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來運轉 第三章

作者 ︰ 丹菁

是這兒嗎?

公孫闢元在街上來回走著,一直搞不清楚店小二所說的到底是哪一間鋪子。

這兒的鋪子都極為相似,光是布鋪子便有三、四家,就不知道畢府的布鋪子到底是哪一家?早知道會這樣,他方才就該先問清楚,也不用像個傻子似的在街上亂找亂竄。

可是倘若他隨意找個人問,豈不是會讓人發現他的打算?

為了不讓他人知曉他的打算,他是鐵定不能在街上胡亂問人,那麼倒不如再回客棧向店小二問個明白。

公孫闢元暗自思量了一會兒,猛地轉身欲回客棧,但卻不偏不倚地撞著了人,他定神一看,卻讓跌坐在地上的美人兒給嚇著了。

是她!

真不知道是不是他和她之間太有緣分了,要不他怎會一轉身便瞧見了她?不過糟糕的是,他竟把她給撞倒了。

「你瞧什麼瞧,把人給撞著了,沒聲道歉就罷,你還拿著一雙眼猛瞧!」畢納珍宛若潑婦罵街一般地朝著公孫闢元開罵。

「我……真是對不住。」

他先是一愣,隨即便道了聲抱歉,伸手想要拉起畢來銀,卻惹得她身旁的畢納珍更加大聲地咆哮。

「你的手過來作啥?敢吃我二姐的豆腐,你信不信我會差人把你的雙手給折了!」畢納珍見他肆無忌憚地把手伸了過來,立即拉高音量。

「我……」公孫闢元只覺得自己是百口莫辯。

虧他還在心里贊嘆這女子長相不俗,想不到她居然是個刁蠻潑婦,就算她是畢來銀的妹子,也犯不著叫囂成這樣啊!

她這豈不是存心要他難堪?

而且他不過是想牽她一把,難道這樣也得落個登徒子的惡名嗎?

她是長得極美,但他也不俗;他確實是極想要她的人和她陪嫁過來的田地和珍寶,但這可不代表他就是個登徒子,也不代表他會為了得到她而做出下流的事。

除非是她得罪他,他才會這麼做。

而現下,她已經得罪他了,盡管真正得罪他的人並不是她,而是她妹子,不過她們是姐妹,那這筆帳當然得算到她頭上。

「珍兒,別滋事。」畢來銀僅是輕睞他一眼,隨即便牽著畢納珍的手走進他身後的鋪子里,儼然當他不存在。

公孫闢元難以置信地看著畢來銀從他身邊經過,本來是一肚子火,然一嗅到她身上飄送過來的香氣,體內卻升起另一股火,燒得他又麻又難受。

啊……這女人八成是魔,要不怎會光是聞到她身上的香氣就讓他心猿意馬,幾乎快把持不住自己?

他承認自己已經許久未踫,但他可不是個急色鬼,應該不會只是見著個女人,就惹出一身欲火的,是不?

但他光是嗅著她身上那股醉人的香氣,便令他極想將她擁入懷里,想擁緊她那彷若無骨的縴柔嬌軀,想要輕撫她那似玉賽雪的雪脂凝膚。

她是極艷極媚,但他也不該如此不濟……

怪了,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八字都還沒一撇,他應該要先接近她,先博得她的好感,這樣才能讓事情進行得順遂些,所以他根本沒有閑暇在這里胡思亂想!

「掌櫃……」

「你要買布嗎?」畢納珍一見他踏進鋪子里,立即站到畢來銀的身前。「這兒是我當事,我才是這兒的掌櫃,若你要買布就直接同我說,若是沒打算要買布,就請離開!」

「我……」這女人說話一定要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嗎?「我要買布。」

如果買布可以讓他接近畢來銀一點,那麼買一匹無用的布倒也不打緊,省得這聒噪的女人老是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好,請這邊走。」見他應允,畢納珍便領著他往里頭走。「我們浪濤布莊的布匹都是從江南運來的,匹匹皆是上品,客倌你若是識貨,便知曉我沒有誆人。」

這男子有問題。

方才二姐瞧見他時,居然當他不存在……這不是二姐的性子,依二姐的性子,見到這長相不俗的男人,她定會多瞧幾眼,甚至問他願不願意服侍她才是,不該不理會他。

而且這男子也挺怪的,方才听他喚了一聲掌櫃,這表示他八成是在歡喜樓見過二姐,如今是來這鋪子一探的。

他定是外鄉客,只有京城以外的男人才敢這般肆無忌憚地接近二姐,甚至還想要牽上二姐的手;只要是京里的男人,絕對不會有人笨得想要踫上二姐的身子,而他……不管他接近二姐的意圖是什麼,既然二姐不想見他,他就別奢望她會給他好臉色瞧。

