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遠
從沅州回來後,我去了四川寶光寺,一座很古老的廟宇,沈兵就在這里參佛修行。見到他的時候,才發覺他已經真正的剔發封誡了。
我沒有告訴沈兵關于三弟和五弟死去的事情,只是堅定的對他說我要遁入佛門,他也沒問我什麼,點過頭後,帶我拜在他師傅慧遠大師的門下。
去掉了三千煩惱絲,每日與青燈古佛相伴,我的內心開始變得空明起來,每次安靜的听著眾僧梵唱,心里總會揚起波瀾,往事雖然已成塵土,但要做到真正的超月兌,對我來說又談何容易?
沈兵從我入寺的那天起,就沒有問過我關于大哥他們的情況,偶爾看到他站在大雄寶殿的石階上望著夕陽呆呆的出神,眼神里充滿了惆悵,或許,這個時候他才有閑暇去仔細的咀嚼那些屬于我們的往事。
時間過的很快,出家已經三年了,在這三年內我無時無刻都沒有忘記五弟死時的樣子,緊緊的抱著三弟的尸體,那樣的堅定,那樣的執著。
經常可以听到他們問五弟你倒斗弄到的財寶無數,幾輩子都用之不盡,為何還要如此冒著生命危險去繼續倒斗?
這是五弟的秘密,除了我誰也不能體會到五弟的苦心,包括大哥在內。
我很想告訴大哥他們,但五弟對我說過要給他保守秘密,那是我曾經答應過他的事情。
其實大家都不知道五弟倒斗得來的錢財,大部分都被他用在了賑濟黃河決堤後的災民身上,五弟說這是他的人生價值。
我也笑過他傻,笑過他呆,對于我的取笑,五弟從來都是用發自內心的感嘆對我說︰「二哥,我覺得我做的事情不是傻事。」
「是啊,他做的事情的確不是傻事,與他相比,我的所為又算的上什麼呢?我只能給他幫忙,能做的也就是利用風水定穴而已。」站在養心殿前,我禁不住搖頭嘆道。
「空明,你在那里想什麼呢?」慧遠大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身後。
「沒想什麼啊,師傅。」我極力的想掩飾住自己的心事。
師傅微笑著把我拉出養心殿,問道︰「空明啊,你入寺多久了?」
「三年了。」我有點疑惑,不知道師傅怎麼問我這樣的問題。
「三年了,時間過的很快啊,你當初說入寺來參禪,不知道你在這三年里面可否參透了什麼沒有呢?」
見我搖頭,慧遠大師繼續說道︰「昔日寒山問拾得說‘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置?’空明,換成是你該怎麼做呢?」
這個問題很簡單,對我來說,我用手模了模光頭,答道︰「能忍則忍,不能忍則無須再忍。」
「拾得說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師傅笑著說道。
想到五弟,我突然明白了這句禪語的玄機,五弟不就是這樣一個人麼?原來五弟已經做到了超月兌的境界。
師傅見我低頭不語,輕輕的走進了養心殿,口里念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是啊,往事已經成為塵土,何必還要對它們耿耿于懷呢?忘掉那些屬于自己的過去,安心的去做一名佛祖的弟子吧!
我拍拍身上的塵土,跟著師傅往養心殿內走去,這時,一片被風吹起的樹葉,在我眼前悠揚的飄落下來。
看著落在腳邊的樹葉,我喃喃的說道︰「樹葉啊,其實你我何嘗不是一樣,無論曾經飄的有多高,總會不留任何痕跡的落地。」
撿起落葉,我大踏步往殿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