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從琉衣口中打探出了韓宕的身世,自此之後,陳媽陳伯兩人絕口不再提起要趕他出去一事。雖然沒直接挑明要他多待幾天,但從陳媽煲雞炖鴨的殷勤勁來看,似乎已經當他是自家人般細心看護著。
但是韓宕與琉衣之間的氣氛,卻一反先前的熱絡,變得暗潮洶涌。
那日琉衣拒絕他之後,韓宕就不再主動找琉衣說話,表面上他保持著距離,但每天早上,琉衣總能在自己工作室的桌上,見到幾枝方采下來,上頭猶帶著露水的小花。
五溝水清上沃空氣好,隨便路邊拔來的野花都很美——但這可不表示韓宕摘回來送琉衣的花,都是他在路邊隨意亂摘的。他傷未痊愈,暫不能做激烈運動,所以
韓宕改以散步來鍛鏈身體。天將醒的同時他已整裝出門,穿著運動鞋帶著水壺,才幾天時間就把整個五溝村徹底模了一遍。
那些猶帶露水的花,就是他探險完後的「戰利品」。頭一天是一把手指大小的迷你玫瑰,第二天是一把白辦黃心的咸豐草,第三天是水藍藍的三色堇,第四天是一枝睡蓮,第五天是藍中帶紫的矢車菊……
第六天,韓宕方把碗大的曇花用水缽盛起放好,一回頭,琉衣已立在樓梯間等著攔人。
「我就知道是你。」接連幾天收到花,琉衣就猜是他送的。屋子里就他和她與陳媽陳伯,琉衣可不覺得陳伯有那麼浪漫,會刻意剪花給她。
韓宕沒說話,只是用著一雙像快燒起來的黑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被他瞧著瞧著,琉衣忍不住別開眼楮。他的視線太具侵略性,教她一顆心驟地怦怦狂跳。
他們——已經好幾天沒這麼近地說話了。
琉衣喜歡這些花,但是一想到他為什麼送她花,琉衣心里就覺得不安——這也是琉衣之所以早起堵他的原因,她得拒絕他,不可以再給他希望。
「我說過,我們是不可能的,你就不用再費這些心思了。」
韓宕側頭朝桌子方向瞟了—眼,他昨天摘來送她的矢車菊還嬌女敕地偎在水瓶里,分明一副受到人細心呵護的模樣。
他淡淡一笑。「你不喜歡,盡可以把它們丟了。」
琉衣搖頭。「我沒說我不喜歡,我喜歡它們,但是——」
韓宕接話。「你不喜歡我。」
琉衣一愣,她沒想到韓宕竟會這麼說,急忙出聲反駁。「不不,不是這樣子的,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沒有不喜歡你,我只是——」
「擔心?畏懼?」韓宕每說一句,就朝琉衣方向靠近一步。
被他炙熱的眼楮盯著,琉衣只能倉皇地朝後退去,直到背抵住牆壁。
兩人目光相接,琉衣只覺得自己兩條腿像快融化似的,頻頻打顫。
「韓宕……」琉衣哀求地喚。他這樣看著她,她會怕……
「噓。」他伸出一只手指輕壓住她的唇。
琉衣不說話了。被他這樣近距離貼著,他暖熱體溫波波襲來,琉衣心底頓時騷動不已。
他想做什麼?琉衣鼻息微喘地瞅著韓宕,他厚薄適中的唇辦就近在眼前,琉衣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
韓宕伸出只手,緩慢地幫琉衣把頭發塞到耳後。
這樣的舉動已經過頭了。琉衣張開嘴,正想出聲要他離遠些的同時,樓下突然傳來陳媽的喊聲——
「韓先生,小姐,你們跑哪去了?還不快出來吃早飯。」
「我喜歡送你花,而你喜歡它,這樣不是很好?」
「但是——」
韓宕不給琉衣說話的機會,他微微一笑,隨即轉身離開。
「噯,你等等——」
但韓宕才不理她。
「哎呦!」琉衣嘟著嘴巴走來到工作桌前,看著正偎在水缽里散發清香的白色曇花,琉衣揉揉心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正在她胸口激蕩著。
感覺韓宕好似藉著花在提醒她——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放棄的。
老天爺啊!為什麼她一跟他四目相對,她的心就會亂糟糟,就是沒辦法把話講清楚說明白呢?
