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墓物語之活捉守墓人 第十四章 著魔

作者 ︰ 七七試十九

鼎里側躺著一個人,確切地說是塞著一個人,因為鼎里很狹窄,只能將人蜷縮起來塞進去。這個人穿著西服,腳上蹬著意大利皮鞋。

是常二。

常二的脖子邊有一條烏青黑紫的腫痕,等我們把他從昏睡中喚醒後,他便不停地用手揉著脖子,邊揉邊說︰「這狗日的守墓人,真他媽的陰,專門躲在陰暗處,趁人不備的時候下手。」

王昌這時也湊了過來,說道︰「您可真有本事,抓住了那個怪人,像套馬車一樣將他套在木板前面,您就坐在用青銅鼎做的車廂里,揮著鞭子趕著他跑。」

常二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可不是你,也不是胡三,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他用我自己的羊蹄子把我敲昏了過去,扔進了這個鼎里拖來這里,我都不知道他想用什麼手段來對付我。」

王昌笑了一聲,伸手替常二揉著脖子說道︰「我已經替你報了仇,那人頭上挨了我十幾下羊蹄子,掙扎著跑掉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完蛋了。」

常二驚奇地瞪著王昌,滿月復狐疑地看到我和韓生不配合的表情,伸手在王昌腦門上彈了一下,說道︰「就你那針尖大的膽子,只怕早早地就被嚇暈過去了。」

王昌自然是要信誓旦旦地辯解一番,那話可就長了,所以,不提也罷。

我們四人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汽燈、羊蹄子等物,順著土台轉悠了一圈,看到了土台對面另有門洞。偌大的祭祀坑里只有這一個門洞,好像這里就是墓穴的盡頭,再也不會節外生枝地憑空現出諸多的門洞。常二返回上了土台,用羊蹄子在木板上劈下了很多的小木條,隔一段距離便在地上擺放一根,尖銳的一頭全部朝著土台對面的門洞,一直擺放到了門洞口附近,才揮手說道︰「胡三他們若是尋來,也能知道咱們的去向,免得大家像無頭蒼蠅似的在這墓穴里亂轉悠,到最後你找我我找你的很是麻煩。」

門洞後面是石台階,暗紅色的沙石台階,盤旋著通向上方,像一根巨大的麻花豎立著。在我眼里,盤繞著的台階確實像麻花,連顏色都差不多,因為我餓了。

下來已經有很長時間了,一路緊張地又是來回奔跑尋找雯雯,又是跟怪人搏斗,猛地見到這樣的台階,就像見到了體育場里的露天看台一樣,很想一坐在上面好好地歇息一會兒。可還是得快步往上跑去,因為雯雯還沒下落。

台階的盡頭是一堵牆,一堵金黃色的牆。

金黃色的牆又高又寬,像古時候的城牆一般。城牆中間自然會有城門,所以,我們朝著牆上的城門走了進去,韓生沒留意,手里的羊蹄子擦了這堵牆一下,便听到了金屬之間相互撞擊摩擦的聲音。天,這堵牆壁竟然是銅的!

外面看著很小的東西,並不見得里面也小,譬如人的大腦,里面能裝得下任何事物。外面看著磅礡的東西,不見得里面也寬闊,譬如眼前的這堵牆,里面的空間很小,一眼便能看個清清楚楚。

這堵牆的對面,左右兩邊都是這樣的銅牆壁,上面窄,下面寬,地面中間是一個長方形的銀白色盒子,正好一人高,因為盒子旁邊站著一個人,側靠在盒子邊上,烏黑的頭發與銀白色的盒子一般高。

是雯雯,她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我們,一動不動。

第十四章著魔

「雯雯,可找到你了。」我興奮地邊喊邊朝她跑了過去。

「站住,你們這般無恥的家伙,從這里滾出去!」雯雯冷冷地朝我說道。

本來我都快要跑到雯雯跟前了,猛地听她這麼一喊,不由得一愣,停了下來,心想肯定是雯雯剛才受了驚嚇,還沒緩過神兒來呢,說不定她現在把我們當做是那怪人的同伙了,當即邊朝雯雯走去邊安慰她說︰「雯雯,沒事兒了,那人讓我們趕跑了……」

