廣告公司找到設計助理的工作,可她卻沒接到半通面試電話。
她是感到有點挫折,不過很快就調整好心情,決定效法蘇紛主動出擊的方式,果然在幾天後,有三間公司找她去面試。
莫子茵很清楚自己的個性不夠活躍、不夠主動,也不擅交際,如果像蘇紛那樣去廣告公司工作,不出三天就可能被踢出來——有關她個性上的缺失,她可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幸好她算樂觀,也很喜歡和小孩子在一起,所以她應征的工作都與畫室有關,之後選擇了「藍天畫室」。
那里的老板是個好人,就算得知她沒任何教學經驗卻還是願意培訓她。
找到工作的第一天,莫子茵決定和蘇紛去「柳葉」慶祝,可到了店里才知預約名額已經排到三個月後,兩人都大失所望。
「小紛,不好意思。」都怪她沒打听清楚,還以為人來就好。
蘇紛確實有點失望,但好友的心意比較重要。「沒關系啦!‘柳葉’很貴,說不定我們進去吃只能吃一碟生魚片就得出來了;算了,我們去吃平價壽司,反正只要魚肉新鮮,在哪里吃都無所謂。」
「沒關系,我先預約,再慢慢存錢,三個月後我們再來吃。」她在台北生活時一直受到了蘇紛的照顧,就連住處也由蘇紛提供,還完全不收房租,三餐也會關照她,所以她總想找機會回報好友。
「好,等三個月後荷包滿滿,到時也能吃得比較多,我們走吧!」蘇紛勾著好友的肩,笑笑的說著。
「小茵。」
正想離開,莫子茵突然听到一記熟悉的聲音,轉過頭,看見賀英東就站在店門口。
因為之前心煩工作,又覺得賀英東應該只是一時興起,肯定很快就會退燒,所以采取完全被動的模式;如今闊別一個月,她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忘記他的一切,沒想到卻記得他沉穩的嗓音。
蘇紛看看賀英東,再看看好友,決定乖乖看戲,以不變應萬變,畢竟賀英東可是個出手闊綽的朋友啊!
「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怎麼會在這里?」
哇∼∼好友不是說都沒跟他聯絡嗎?怎麼兩人一開口就說出同樣的話語,還真有默契呢!
賀英東安靜的等著她先開口。
「我今天剛找到工作,想跟朋友一起來慶祝,不過這家店的預約名單已經排到三個月後,我們現在正想離開。」她是直到今天才知曉「柳葉」並非一般人吃得起的餐廳!
她不清楚賀英東的職業是什麼,但能感覺得出他似乎很享受金錢為他帶來的生活質量。
賀英東維持一貫冷淡的神情,招來服務生問︰「我的包廂今天有人使用嗎?」
「沒有,賀先生。」
「那好,你帶她們去我的包廂。」
「是,兩位小姐請跟我來。」服務生立刻比了個請的手勢。
「謝了!」蘇紛眉開眼笑的走了進去。
莫子茵則是心事重重的,在經過賀英東身旁想向他說聲謝謝時,被他一把攔住。
「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似的!」賀英東仔細觀察她,看她的氣色還不錯,只是似乎有點瘦了。
「沒有,謝謝你……英東。」他倆的關系真的有點微妙,還無法算是朋友,但賀英東卻像是想要「追求」她,只是至今仍沒後續動作,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明明說要跟她培養感情,卻不見有任何主動邀約,難道這是另類培養感情的方式嗎?她想問,又想到最初是她不願意與他有更進一步的認識,現在問豈不是顯得矯情嗎?
