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光用手一指她,「給她買件合適的首飾。」
易微塵忙擺手,「我可不敢收你的什麼謝禮。再說……」
她拉拉他的衣角,低聲說︰「你不是說你身上也沒有多少銀子嗎?」
「大不了少吃幾頓飯,我向來最怕欠人情債。」
楚瀾光招呼著掌櫃拿出幾匣子首飾給她挑選,易微塵雖然看得每個都喜愛,卻不敢點頭。直到最後一個匣子打開,里面一對小巧的耳環,上頭裝飾的珠子瑩潤可愛,景泰藍制的一雙飛蝶與之連成一串,做工極為精美。
她見到這對耳環不禁眼楮一亮,楚瀾光看出她的神色變化,便用手指道︰「就要這對耳環吧,我不太會挑這些女人用的東西,看得眼花了。」
掌櫃撫掌而笑,「大人好眼力,這對耳環是本店師傅巧手制作的,做工非常講究,而且世上只有一對。」
楚瀾光也隨之一笑,「掌櫃的不用再堆砌贊美之詞了,只管說說這東西究竟要多少銀子吧。」
掌櫃兩根食指相交,「十兩銀子。」
易微塵嚇得叫出聲,「十兩銀子,太貴了吧?夠買多少石米了?就是活雞也能買一百只了。」
她拉著楚瀾光就要走,他卻掙開她說道︰「說好了要買東西謝你,怎麼能出爾反爾?」他模了模袖子,模出一塊玉決來,放到櫃台上,「真不好意思,掌櫃的,我今夭銀子沒帶夠,這玉決你看能不能拿來換這對耳環?」
那掌櫃拿起玉殃看了一眼,立即驚叫,「這可是上好的籃田玉啊。」然後將玉翻來履去看了看,「雄工也很精細,這拿到當鋪去,至少也能當個兩三百兩銀,用來換只值十兩的玩意,犬人不覺得太可惜了?」
「都是身外之物,有什麼可惜的?」楚瀾光見掌櫃沒有反對之意,便將那對耳環拿起,硬塞到易微塵的手里,「拿著吧,回頭戴給我瞧瞧。」
易微塵滿臉通紅地說︰「大人……我真是不敢收……」
「繁文褥節我很討厭,沒用的感激之詞我也很討厭。這些話在主子們面前我們說得還不夠多嗎?喜歡就別羅嗦的收下吧。」他看看外面地上的影子,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出來有一個多時辰了吧?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了飯再回去?」
「啊?可是……」
「旁邊有家面館,肯定不貴,我們就去那里吃面。」他大喇喇地往外走,忽然回頭問︰「對了,你身上有帶錢嗎。」
她一愣,「帶了,可只有一兩銀子……」
「吃面總該是夠了。」楚瀾光笑道︰「因為我實在沒有第二塊玉殃可以用來換碗面。」
易微塵現在是越發欣賞楚瀾光這個人了—笑容耐看,武赫高強,除了上述的優點,最難得的是,他對別人的,是心思細膩,對自己卻灑月兌豪邁。富貴名利這四個字,對他而言就像真如浮冀般。可他又為什麼考武舉呢?他看上去真不像塊當官的料。
她邊吃面邊好奇地打量著對面的楚瀾光,他慢對著一碗面條大快朵頤。
「你不吃辣椒嗎?」他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
她害怕地搖搖頭,「我只要一吃辣椒,身上就金起紅疹子。」他嗜辣的功力真是嚇人,滿滿一碗面上是一層厚厚的辣椒,她光是用鼻子聞一聞,就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了,而他竟然只是臉頰微紅而已。