話沒說完,就見雯雯猛轉過身,背朝著我這邊跨了一步,接著腰一扭,轉過身來,抬腿踹了我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我肩膀上,也不知她哪來那麼大的力氣,這一腳竟然將我踢得翻了好幾個跟頭,如果不是韓生伸手將我拉住,說不定會一直滾到黃牆邊。

我被韓生和王昌扶了起來,肩膀火辣辣地疼,也顧不上去揉,都說男人的肩膀是用來給女人靠的,沒想到我這肩膀是給踹的;電視里女人生氣了都是千篇一律地用小手捶打男人的肩膀,然後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要不咬著牙硬挺著,不管怎樣,最後都是女人靠在了肩膀上。

眼前的雯雯卻沒有半絲想要靠肩膀的意思,她走近那個銀白色盒子,伸手從後面拽出一根黑黝黝的棍子,用棍子指著我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們給我滾出去!」

王昌拉著常二的胳膊,說道︰「她,她這是怎麼了?」

常二顯然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皺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是不是你跟雯雯吵架了?」王昌又扭頭問我,見我怔怔地望著雯雯的樣子,又說道,「怎麼得罪人家了,趕緊過去賠個不是呀,你還想著雯雯過來哄你不成?」

他不說這話倒好,這話剛一出口,雯雯真的朝我走來了。

她手里的棍子斜指著地面,眼楮直直地注視著我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雯雯,不管他怎麼得罪了你,我先替他給你道歉,你叔叔他們還在外面等著咱們呢,眼下還是趕緊先出去為妙……」王昌笑嘻嘻地舉著汽燈迎了上去。

不料,雯雯手里的棍子攜著獵獵風聲,朝王昌頭部的太陽穴橫掃了過去,就像我們村的劉二姑秋天時用棍子敲樹上的核桃一樣。

劉二姑是王昌的親姑姑,小時候王昌淘氣,沒少挨他二姑的棍子,所以這家伙別的本事沒有,躲避棍棒襲擊那是從小就練出來的功夫。

王昌見狀,急忙生生地收回邁過去的腳步,往後一仰頭,才算是躲過了雯雯橫掃過來的這一棍,頭發卻被棍子夾帶的風吹得上下亂舞,心中大駭,手里的汽燈也掉在了地上。

王昌正欲開口說話,那根掃過去的棍子又被雯雯掄了過來,勢頭、勁道比剛才更為凶猛,王昌只得向後一躍,張著大嘴說不出話來,慌慌地望著身材柔弱的雯雯。

但雯雯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接著把棍子朝王昌掄了過去,王昌只得向後猛退幾步,站在了常二身後。

那根黝黑的棍子,就像是雯雯車前的雨刷器,在雯雯的手里不停地來回橫掃,常二大聲呵斥也不管用,反而差點兒被擊中。

就這樣,我們四個大男人,被雯雯用一根棍子掃到了牆外,她才停了下來。牆上的門雖然很寬,但也容不下她這樣來回地把棍子掄圓,所以她才停下,站在門里面,棍子斜指著地面,握棍子的雙手依在胯旁,一副隨時都能橫掃出去的樣子。漆黑的眼珠子像她手里的棍子一樣盯著我們,嘴里喊著︰「你們滾遠點兒,滾回地上去,再敢進來就把你們的腦袋敲下來,挖出里面的腦漿喂蛇,空腦殼里面填土種夜花兒。」

若不是親耳听到,我決計不會相信雯雯的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是一個屠夫也輕易說不出這般的話。

大家都被雯雯嚇住了,連常二也小心地朝雯雯喊道︰「雯雯,你這是怎麼了?你二叔我平日里可待你不薄,你可得看清人再掄棍子呀。」

雯雯的眼楮還是那樣清澈,比十月的海還要清澈,看上去也沒有一點兒呆滯,韓生認為她現在的神智很清醒,便朝她喊道︰「大家都沒有丟下你不管,尋了半天才找到這兒來,那個怪人也被我們趕跑了。」