「哪里,你開心比較重要。」他淡淡的說,伸手踫觸她的長發——他很喜歡指尖順著她頭發滑下來的觸覺。
「你要走了嗎?」她禮貌的問。
「嗯,我還有事,得先離開;你們慢慢吃,想吃什麼盡管叫,別餓著了。」賀英東說完,情不自禁地摟了摟她。
一個月不見,他很想她——
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對她的關注其實很深,甚至到了思念的程度;她就像是路邊不起眼的小白花,卻是牢牢抓住了他的目光,讓他怎麼也忘不掉。
莫子茵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整個人被他圍在懷里,他的鼻息噴在她的頭發上,他的身體散發出迷人的氣味,兩人靠得很近,令她一下子就慌了,心髒跳得很快很快……
她生性害羞,從不曾和男人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但她並不排斥,也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淡淡的氣息,柔和了他略帶侵略性的氣勢,讓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的害怕,但仍有些不習慣。
畢竟,他倆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賀英東想抱得更緊,卻察覺懷中的她有想逃的舉止,于是他輕輕的嘆氣、放手——盡管很想多抱她一秒,可他必須尊重她。
就是因為太過重視她,所以他願意遵守她的規則。
他最擅長的就是狩獵與等待,只要最後能得到他想要的,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都值得。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改天再聯絡。」說完,厚實的掌心輕撫上她的臉頰。
這小小的動作仿佛水面的漣漪,乍看之下沒造成太大的影響,但實際上,水面下已是驚濤駭浪。
直到他的車子駛離視線,莫子茵才感到一陣虛月兌及濃濃的不舍感;她完全不懂自己是怎麼了,竟會有這樣矛盾的心情——想離他遠遠的,可一看見他又想跟他在一起久一點,真怪!
手按著心髒,直到平靜到正常的跳動次數,她才走進包廂。
蘇紛一看見她,笑得非常開心。「子茵,你的男朋友真好,居然說要讓我們隨便吃,他會付賬,這真是太幸福了啦!」所以她很用力的點菜,一點都不手軟。
「小紛,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莫子茵紅著臉否認。
蘇紛賊賊地笑說︰「但不可否認的是,你有受到他的吸引吧?」兩人大學同班又住在一起,再不了解她就枉為朋友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了解他,他明明就有我的手機號碼,卻從沒打給我過……」假使賀英東對她的興趣已經冷卻,為何剛才看見她仍會有那樣親密的舉動?可他又不主動打電話給她,讓她完全模不清他究竟是在想什麼。
「為何你不主動打給他呢?」蘇紛向來信奉男女平等,才不會傻傻痴等。
「我先拒絕了他,之後再主動打電話給他,不是會顯得很奇怪嗎?」
「哪會?現在都講求男女平等,如果你對他真有意思,就得主動一點,不然等他被搶走,你再哭也來不及了。」就好比擺滿桌的生魚片,若是不趕緊吃,等不新鮮就浪費了。「拿出你暗戀賀立揚的勇氣來尋找你的第二春吧!」
「噗!」莫子茵被她逗笑了。「不過他看起來是真的很搶手……」
「所以你更要快狠準,千萬別心軟!」
這時服務生上菜,蘇紛果真發揮快狠準的功力,立刻將盤子里的生魚片一片片全掃進肚里,絲毫不手軟。
「小紛,我真的不知道……他成熟又有魅力,看起來像是事業有成,怎會對毫不起眼的我產生興趣呢?我好怕他只是覺得我單純好騙,才會想跟我玩玩而已。」她的擔憂絕非庸人自擾,而是觀察後所得出的結果——
賀英東長得很好看,穿著又體面,出手……確如蘇紛所說的十分闊綽,這樣的男人身邊肯定不乏有人陪伴,怎會對她感興趣?