「我小時候和叔父在外面漂泊度日,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吃,叔父總是給我準備一壇子辣椒下飯,而且吃辣椒還可以御寒。」
他如是解釋,就這樣一邊說著話,一碗面也吃了半碗。
「老板,來兩碗湯!」楚瀾光向老板點了湯,一邊又補充道︰「再加一顆鹵蛋來!」
易微塵見他胃口極好,關切地問他,「一碗面夠吃嗎?要不然,我再給你叫一碗吧。」
「夠了,我吃飯只吃七分飽,吃得太多會想睡,腦袋都不靈光了。」他把老板端過來的鹵蛋撥到她的碗里,「我看你才要多吃一些,這麼瘦,在宮里一定沒有好好吃飯吧?是不是一天到晚都被公主虐待?」
她用筷子戮著那顆蛋,輕聲說︰「其實也沒那回事,公主就是脾氣大一點,虐待倒也算不上,只要小心辦事,凡事謹慎,便不會出什麼大岔子。」
「上次你幫公主找到那枚戒指,她也沒有賞賜你?」
「當奴婢的為主子分憂是本分,還能要什麼賞賜?」她瞧著他笑道︰「就像你也沒跟陛下要賞賜一樣,你立的功可比我大多了。」
「這麼說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他笑著,見她用筷子把好好的一顆蛋戳剪成了兩半,也沒有吃,便又從她的碗里夾回半顆蛋吃掉。「這蛋的味道其實不錯,你真的不吃?」
與人分食這種親昵動作,令易微塵紅著臉看他,「你和每個人都這樣隨便嗎?這……可不好。」
「嗯?」他似是沒听明白。「你說什麼不好?」
「沒什麼。」她趕快把那半顆蛋及碗里剩下的面吃完,「我們得趕快回去了。公主殿下這會兒正在午睡,還不需要我服侍。但若是她醒了之後找不到我,又要發脾氣了。」
「好,今天你付帳,改日我回請你。」他站超身,瀟灑地一招手,「老板,算帳了!」
熊國志當上護國侯的第一個月就掛帥出征了,他特意指名要何為遠做他的先鋒官,丘辛笠則做為糧草監運官在隊尾隨行。
他們出征之後,朝廷上下都密切地關注他們的動向,每天兩次的軍情回報也是朝廷眾臣的焦點。
這一支由皇帝千挑萬選出來的精兵,第一次上陣的成果似乎還不錯。
罷剛抵達被施南國佔領的小城「玉泉」幾十里外的地方,施南國的軍隊就忽然開始撤退了。
熊國志第一次領兵,總要賺些軍功才能回頭,所以帶兵追了六十里,抓了一些老弱殘兵做俘虜回朝交差。
于是,第一次出兵不過十夭,他們就準備班師回朝。
他們即將歸來的消息造成朝內一片議論,紛紛議論著此戰得勝,若不是熊國志走了狗尿運,就是施南國膽小,才會在這時突然撤兵。
可無論如何,失地已經收復,苧蘿國的面子算是挽回了,這本是一場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沒想到當大軍掉頭往回走的時候,突然遭過了一支奇兵,偷襲了大軍的糧草隊伍,造成擔任糧草監運官的丘辛笠,不幸身亡。
消息傳來,讓原本喜氣洋洋的苧蘿朝野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
皇帝岳郁庭萬分震怒,甚里決定要御駕親征。後來皇後率領太子、公主一番勸諫,才讓他暫時打消這個念頭。
但是眼看前線極需支援,朝內還有何人可派呢?