雯雯哼了一聲,抬起手中的棍子指著韓生道︰「別做白日夢了,你們這些蠢豬能將他趕跑?笑話,笑死個人,真是笑死個人了。」

雯雯嘴里說著,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就像服務熱線的話務員那樣,嘴里的話跟臉上的表情完全不一樣。

大家同樣也不覺得好笑,都不知道雯雯這是怎麼了,她葫蘆里裝的什麼藥,是受驚嚇了?受詛咒了?還是嫌大家來得晚了?

後來回憶起雯雯的言行舉止,韓生說,雯雯就像海外的那座島,失散飄零在外,大家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卻吹胡子瞪眼楮地拿棍棒掄人;王昌說,雯雯就像名人,小時候的同桌同學找到了她,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有這個同學,板著臉訓斥同學為人要實在,不能冒充她的同學;常二說,雯雯就像一個被球隊清除的球員,重在綠茵場上相遇後,把當年的積怨全都踢進了球門,揮舞著雙臂朝看台上的舊東家示威。

而我卻什麼也沒說,大家追問我,我只說記不起來了。其實我能清楚地回憶起來,只是不敢說罷了,因為雯雯交代過,讓我必須把這段從腦子里抹去。

雯雯就這樣跟大家對峙著,她在門里面,我們在門外面,頗有些一夫當關的味道,手里的那條黑黝黝的棍子橫在汽燈旁,投出來的黑影正好落在我們身上。若不是身在墓中,你一定以為看到了燒火丫頭楊排風。

就在這時,台階下方傳來腳步聲,接著是手電的光束射了上來,又傳來了大聲呼喊的聲音︰「誰在上面?是不是老二在上面?」

常二開口朝下喊道︰「是我,你和誰在一塊兒呢?」

「我和範四範五哥倆在一塊,老大他們不在上面嗎?」下面傳來胡三的聲音。沒過一會兒,胡三和範氏兄弟就從下面走了上來,手里的電燈對著大家的胸口照了一圈才熄滅。這是胡三多年養成的習慣,在黑暗中用手電晃向同伴的臉部,是不禮貌的行為,那樣會令同伴的眼楮大半天緩不過勁來,滿眼冒著金星兒什麼都看不清楚。

胡三和範氏兄弟看到門里的雯雯,再看看愁眉苦臉的我們,迷惑不解地問道︰「雯雯,怎麼一個人待在里面不出來?」

王昌說道︰「她嫌我們遲到了,不讓進考場。」

胡三瞥了王昌一眼,朝常二望去,希望能從常二嘴里得到答案,不料常二卻苦笑一聲,搖頭不語。胡三也是個直性子,見大家都支支吾吾地不開口,索性就朝著雯雯走了過去。

「里面怎麼了?有什麼好東西嗎?」胡三邊搭訕邊朝門里走去。

但胡三決計沒料到回應他的竟然是棍子,劈面掃來的棍子。饒是胡三眼疾手快,但也沒料到雯雯會對他下此狠手,沒料到這個每次見面都要撒嬌讓自己買東西送她的雯雯,竟然會掄起棒子砸自己。

胡三想抽身後退,但為時已晚,棍子已經掃了過來,胡三只能抬起手中的羊蹄子,擋住掃來的棍子。就听鐺的一聲金戈相交的脆響,棍子狠狠地砸在了羊蹄子上,胡三被砸得踉踉蹌蹌地撲向了門邊的銅牆上,雙手扶住了牆壁才勉強站住,沒有摔倒在地。

但是雯雯手里的棍子又砸了過來,朝著胡三的頭部砸了過來,那棍子上的力道竟是非要將胡三至于死地不可,胡三急忙又舉起了羊蹄子護住頭部,大家也沒想到雯雯能一棒將胡三揮倒,更沒想到雯雯會繼續把棍子掄向胡三,急忙躍上前去,將胡三從雯雯的棍子下拖了出來。

