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是一個湘黔滇交界的小鎮,很多流動人口都在這里集結,社會秩序非常的混亂,大量的煙土、毒品、軍火在這里放肆的泛濫著,完全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
當地zf的力量很是薄弱,對于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他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鬧出了人命,在本地人眼里看來,這也只不過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這里更成了那些身上吃著人命官司的犯人們用來避禍消災的絕好去處。
到了晚上,老百姓更是緊閉屋門,足不出戶,以免招惹到那些不必要的禍事。
進城後不久,帶隊的為首武士突然停了下來,待大家都下馬後,轉過身用很夾生的漢語和我說道︰「先生,今天晚上額們就在這里休息一晚,額們還有點事情要去處理。」
這是從辰洲一路過來他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看著他那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我沒有立即應聲,因為他的話讓我很是詫異,畢竟在這里停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特別是對于我們這些陌生人來說。我把頭上的斗笠輕輕的往上撥了撥,小心的向周圍看去。
這夜郎簡直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隨處都可以看到佩刀之人,有的更是腰中別著盒子炮,大小煙館到處都是,一些打扮的讓人反胃的野雞們放肆的坐在路邊,不時的向過往的行人們騷首弄姿拋著媚眼,希望能夠踫到一只送上門的肥羊。更有很多模不清底細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隱藏在各個街頭巷尾。
我知道,這些人里面不缺一些外家功夫厲害的好手、土匪豪強、巫師、降頭師和像我這樣的人。
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後,冷冷的對那武士說︰「既然你們有事情需要處理,你們做你們的就行了。現在天色已是不早,如果要找個地方休息一晚的話就速度點,我可不喜歡晚上在這里四處游蕩。」
為首的武士沒有說話,繼續帶著大家沿著街道往城內的深處走去。此時,我才開始注意到前面的幾個武士們,他們穿戴甚是簡單,每個人上身都著一件無袖彩色短衣,穿一條黑色硬麻褲,頭裹厚厚的白布,衣服向兩邊敞開著,露出厚實的胸肌和濃密的胸毛,雙耳懸掛著的圓形耳環隨著走動的步伐有節奏的來回晃動著,五人都是左手握刀,看起來一副非常小心的樣子,而且,從那刀鞘里稍微露出的泛黑的刀身來看,上面肯定是被他們淬上了劇毒。
一路上,可以明顯的感覺得到路旁的人們正用著一種極不友善得眼光打量著我們這些入城不久的不速之客,雖然我的眼楮被低垂著的斗笠擋住了視線。
走了一陣,為首的武士突然停了下來,輕輕的說︰「先生,到了,這里有間客棧。」
說完,也不招呼我們徑直往客棧內走去。听著從客棧內傳來的嘈雜的喧鬧聲,我不由得皺了皺眉,因為我不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
抬頭往前方看去,透過斗笠,只見前方的招牌上果然寫著‘有間客棧’四個大字。
進入客棧訂了三間上房,大家在一樓的廳里找了個空位坐下。剛坐好,滿身油膩的店小二已是哈著腰走了過來,一臉討好的說︰「幾位爺,想吃點什麼?本店雖小,但各種美味俱全。」
我厭惡的看了一眼這個蛇頭鼠目的店小二,此人嘴巴簡直比我想象的還要滑溜。見五個苗人每人就只點了一碗面,心里也不好意思點什麼大菜。
刀疤六卻和我不同,他是個粗人,哪里會顧及得到這些小細節,不加思索就叫了一只爛熟的紅燒豬腿,兩碗爆漿面,一瓶老酒,大吃大喝起來。
正在默默的吃著碗里的面,突然卻听到身旁有人調侃道︰「大家快看這些苗子啊,竟然連吃面都的樣子都是那麼的好笑。」很快,周圍便傳來了人們議論的笑聲。
只見幾個武士們仍是左手握著彎刀,右手拿著筷子很整齊的吃著面,就連吃面時產生的‘哧溜’聲都是那麼的一致,看的出來這些武士們的緊惕心很強,就連吃東西也是刀不離手。
听著周圍戲謔的笑聲,不免在心里暗自擔心,這些苗族武士都是一些功夫了得不怕死的嗜殺之徒,如果鬧出矛盾來,不出人命肯定是怪事。
我不是怕鬧事,畢竟,眼下盡快的趕到苗寨才是正事。而且,我們現在是在別人的地頭上,如果不小心惹上了當地的黑惡勢力,要想月兌身,肯定要費上一番周折。
正想出聲制止那些無聊的人,身旁的刀疤六卻已經摁耐不住了。騰的一聲便站了起來,臉上的刀疤因為激動後充血的緣故,正泛著鮮紅的血光,樣子看起來甚是猙獰。
「女乃女乃的,再像狗一樣的在周圍亂叫,打擾老子吃東西的雅興,小心老子割了你們的舌頭。」老六大罵道。
罵完,把身後重逾百斤大刀忽的一聲便抽了出來,猛的往地上捅去,只听到‘喀喇啦’之聲響過後,地上的石板已是裂成了數塊。
心里擔心愛沖動的老六發飆,更不想在此地橫生事端,趕忙冷冷的對老六喝道︰「還站在那里干什麼?坐下來吃你的東西,事多。」
老六眼帶凶光的向周圍掃視了一圈,見我有點生氣,只好悻悻的坐了下去。
「如此甚好,刀疤六我可以喊的住,如果那幾個苗人被惹火了,事情可就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我在心里暗自慶幸著。