「確實是上等布匹,這羅織錦確實是只有江南才有。」公孫闢元取出一匹布,微眯起眼楮端詳著。

雖說他沒做過布莊的生意,但以往為了要討女人的歡心,因而買了不少布匹,久而久之,倒也略識一二。

「哦,你倒是好眼力。」畢納珍微愕,回眸看著坐在貴妃椅上的畢來銀,見她沒反應,又道︰「既然你識貨,那麼一匹布賣你五兩銀子,你該是覺得自個兒撿到便宜了,是不?」

「五兩銀子?」她是搶錢不成?

他尋到這鋪子來,為的可不是要買布,而是要同畢來銀說幾句話,況且這匹布的價錢也未免太貴了些?

其實五兩銀子不算太多,若是以往,他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現下可不同了,他將所有家當,甚至是幾件精美的衣衫給變賣之後,剩下的銀兩已不多,若是再砸下五兩銀子,又得不到畢來銀的青睞,那他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或者干脆跳河找老爹去?

不過,依他的條件,豈有可能不得她的青睞?就算真不得她的青睞,他也有辦法非要她從他不可。

況且,他佔盡了地利與人和,豈會有不成功的道理?

放眼整個京城,上至皇帝老子,下至販夫走卒都無人敢對她示愛,盡管她豢養了一大批的面首又如何?那不過是游戲罷了,她終究還是需要一個男人來好生地疼愛她、憐惜她,是不?

當然了,只要她能待他好些,別老是當他像不存在一樣,他自是不會虧待她的,盡管她的身子早已不清白……對了,她的身子早已不清白,若是迎娶這種女子為妻,這……不管了,總比餓死或是投水送死來得好吧。

若是花上五兩銀子,能讓她對他多點好感,這五兩銀子……他花了!

「你到底要不要買,倒是回答一聲啊,別一直杵在這兒,誰曉得?」畢納珍不耐煩地催促著他。

「替我包上。」公孫闢元心疼不已地自香荷里掏出五兩銀子。

倘若是以往,他光是進花樓隨隨便便打賞就多過五兩銀子,盡管是一夜擲千金,他也不為所動,但如今他卻為了五兩銀子而心疼不已。

他非要把畢來銀弄到手不可,他再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了。

瞧他一眼吧,再多瞧他幾眼吧,他可是花了五兩銀子啊!

畢納珍迅速地幫他包好布匹,而坐在貴妃椅上的畢來銀自始至終都未瞧他一眼,只是逕自合上雙眼假寐。

一個女人囂張到這種地步也該適可而止了吧!

她不是yin蕩得很,她不是養了一大群面首嗎?他就不信憑他這一張臉會得不到她的青睞,可是為何她就是不願瞧他一眼?

畢納珍將包好的布匹遞給他。「還要什麼?」

「嗄?」接過布匹,他依舊是一臉傻愣。

「客倌,還要買什麼布匹嗎?」畢納珍不耐地道︰「我們這兒還有上等的絲羅,還有……」

「不用了。」他連忙阻止她。

再買?

再買下去,他肯定連僅剩的幾套衣服都要拿去典當了。

「那還不快走?」

公孫闢元挑起眉,壓抑著一肚子的怒氣。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不過是落魄了一點,她犯得著這般整治他嗎?

倘若不是他另有所圖,她以為他會忍受她嗎?

「銀兒姑娘,咱們後天花舫見。」臨走前,他還是決意同她打聲招呼,就算她依舊不睬他也無所謂,反正只要她听見了便成,要不他這五兩銀子豈不是等于白花了。

話落,見畢來銀依舊不為所動,公孫闢元略微失望地踏出鋪子,然就在他轉身離去的剎那,她卻睜開眼看著他頎長的身影。

「二姐,他同你有什麼過節嗎?」見他離開,畢納珍緩緩地坐到她的身旁。

「我不識得他。」畢來銀淡漠地道。

畢納珍挑高了眉,笑得有點詭異。「二姐,你這般回我的話,我就更加肯定你同他之間定是發生過什麼事了,要不然你犯不著急著想撇清關系。」

「我連他叫啥都不曉得,我們能有什麼關系?」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畢納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二姐,他是不是長得很像咱們府內以往的一個長工?咱們以往受盡下人欺負,遂你一見著他,便覺得厭惡,是不?」