胡三平日里挖掘地道,全仗著一雙手臂在地下連續不斷地挖掘,天長日久,他的臂力是相當驚人的,橫直了手臂,下面吊個二百多斤重的大胖子,絲毫不吃力,所以胡三平日里很是自信,到處炫耀自己的臂力腕力,逢人就要跟人家掰手腕,每次均是大勝而歸,甚至有一次將一個三百多斤的美國大力士掰倒的時候,發力過猛,把人家的手腕掰斷了。所以胡三萬萬不會想到雯雯能一棍子將他掃倒在地,他從地上站了起來,一句話都不說,直直地看著雯雯,滿眼的迷惑不解和委屈。

常二此時仿佛想起來了什麼,伸手把胡三拉向一旁,又招手把範氏兄弟也叫了過去,伏頭附耳地說了些話,然後四人壓著聲音爭論了起來。

他們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顯然不僅是怕雯雯听到,也怕我和韓生王昌听到,但從他們的神色上看去,仿佛他們都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兒,但是好像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解決辦法,又爭論不休地試圖說服其他人,連範氏哥倆也互相地試圖說服對方。

十幾分鐘過後,範氏兄弟和胡三才極不情願地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像是默認了常二的意見。常二便朝著我們三人走來,範氏兄弟和胡三則走到一旁的包裹旁邊,拉開拉鏈,在里面翻東西。

「你們過來,跟你們說件事兒。」常二站在離門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朝我們揮手說道。常二站立的地方正好與門錯開,雯雯在門內看不到我們,也看不到另一邊的胡三他們。

「等一會兒,你們三人就站在門口別動,不論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也不要離開這道門,一定要記住!哪怕你們看到我和胡三他們都死在了里面,也千萬不能離開這里,要真是那樣,你們就趕緊離開,找到外面的劉德義和福六,告訴他倆趕緊離開這座墓穴,以後每年的七夕記得給我們燒些紙錢就行了。呸,我怎麼說些這般不吉利的話。」常二看著我們,頓了頓又道,「等會兒,若是雯雯從門里跑了出來,你們三人一定要上前將她按住,按倒在地,千萬千萬不能讓她跑下去,切記,切記。」

正說著話,範四手里拿著一個紅色的小皮袋走了過來,遞給了常二。

常二解開皮袋,示意我們伸開雙手,小心地從里面捏出一點兒黃紅色的粉末,灑在我們的手心里,讓我們像打香皂那樣在手里來回搓動,接著又給範氏兄弟和胡三的手里也灑上了這樣的粉末,最後將皮袋遞給了範四,從里面捏出一點涂擦在手上後系緊了皮袋口,扭頭看了看我們,又解開皮袋,用指尖蘸了一點抹在了我們的額頭上,才又重新系緊皮袋交給了範四。

我站在門的中間,韓生和王昌各站一邊,看著常二他們四人握著羊蹄子走了進去。

雯雯還是那樣站在門內,手里握著那條黑黝黝的棍子,眼楮直直地盯著門,看到胡三常二他們走進了門里,眉毛一挑,怒喝道︰「誰都別打算進來,誰都不能打擾我的主人休息,誰都別想從這里帶走一粒珠寶,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胡三和常二並排著走在前面,並沒有理會雯雯的橫眉怒斥,而是加快腳步朝著雯雯奔了過去。于是,雯雯手中的那條棍子又橫掃了出來,胡三常二倆幾乎同時將頭朝地上一扎,順勢翻了個跟頭滾向了雯雯的兩側,就像配合默契的雙人跳水組合一樣。