易微塵小跑回到皓月宮,正好趕上公主岳雲霓剛睡醒,與她共事的宮女告訴她洗漱用具已經選餅去了,但公主還沒有傳話找她。于是,她又氣喘呼呼地跑回自已的房間,把懷中晤得熱呼呼的那一個布包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床頭的抽屜里。
臨關上抽屜前,她又忍不住把抽屜拉開,打開了布包,再看一眼那對嶄新的耳環,她就著桌邊的那面銅鏡,將耳環湊在腮邊比了比。
不知道是耳環的美麗映得她整個人都精神許多,還是銅鏡的光輝照到了臉上,連她都覺得自己的這雙眼顧盼生輝了起來。
「微塵,你回來了沒有?公主在叫你呢!」窗外有同伴在敲她的窗子。
她急匆匆地應了一聲,將耳環包好,放回抽屜關好,嘴角上那一抹羞澀的笑容卻來不及隱藏,就急忙跑出了房間。
可當易微塵來到公主房外,卻听說公主正大發脾氣,把宮女們趕了出來,不讓人進去。
她很納悶公主怎會突然大怒,于是找了一旁的宮女芽兒詢問,卻意外得知了另一件青天霹靂的大消息。
「你說的是真的嗎?陛下要派楚大人去前線?」她焦急地拉著芽兒直問,不敢相信。
「是啊,听說陛下今日在朝上親自指名他,還準備先封楚大人一個將軍官職。文武百官也都異口同聲地保舉他,說他能獨立殺虎,一定能力抗敵軍。」
「這群陰險狡詐的官老爺們!」自個兒不想上戰場,就拖個人下水!易微塵氣得跺足,心像是火燒著了一樣。「怎麼別人的性命他們就不當一回事?」
她想了想急急地交代,「芽兒,你先幫我在這里照看一會,我有事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芽兒拉不住她,轉眼她已經沖出了皓月宮。
易微塵不顧一切直奔到飛難閣。這里是宮內所有侍衛的住所。
她撫著胸口,隨便找了個侍衛氣喘呼呼地問︰「楚大人回來了嗎?」
「楚大人去練兵場了。」
她也不知自己找他要做什麼,只是盼兩人能想出法子,讓他別上戰場。
听說他不在,更是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在飛稚合的門前排徊了好一陣,最後遲遲等不到楚瀾光,只好反身回到皓月宮。
而等她回到皓月宮,剛要進宮門,就因為眼前所見而止住腳步。
只見太子和楚瀾光一起站在院子里,原本大發脾氣把自己鎖在房里的公主不知何時出了房,同樣站在那,依舊氣呼呼地說︰「皇兄真是的,就任由那些老臣們這樣算計你們嗎?明明知道楚大人和你走得近,卻偏偏保舉他帶兵出征。前線戰況那麼復雜,熊什麼的吃了虧
,連榜眼都陣亡了,楚大人才不過是個侍衛長,逼著他去力挽狂讕不是存心陷害嗎?」
岳雲霓氣得杏目圓膛。
在殺虎事件後,她對楚瀾光就有了些好感,也為了讓他成為兄長心月復,增強兄長在朝中的勢力,不會受制于那群老臣,準備大力扶植他,如今他遭群臣陷害,她自然十分氣惱。
易微塵輕手輕腳地進到院子里,想趁不被注意的時候躲到角落里去。沒想到楚瀾光一眼就看到她,還對她眨了眨眼。
太子正在皺著眉和公主說話,並未察覺他們兩人的小動作。
「你以為我舍得讓楚兄胃險嗎?」岳雲飛也很生氣,「我已經去和父皇說過,前線需要人,難道皇宮中就不需要人嗎?可是父皇堅持要讓楚兄領兵,我多說幾句就挨罵,又有什麼辦法?」
「就是挨罵也不能讓他去啊。」岳雲霓氣得直跳腳,「他若是出了事,你這個太子臉上會有光嗎?你還能去哪里找到個像楚大人這樣文武雙全的幫手?」
楚瀾光箕著抬手勸解,「好了好了,兩位殿下,听你們的書下之意,似乎微臣這一去就必死無疑了。此行主要任務只是去接應護國侯的人馬,陛下也沒說一定要追擊敵人,非要打個勝仗才能回來,所以微臣想此行並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危險。」
「怎麼沒有?」岳雲霓急得眼圈都紅了,也顧不得身為公主的儀態,拉著他的袖子勸道︰「楚大哥,要不然你裝個病,無論如何都別去。施南國的人現在就像一群瘋子,非要和我們打上一仗,還殺了一個榜眼,這梁子算是結得深了。
「我可是要提醒你,你這次若真的出征了,不勝而歸,父皇肯定不高興,若大勝而歸,日後帶兵的事情你更是逃不開了。」
他微嘆口氣,「是啊,微臣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太子殿下知道微臣的性子向來懶散,若不是想結束四處流浪的生活,找個安穩的依靠,又何必參加這次的武舉?可是國家有難,陛下欽點,微臣怎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