偷偷的往那幾個武士們看去,他們仍然在專心的吃著碗里的東西,此時正在喝著碗里的殘湯,滿臉的汗水由于騰不出手去擦拭,只好任由它們滴入碗里,剛才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竟然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看來是我多心了。
正當我在心里慶幸的時候,卻分明感覺到身後有只帶著敵意的眼楮正在死死的看著我,這眼光看的我甚是不安。我沒有回頭,畢竟,能有如此犀利眼光的人,絕非一般人物,看來,這小店還是個藏龍臥虎之地。
為了不惹上麻煩,當下只好裝作沒事一般的快速吃完面,帶著老六回到房內,下午無事,顯得甚是無聊。
晚上洗漱完畢後,身體雖是困乏之極,卻不知何故,竟然完全沒有任何睡意。老六已是睡熟,從嘴里流出的哈喇子正在被子上大肆的泛濫著。
信步來到窗前,天上的月亮在今晚竟是格外的圓溜,清幽的月光灑進房內,給房間里增添了不少清幽的神秘氣息,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晚上,當下索性搬張凳子,坐在窗前盡情的沐浴著清幽的月光。
懶懶的伸個懶腰,看著天上的明月,忍不住在口里嘆道︰「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如此美妙的夜晚了。」
轉念一想,此時在享受這月光的肯定不只我一個,那古丈的綠毛也定是在對著月亮拜的不亦樂乎吧。
夜郎的街頭並沒有因為夜晚的到來而安靜下去。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街頭上仍然是燈火通明,看來,此時還沒有到收市的時候。
黑夜里,我知道那些很多白天閉門不出的神秘人物,定會借著夜色的掩護紛紛出來活動,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隱隱的可以听到一些人的呼喝之聲,夾著猜拳行令的聲音,告訴著人們他們也是不眠之人。想到曾經輝煌一時的大夜郎,隨著歷史的流逝,現在卻已經只是一個三教九流匯聚的小小縣城,心里不免感嘆。
小時候師傅曾經對我說過,古時候的夜郎在南方的少數民族國家中甚是強大,漢武帝時期,夜郎國更是在多筒、多雷兄弟的治理下日漸強大。
武帝為了讓夜郎臣服,派唐蒙當說客出使夜郎,通過游說讓夜郎歸附了漢室,雖然其中鬧出了夜郎自大的笑話。
多筒為了表示對武帝的衷心,出動了數萬大軍協助武帝討伐蕃禹,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惜還沒有等到武帝給他的封賞,卻死在了前往長安的途中,但後世的夜郎王不知因何故想造反,被漢室用計殺死。
夜郎王死後,這個由多個少數民族組成的國家,不用數月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樓蘭一樣,成為了我們今人口里的一個神秘的話題。
上古時期,這里更屬于蚩尤統治的鬼國轄地,蚩尤的九黎族是苗族的祖先,苗族歷史悠久,崇尚武力,嗜血好殺,是九黎族的重要組成部分。直到蚩尤和中原部落的黃帝發生了沖突,兵敗身死,九黎族的力量才大為減弱,苗族有的散居山林,有的遷居他地。夜朗國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建成的。當然,隨著歷史的變遷,經過多個封建統治者對苗族的剿殺,他們已經不能像上古時期那樣再雄霸一方了。
看著窗外,想著師父給我講過的故事,心里突然有種無法控制的翻滾的滋味。夜已經很深,周圍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我還是沒有想去睡覺的念頭,心里卻被這清幽的月光澆洗的格外明朗。索性坐在椅子上,按照師父教給我的月下吐納之法,開始靜靜的沐浴著月光,讓自己修心養性,身心合一。
月光屬陰,在月下打坐,清幽的感覺能夠讓人更好的靜下心來。我很努力的想讓自己達到忘我的境界,可是一閉上眼,卻總覺得身後好像有只眼楮正在黑暗中窺視著我,這讓我如芒刺在背一般,回頭去看,卻什麼也沒有。
細想過後,認得就是白天吃面時在背後盯著我看的那個眼神,知道是自己心里在作怪。當下只好強行的讓自己定下心來,然而越想聚集精神,那只犀利的眼楮,卻越是格外明晰的出現在腦中,揮之不去,罷之不能。
心里覺得不安,只好放棄了打坐,不由得在原地來回的走動起來。走了良久,方覺安定很多,擦干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不禁在心頭嘆道︰「此人的眼神好大的煞氣。不知他為何要如此死盯著我,難道我和他有過節嗎?否則怎會眼帶凶光的看著我,或許他也是個行夜人吧。」
來到窗前,遠方的屋頂上,有人影在飛快的閃動著,襯著月光稍縱即逝。心里不禁暗探此人輕功了得,不知那人要去作些什麼勾當。對于我來說,看到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他們習慣在晚上出沒,我也習慣在晚上發財,彼此彼此。
正看著窗外發呆,隱約中忽然听到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正快速的向我這個房間靠了過來。從腳步聲中,可以清晰的判斷出來人功夫不弱,當下趕緊從行袋里抽傳穿山刀,順手撲滅了桌上的燭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