後面的範氏兄弟則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用手中的羊蹄子順著雯雯掄出的方向,朝棍子砸了上去,剛才大家都親眼所見雯雯手中棍子揮出的力道,把用羊蹄子抵擋的胡三掄出了好遠,範氏兄弟心里也明白自己兩個人的臂力加起來恐怕都抵不過胡三的臂力,所以絕不能硬踫硬地和雯雯對抗,那樣無疑是自討苦吃。所以,他兄弟二人的羊蹄子揮出去的方向和雯雯揮出的棍子是同一個方向,只是雯雯的棍子是大力橫掃,範氏兄弟的羊蹄子是順勢下砸,這就相當于武學中的四兩撥千斤,相當于街道上的汽車追尾,相當于積雪上的寒霜。

這個道理我懂,雯雯似乎也懂。她不僅懂得範氏兄弟的四兩撥千斤,還明白胡三和常二翻跟頭滾到自己腋下的意圖。

一個人只要比對手懂得多,便能在一場對抗中佔盡先機。

雯雯手中的棍子微微向上劃去,身子借著棍子上的力量向側後方轉了幾圈,就像田徑場上掄著鏈球轉動的運動員。等雯雯停下來,常二胡三他們與雯雯的距離正好保持著兩根棍子長的距離,進可擊,退可守。

胡三蹲在地上,手里的羊蹄子本來應該朝著雯雯的側肋擊打,現在卻失去了目標,只能迅速地站立起來,凝神備戰。我想他這時的表情一定很尷尬,仿佛是個想要搞惡作劇的頑童被人家笑著識破一般。

常二卻仍然蹲在地上,一只手托著地,一只手把羊蹄子掄成個圓圓的白圈,朝著雯雯的腿部擊了過去。範氏兄弟立刻會意,一根羊蹄子扎向雯雯的胸部,一根羊蹄子扎向雯雯的頭部,胡三也把羊蹄子橫著擊向了雯雯的腰間。

雯雯一下子便被籠罩在這四根羊蹄子的白光中。

我不知道剛才常二他們商量出了用什麼辦法來對付雯雯,那時我還盼著常二他們趕緊把雯雯給抓起來,帶到地面上,吃點鎮定藥或者讓福六想想辦法,因為她很明顯是失去理智了。可是現在一看胡三常二他們手中的羊蹄子,都朝著雯雯的要害處招呼,這要是真的一羊蹄子扎了上去,那雯雯的小命都難保,以後靠誰給我傳宗接代呀,即便是性命無礙,可臉上身上留幾個羊蹄子扎出來的疤痕,吃虧的不還是我呀。

當時我就急了,扯著嗓子大聲朝門里喊道︰「你們這是要干什麼?看清楚些,她是雯雯,只不過是剛才受了些驚嚇罷了,大家千萬別傷著她,要不大家放下羊蹄子,好言勸勸她,她若還是不听勸,那大家就出來吧,等過上兩三個鐘頭後,她肚子也餓了,口也渴了,精神勁兒也乏了,那時候咱們再進去也不遲。」

我這般大聲的呼喊,他們四人卻仿佛沒听到似的,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不停地揮舞著羊蹄子,一點兒一點兒地向雯雯逼近,雯雯似乎對他們這種打法頗為顧忌,無可奈何地一步一步朝著中間的銀白色盒子退了過去。

胡三常二眼見這種方法奏效,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羊蹄子掄得像個白盤子似的,範氏兄弟也絲毫不敢松懈,手中的羊蹄子像毒蛇嘴里的血芯子一樣,一下下不停地朝著雯雯伸縮著。

遇到這樣的狀況誰也沒法子,特別是一個女孩被四個大男人用這種近乎無賴的打法給纏上了,手里雖然有棍子能抵擋,但是擋得住上面擋不住下面,身子稍有停滯就會被羊蹄子給擊中,所以雯雯也只能無奈地朝後面退去。

但這是我對眼前這般形勢的理解,常二卻不這麼認為,他不僅不認為眼前佔了優勢,反而認為眼前的形勢很是不妙,所以他開口喊道︰「胡三,範五,你倆快繞到她的身後去,千萬別讓她接近後面的青銅棺槨。」听他的口氣像是很擔憂的樣子。

青銅棺槨?這里面除了中間的銀白色的長盒子外,空無一物,難道這就是青銅棺槨?這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有心思去琢磨這事兒,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算是警告了自己一遍,以後不論做什麼事情,都不能開小差,跑神兒。

胡三和範五听常二這般吆喝,加快了腳步,朝著雯雯兩側而去。但是常二這樣面對面地對著雯雯喊叫,我都听得明明白白的,雯雯豈有听不到之理?