畢來銀的身形一僵,但她隨即勾唇輕笑。「還是珍兒好眼力,居然猜得不偏不倚。」

確實是如珍兒所說的那般,她是受了那人的欺負和背叛,所以那和他有些相似的倒霉男子,教她一看便覺得厭惡;不過,他們相似的似乎不只是一張皮相,就連心底打的盤算都一樣,他們圖的不過是她的臉和家產罷了。

後天的花舫游河,她可是期待得很,她一定要乘機好好地整治他,讓他知難而退,別再到她跟前惹她心煩。

見鬼了,現下這是佛陀祭典還是天子出巡?

公孫闢元擠在人滿為患的歡喜樓里,驚訝于一場花舫會竟會引來如此多的人潮,難不成大伙兒都是沖著畢來銀來的?

那怎麼成?

為了要接近她,他前天已經花了五兩銀子買一匹布,然後又為了今兒個的花舫會,特地拿一套衣衫去典當了一點銀兩花用,倘若他得不到她的話,那他豈不是虧大了?

不成,他得要趕緊上花舫,最好是能坐在前幾艘,這樣才可以接近她一點,要不他為了上花舫所花的三兩銀子豈不是要白費了?

雖然他是這般打算,但天卻不從人願。

只見一群黑壓壓的人直往歡喜樓里頭的河畔而去,但他愈是要往前,就偏愈被人潮往後推,然後就像被推散的浪花一般,愈退愈遠,甚至已經快要被人給推到最後頭……

「搞什麼東西?」見花舫一艘艘地離岸,他禁不住怒火中燒。

他今天起了個大早,特意將自己給打扮得干淨俐落,結果卻被一群只會附庸風雅的之徒給糟蹋了,而且更可恨的是,眼看花舫已經所剩無多,他真懷疑剩下的花舫是否能搭得下岸上的這麼多人。

沒多久,只听見一干男子在岸邊喚道︰「已無花舫,各位客倌明兒個請早,要不自行到城門外頭搭船相會亦可。」

這是怎麼著?根本是擺明吞了他的銀兩嘛!

這種手段會不會太卑劣了?

難不成畢府可以富過三代,靠的便是偷搶拐騙的伎倆?倘若真是如此,無怪乎畢府可以在京城這繁華之地屹立不搖了。

瞧瞧,尚未搭上花舫的蠢蛋還有多少,他隨意數數便有三、四十人,一個人要繳上三兩銀子,不過是半個時辰,她便可以騙上一百多兩銀子,而且搭上花舫那些還沒算哩,難怪她會富可敵國!

混帳東西!簡直是氣死他了,怎麼好似來到京城之後,他便一直諸事不順?他是不是該去廟里改改運?

公孫闢元惱怒地退到角落,恨恨地盯著一群群打算到城外搭船的人,心里雖是嘲笑著他們的行徑,但卻又暗惱自己以往就是這種傻樣,一夜擲千金亦面不改色,他過去怎會蠢得把大筆銀兩撒在這種地方?

除了惱怒,他還有一肚子的悶氣,所以只能倚在拱門邊思忖著往後還能用什麼辦法接近畢來銀。

早知道會遇上這種情況,他就不會狠下心花那三兩銀子……

天曉得這三兩銀子在他的生活極為貧乏時,可以讓他吃上幾頓好的?想到這里,他的心又更痛了!

但若是花了三兩銀子,說不準這歡喜樓將來便會是他的。

瞧,這府邸簡直是大得懾人,甚至還引進護城河,可以隨著河流蜿蜒出樓,直通到城外的灞水。

而且亦有其他天然小支流橫貫其中,形成水榭處處,讓歡喜樓更像一座建構在水面上的樓台。

這若是他的,別說吃的,光是……

有香氣,而這香得直教他饑腸轆轆的氣味好像是從另一邊傳來的。

為了花這三兩銀子,他今兒個沒用早膳,就一路往歡喜樓直奔而來,想不到沒搭上花舫,倒是讓他嗅到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飯菜香。

對了,那三兩銀子肯定是討不回來了,而他也沒那張臉去向她要回那三兩銀子,既然這樣,他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討頓像樣的早膳。

香氣從這兒傳來,表示歡喜樓的庖廚必定是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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