「唔……偶覺得……」蘇紛努力的咀嚼。「感情很主觀,最終還是要看你的意思,不過如果連了解都沒有就放棄,我會覺得很可惜;而思慮周詳固然好,但想太多最後也會變成絆腳石,倒不如放膽相信你的直覺,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順便改變一下你的個性。」說完繼續朝盤里的食物進攻。
莫子茵托著腮,望著好友稱不上秀氣的吃相嘆口氣,她對賀英東的直覺是什麼呢?或許她可以花點時間認真想想。
「我很堅持不讓莫小姐付賬,但她比我更堅持的說一定要付;她說和賀先生並不太熟,所以不能讓你付賬,最後我只好給她貴賓折扣,總共是四萬七千元。」經理盡職地向賀英東稟告那天的結果。
四萬七千元對一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來說,可是一筆不少的數字,她的固執令他很訝異,只是不知下個月等她看見賬單時,是不是仍會那麼固執了。
「她那麼會吃啊?」拿著她的信用卡簽單,他仿佛能看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
「不,是莫小姐的朋友非常識貨,點的都是高檔食材,而莫小姐並未阻止。」
「好,我知道了。」
「我先出去了,賀先生。」經理輕輕頷首,關門離開辦公室。
一旁的程曜昂終于開口,「立揚說老板對他的同學一見鐘情,我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來確有其事,這還真不像你的作風。」
他認識的賀英東可不會放慢腳步——一旦獵物出現,賀英東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狩獵成功,絕不浪費半點時間。
「她……不一樣。」
「有多特別?」程曜昂是賀英東的助理,一直替賀英東處理大小瑣事,從不見賀英東對任何女人如此的大費周章。
如今賀英東終于動心了,教他怎不好奇。
賀英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問︰「我是請你來打理公事的,還是過問我的私事的?」
「如果是專業助理,當然要盡力處理老板所有的疑難雜癥。」程曜昂痞痞的說——他們認識十多年了,早就模透彼此的個性,深知底線在哪里。
「你做不好,我還是會換掉你的!」賀英東語帶威脅地說著。
程曜昂露出舍我其誰的悲壯表情,「我相信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沒人敢接下這份比攀登聖母峰還要艱巨數倍的工作。」
不僅超時工作,沒事還得出差;雖然豐厚的薪資是有稍微撫平他的睡眠損失,但總的來說,這還是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而他之所以能撐這麼久絕對不是看在友情的份上,而是當年太傻,糊里胡涂簽下了賣身契——沒做滿三十年不得離職!
賀英東懶得搭理他。「‘小巷子’的牆壁處理得如何了?」
老板一問,程曜昂立刻恢復助理應有的專業態度,推了推眼鏡報告,「立揚因為臨時有事不能繪制牆壁,所以我們必須另外找人,這部分已經開始面試了。」
「他有什麼事?」
「據說是要去環島旅行。」雖然賀立揚有給他封口費,但老板最大,他不得不坦白。
「這小子畢業了還是這麼隨興,你跟他說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別想去環島!」
「好,對了,老板,別說我多嘴,我還是想給你一個忠告。」老板好,他就好;老板幸福,他也幸福,為老板著想等于是替自己著想。
「知道多嘴就別說了。」
程曜昂才沒理他,徑自說下去。「男人追求女人還是要積極一點比較好,不然等失去了就後悔莫及,這是我良心的建議。」
「想當初我追我老婆,靠的就是三寸不爛之舌及子彈打不穿的厚臉皮,最後才能抱得美人歸;雖然你的條件是比我好了那麼一點點,但也千萬別太有恃無恐,畢竟女人心、海底針。」
賀英東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次的重逢是他從來不曾想過的結果,她闖進他的生活中更是個意外,就在那一瞬間,他當下忘了現實的考慮,只想牢牢的抱住她、抓緊她,想不顧一切的將她留在身邊,他會疼她、照顧她一輩子,但他同時也怕靠她太近,會讓他不能曝光的秘密被她發現——他對她有著深深的虧欠。
「如果可以,我寧可她永遠都不認識我,也不要恨我一輩子。」只要她能開心,他情願一個人煎熬就好。
程曜昂不明白賀英東的意思。「為什麼?」
賀英東靠在椅背上,閉目說著,「這是我欠她的債,難以還清。」
很清楚賀英東是避開重點不說,所以那件事肯定對他很重要,因此程曜昂沒再追問,僅是淡淡的表示,「既然你覺得是債,就想辦法償還;如果對不起她,就好好彌補,讓她幸福,別留下遺憾。」
說完該說的話,程曜昂將辦公室留給了賀英東一個人沉思。
他何嘗不想靠得她更近,以便感覺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及她的呼吸,無奈心虛的心情讓他只能戰戰兢兢的,即使一直在找她,也不敢貿然介入她的生活,就怕再次對她造成無可避免的傷害。
而他化主動為被動的行徑也是在等待——
等待著她願意接受他,所以他放慢腳步,配合她的規則;即使從不相信緣分,只信任自己,但在面對她時,他卻願意破例,只因為她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愛情。
轟隆一聲巨響打破他的思緒,他轉頭,窗外一片雨幕傾瀉而下,滴答的敲打著玻璃窗,讓他記起他們相識的那天也是下著雨——
那是很大的一場雨,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