雯雯冷笑一聲,也是腳下加快,迅速地朝青銅棺槨退了過去,胡三範五二人緊趕慢趕,最終還是沒繞到雯雯的身後,四人最終沒能形成對雯雯的包圍之勢。

一晃眼的工夫,雯雯便退到了青銅棺槨的旁邊,閃身躲到了棺槨後面,低頭彎腰,從大家的視線里消失了。

這不是在捉迷藏,因為在捉迷藏的游戲里,藏起來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躲好,不被人找到。而雯雯卻只是消失了一下,便在棺槨後面露出頭來,接著一下子便從一人多高的棺槨後面躍了過來,落在了常二他們四人中間。

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無常,你用盡全力想得到的東西,不一定能得到;當你將之放棄之時,它也許會悄然而至。

雯雯就是這樣,剛才大家想著要將她包圍,卻被她溜掉了,大家不再奢望還能將她包圍的時候,她卻主動進了四人的包圍圈里。她是從棺槨後面騰空躍過來的,輕盈地落在了四人中間,除了那條黑黝黝的棍子,另一只手里多了個小盾牌。

盾牌很小,長方形,就像是一個十九寸的液晶寬屏顯示器,也像一款時尚另類的女士挎包。若不是雯雯將它擋在胸前,你很難想到這是個盾牌。

盾牌通體烏黑,比硯台里磨開的墨汁還要黑,中間卻浮刻著三個銀光閃閃的字︰「封土盾」。

「你們既然進來了,那就別想再出去了。」雯雯冷冷地說道,那聲音仿佛是從冰箱縫里飄出來的一樣。

胡三高喊一聲︰「女乃女乃的,終于見到封土盾了,盡管放馬過來吧,瞧是你的盾結實,還是老子的羊蹄子鋒利。」

雯雯哼了一聲,舞著盾牌朝胡三奔去。

盾牌上三個銀白色的字,仿佛像沉寂多年的三只白虎蘇醒了一般,左掀右竄地撲向了胡三。胡三眼楮都沒眨一下,揮起羊蹄子迎了上去。

你一定會認為羊蹄子砸在封土盾上會火星四濺,聲如鳴金,那你就猜錯了,因為我也是這樣猜的,結果卻猜錯了。

羊蹄子砸在了封土盾上,就如同砸在了一團棉花之上,那烏黑的封土盾不知是什麼材質所做,竟然軟綿綿地無聲無息中卸掉了羊蹄子砸下來的力道。

胡三一愣,顯然他也沒料到是這般情形,但這不是發愣的時候,這不,他這一愣,就沒能避開封土盾下踹過來的一腳,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胸口上,胡三悶哼一聲,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常二和範氏兄弟在剛才胡三揮出羊蹄子後,也同時朝著雯雯揮過去了羊蹄子,只不過時間稍晚了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可就是這一眨眼的工夫,雯雯就一腳把胡三踹飛出去,又一擰身,揮出了手中的黑棍子,棍子連著響了三聲,三根羊蹄子全被棍子砸飛了出去,三個人也向後撲倒,虎口迸裂,鮮血四濺。

常二剛才特意囑咐我們三人,不論看到門內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離開門口半步,哪怕他們死在了這座墓穴中,我們也不能離開。這些話我清清楚楚地記著,但是眼前的這一幕卻令我猶豫不決。我難道要做個听話的孩子,守著黃色的牆壁看著他們死去?

