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為什麼劃不動?」
貫穿悅來酒樓的兩條溪,隸屬于天水東支,從這兒往東邊橫切的溪流而去,就是綿延數條溪的菱田,所以有不少酒樓的客人會直接從這里借道,前往菱田。
此刻,一艘柳葉舟停在溪間,不管文執秀拿著長篙怎麼用力使勁,它不動就是不動。
「再使點勁。」坐在她身旁的範姜魁怡然自得地喝著涼茶。
柳葉舟是專門行駛在天水東支上的扁形舟,因形似柳葉而得名。天水東支的溪流較淺,所以向來用以栽植菱田,又或是栽植蓮花,而柳葉舟劃行其中,也不易傷了菱田和蓮田。
出雲王朝的航道極為發達,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築設水閘,方便控管各種船只進入合宜的溪流,免得誤傷了刻意栽植出的美景。
而歉具實用性與娛樂性的柳葉舟,經過這些年的改良,益發爭奇斗艷。上方可以加頂加篷遮陽,插上象征家族的旗幟,有人在篷沿綁縛流蘇,流蘇更用各色寶石代表身份,隨著水光反射,閃耀奪目。
既然擁有自己的船宮,範姜家的柳葉舟自然講究,加了篷,插上範姜家的玄黃色旗幟,以金線穿著黑曜石的流蘇,在陽光底下份外熠亮。
「是你太重。」她眯眼看他。
這是她所能猜想到的唯一可能,可是……這理由卻薄弱得很牽強。
「怎麼我就劃得動?」範姜魁揚即問。
「因為你是男人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他能夠輕而易舉地抱著她從二樓躍下,所以方才他也能夠很輕松地劃著舟進入菱田區里。
只是對他而言毫不費力的事,對她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可是,別的姑娘也劃得動。」他指著不遠處的柳葉舟。
文執秀看了眼另一條支流上的柳葉舟,再看向自己細女敕的胳膊,不認輸地再使把勁。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機會,怎麼可以輕易就放棄。
坐在篷底下的範姜魁睇著她熠熠生亮的眼,還有紅通通的粉頰,不禁想起剛才她說的話。
救她,跟胸襟無關,只是因為他想做就做了,那股沖動就如他想見她的沖動,毫不計量後果。
他只是單純地想見她,以為見過她,內心的旱地可以得到滋潤,但一見不到她,內心苦旱得更嚴重。
無法理解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只要一分開,他就開始想見她?
「姑娘,要不要幫忙?」
突地,一道詢問聲讓他回過神,眯眼望去,發覺不知何時竟有兩艘柳葉舟靠近,其中一艘已經逼近到舟邊,舟上的男人揚著笑臉看著文執秀。
她像是後知後覺,直到陰影襲近,才發現那艘柳葉舟已經並行在側。「對不起,我擋到你了嗎?」她不好意思地問。
她會這麼想,是因為這里正要進入菱田區,溪面縮得只容兩三艘柳葉舟並行。
「不是,在下是要問你需不需要幫忙?」對方說著,伸手像是要拿她的長篙。
「呃……」她愣了下,正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便見範姜魁已經來到身邊,大手摟過她的肩,一臉不善地瞪著那男人。
「有事?」他沉聲問著,斂笑的俊顏陰騺嚇人。
「不不,沒事、沒事。」那男人忙不迭道,趕緊將柳葉舟往前劃去。
文執秀以為他臉色不善,是因為她手腳遲鈍,先看著那艘飛快離去的柳葉舟,再垂眼看著手己坐的這艘卻怎麼也動不了,不禁嘆氣。
「算了,我不劃了。」
「為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問著,心情不太爽快。
看她半點反應都沒有,真不知道她到底沒發現那男人在搭訕,還是根本不在意。
而他,很在意,惱極了,無法容忍有其他男人意圖靠近她。
「我劃不動。」她氣悶了。
怎麼就連小泵娘都劃得動,她卻辦不到,甚至還給人添了麻煩,讓她很沮喪。
瞧她一臉氣餒,他低低笑開,拿過長篙。「我教你。」
「你確定真能教會我?」她很懷疑地看著他。
範姜魁微挑眉,走到她身後,將長篙放到她手里,再用雙手包覆她的,吃豆腐的企圖很明顯。
文執秀直盯著那雙厚掌。他的手很厚實又溫熱,長指有力,骨節分明,將她輕易收攏,仿佛也一並收攏了她的心。
「你會不會靠我太近了?」羞澀地回頭看他,她小聲道。
她的背貼在他的胸膛上,沒有丁點的縫隙,讓她心跳加快,腦袋發暈。
「不近一點怎麼教?」他說得天經地義,發現擁著她的感覺無比滿足,雙臂悄悄地收緊,想將她佔為己有。
「是嗎?」
「看前頭。」他一心數用,教著她,也想著那突生的佔有欲到底是從何而來。
文執秀猶豫一下,看著前方,他挪動了長篙,她看得認真,卻感覺他的氣息就在耳邊,她嚇得回頭一看,驚見他的臉幾乎要貼上她的,她不禁倒抽口氣。
「你瞧,這長篙要插得夠深,插斜一點比較好使勁。」他刻意逼得更近,看似輕薄的舉動,其實是在試探自己。
他並不是聖人,以往上花樓應酬時,自然不可能美人坐懷而不亂,但那純粹只是一種感官的渴望,然而眼前的靠近卻不大相同,除去那份渴望,他有更多難以言喻的滿足。
像是得到什麼無法替代的寶物,從那干旱的內心竄出一股喜悅。
難道,真像入羲所說的,他對她一見鐘情?