這樣的事情我決計做不出來,我雖然是個剛入行的盜墓人,但也是一個年輕的盜墓人,決計不會墨守陳規,毫無主見地守在門口,看著他們在地上痛苦地掙扎。韓生和王昌的眼里也是滿目的憐痛和躍躍欲試,于是,我們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沖了進去。

我們的手里都沒有拎著羊蹄子,因為走到雯雯面前,我們將羊蹄子拋在了地上。

雯雯居然笑了,從潔白牙齒里鑽出來的冷笑,就像從冰山里傳來的雪崩的聲音一樣。她冷笑著把手里的棍子朝地上一摁,棍子便直挺挺地像旗桿一樣立在了身旁,又把那面封土盾掛在了棍子頂端,手一松開,封土盾便來回地晃蕩,如同一面在風中獵獵舞動的黑旗。

她還在冷笑,冷笑著背起雙手,仰著臉,等我們朝她出手。

我們三人誰都沒出手,不是怕挨打,而是看著雯雯那嬌小柔弱的身子,實在是出不去手,盡管看到她剛才輕描淡寫地就把胡三他們擊倒在地。這也許就是男人的通病,總以為自己比女人強大得多。

如果一個女人等著一個男人向她出擊,而那個男人卻傻乎乎地沒動靜,這個女人就會沉不住氣,改為自己主動出擊。眼前的雯雯就是這樣,等了大半天,見我們誰都不好意思出手,便朝我們出擊了。

最先遭殃的是王昌,被她像踢足球一樣踢到了胡三身旁,接著是韓生,像保齡球一樣滾到了常二和範氏兄弟身上。

接下來就該輪到我了,我心里這樣想,眼楮默默地注視著她,也許是想多看她一眼,也許是想知道她用什麼姿勢來擊打我,也許是想回憶起她以前的嬌嗔嬉笑的樣子……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就這樣默默地注視著她。

「你不害怕嗎?」

「害怕,我沒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害怕了。」

「既然害怕,為何不見你驚慌?」

「我害怕,是因為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雯雯沒有舉手打我,也沒有抬腳踢我,她默默地注視著我,眼里的冷意漸漸退去,浮出往日的迷人笑意,然後是感動的淚珠從眼里落了下來,砸在我的手心里,滾燙滾燙……

這是我跟她說話的時候,在腦子里想出來的,我希望她能被我的話感動。

雯雯沒有舉手打我,也沒有抬腳踢我,她默默地注視著我,眼里的冷意漸漸退去,浮出了往日那迷人的笑意,然後格格地笑出聲來,接著彎下腰,捂著小月復哈哈地大笑,不停地笑。

好不容易,她的笑聲才緩了下來,斷斷續續地跟我說道︰「你這些話是從哪兒學來的?哈哈,真是笑死個人……我見過膽大妄為的,見過異想天開的,但沒見過你這樣恬不知恥的。」

我不明白她為何笑得這般厲害,也不明白我怎麼就成恬不知恥了,所以我問她︰「我說的話很可笑嗎,我怎麼就恬不知恥了?」

「你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要不就是言情小說看多了,以為說句肉麻的話就能感動我是不是?就能令我心一軟,放過你是不是?甚至還會以為這肉麻的話能敲開我的封土盾,將我的心俘獲是不是?哈哈,你可真有意思……」

我只是說了兩句實話而已,不明白雯雯為何有這麼大的反應,所以我驚詫地望著雯雯,一眼不眨地注視著她。

沒想到雯雯也朝我看來,正好與我投去的目光相遇,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站直了身子的雯雯又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

我不明白我究竟說錯了什麼,惹得她如此大笑。思來想去,我一共才說了兩句話,最後一句是︰我害怕,是因為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這句話有什麼不妥嗎?我向天發誓,這確實是我實實在在的真心話,如有虛假,就讓雯雯一腳踹死我。

「你還來這手,梅爾吉普森的眼神,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夠了!我究竟說錯了什麼,你要這般嘲笑我?」我忍不住大聲喊道。

「因為你幼稚,你的想法幼稚,你的舉止幼稚,連你說出來的話都不是一般的幼稚。」雯雯忽然不笑了,冷冷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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