「嗄?」
「你听到了沒?就像這樣子。」他回神笑著,慢慢地撐著長篙劃動舟。「喏,你試試看。」
文執秀心跳如擂鼓,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但他松開了手,她只好學他剛才的動作,從菱田的縫隙中將長篙斜向撐進溪底,試著劃動。
「像這樣嗎?」她說著,隨即回頭看他,豈料他剛好傾近一些--四片唇便這麼不偏不倚地吻上。
柔女敕的觸感,交纏的視線和氣息,讓兩人都怔住。
直到好一會,他才啟口。
「你為何一直回頭看我?」是喜歡他嗎?
「我大哥說,別人說話時要看著人家才禮貌。」她傻愣愣地道。
「你剛剛親到我的嘴了。」他啞聲指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羞得滿臉通紅。
瞧她羞得不知所措,他生出惡作劇的念頭想逗她。「你要怎麼賠我?」
「賠?」不是吧,親到嘴也要賠,怎麼賠?
況且,明明是他貼她貼得這麼近,她才不小心親上他的嘴……
「讓我先想想。」他的雙手在她身前交握著,逼迫她整個人靠倒在他懷里。
啊……不是錯覺,光是這樣摟著她,他的心情便好得不得了。
「喂,你……抱、抱太緊了。」熾熱的體溫傳來,教她羞澀地掙扎著。
「有什麼關系,這里又沒人。」
「這跟有沒有人一點關系都沒有。」關鍵在于男女授受不親。
「既然沒關系,那不就得了。」
面對他嘴滿歪理,文執秀真的傻眼。
這人霸道就算了,還很無賴呀……
「你……你不能這樣抱著我。」她回頭瞪他,半點殺傷力都沒有,那因為焦急而透著水氣的眸更惹人憐愛,吐出的話不像低斥,倒像是撒嬌。
範姜魁見狀,不由得貼得更近。「為什麼不能?」
「為、為什麼?」她聲音陡尖。「這本來就不可以的啊……」
還反問她?他這是在裝傻不成!
「本來就不可以?那麼,在什麼狀況之下就可以?」他壞心眼地逗著她,看她慌看她急,小臉浮上紅暈,教他想咬上一口。
「這、這是夫妻間才能做的事。」
「嗯,有道理。」他頗認同地點點頭。
「就是這樣,你趕緊放開我。」她已經心跳快得要昏倒了。
範姜魁非但沒松開她,反倒是摟得更緊。「那麼,只要咱們成為夫妻,不就好了?」如果要天經地義摟著她的代價就是娶她為妻,好像還挺劃算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甚至有點理所當然,她卻听得瞪大眼。
「怎麼,不好?」他問,氣息拂過她的鼻尖。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燻香,在暑熱的空氣中像是一抹誘惑,迷惑她的心神。
「什麼、什麼好不好,你我兩家可是世仇,我們之間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說得結結巴巴,因為她的心亂了。
「為什麼不可以?上一代的事關咱們什麼事?」
他的態度強硬,透著不容置喙的霸道,教她怔愣。「可是……」
「你不覺得,咱們結成夫妻,剛好可以讓兩家化干戈為玉帛?如此一來,在商場上能夠合作,又不需要讓後代像咱們一樣背負莫名的仇恨。」他循循善誘著。
文執秀瞅著他,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可是,有這麼容易嗎?
「你不喜歡我?」
看著他的唇愈來愈近,她不禁伸出雙手抗拒著。「你……你要做什麼?」
「我喜歡你。」
他想,入羲猜對了,他是愛上了她,否則為何他要不斷地尋找她,又為何如此渴望將她佔為己有?
文執秀瞪大眼。卜通、卜通,她的心跳得更急了,她的心仿佛因為他的告白而發出共鳴,正快樂地抽顫著。
然,這份快樂來得太突然,教她再也支撐不住地軟倒在他懷中。
範姜魁連忙將她摟緊,倚著他坐在篷底。
「怎麼了,是不是陽光太烈讓你不舒服了?」瞧她滿臉通紅,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羞怯還是快要中暑,迅速扯下系在腰帶上的軟巾,就著溪水一泡,了七分干之後,再輕拭她的臉。「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我……」發現他臉上壞心眼的戲謔氣息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夏和自責,她忍不住苦笑。「我呀,不但是文家的女兒,還有一副不濟事的身體,你為什麼要喜歡這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