他說他還要繼續送她……琉衣長長一嘆。她究竟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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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天。
上午約莫十點半,陳媽買完菜回來,一推開客廳門,就見韓宕心事重重地瞪著面前的手提電腦發呆。
電腦是韓宕從他車上拎進來的。每隔一、兩天,韓宕就會發mail和潘瑟他們保持聯系。頭一次使用網路當天,韓宕還塞給陳媽兩萬塊,說是要補貼他住在這里的花費,陳媽拒絕,但韓宕說什麼就是不肯拿回去。
「嘿!回魂噢!」韓宕表情實在怪異,陳媽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揮揮。
韓宕轉動眸子看了陳媽一眼,隨即收起電腦,游魂似地躲進他房間。
方才上網收信,不意讀到了一個教他震驚的消息——潘瑟信上寫著,韓宕的生母今早方過世,問他如何處理。
她走了?!
閉上眼楮,當時與她見面的畫面韓宕仍歷歷在目,坦白說,連自己是誰也記不清的她已經徒具空殼,但才多久時間,她竟連具空殼也沒有了。
這個消息震撼了韓宕。他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他得一個人靜一靜。
韓宕出門時沒通知屋里任何人。
「我看我們去出找找好了。我覺得不太放心,我買菜回來的時候,看見他表情怪怪的——」琉衣下樓時剛好听見陳媽這麼說著。
一問清楚事情經過,琉衣馬上說她也要幫忙找人。
「小姐你不要去啦,外頭太陽那麼曬……」
琉衣不由分說推開陳媽隨即出門,中午十一點半,白花花的太陽當頭照,琉衣沿著東興路走到底,沒看見韓宕身影。她只好轉回頭,朝相接的西盛路前進。
行經觀山海房,耳利的琉衣突然听見—陣斷續的長笛樂音。不知怎麼搞的,她直覺這聲音跟韓宕有關。
他就在那兒。
彷佛背後長了眼楮,循著樂音,來到社區公園,琉衣一瞥見韓宕身影,他剛好把湊在嘴邊的銀色長笛放下。
從琉衣站的這角度看不見韓宕表情,但琉衣依稀感覺得到,他正為了某件事而哀傷著。
鞋子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引起韓宕注意,他一轉頭瞧見琉衣就站在身後不遠處,他那盛滿憂傷的黑眼楮,像突然見到光明似的一亮。
他那表情,琉衣從來沒有見過,像是一種徹底孤獨的絕望感。
這個時候,琉衣腦子里再也沒其他東西,只有一個念頭,她得留在他身邊,不能讓他一個人。
琉衣抿抿嘴,突然間做了一件很大膽的事——她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然後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無語地偎著他。
韓宕驀地閉上雙眼做了個深呼吸。他說不出話,他難以形容琉衣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帶給他多大的感動。
她彷佛可以听見他心底的聲音——抓住我、抱著我、不要把我留下……
在琉衣出現的瞬間,韓宕心里的確這麼想著。
「陳媽說你表情怪怪的,我們都很擔心你。」
韓宕低頭注視他握在手中的長笛,許久許久,才見他啞著聲音說︰「我剛才接到E-Mail,醫院通知我,她——就是生我的母親,走了。」
琉衣一愣,正想抬頭看著他說點什麼,韓宕卻突然抱住她,不肯讓她移動。
「半個月以前,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她,我只感覺到許多的挫敗。就我搜集的資料,我知道她擅吹長笛,一度是名備受矚目的長笛演奏家。但是當我去見她,她卻什麼都忘了。」
琉衣摟著他背,小小聲問︰「所以你剛吹長笛,是為了懷念她?」
「我沒有懷念誰。」韓宕像被電著搬地推開琉衣,矢口否認他對他死去的母親有著任何戀慕。「我吹長笛,只是因為我想吹。」
這種話——一听就知道是在說謊。琉衣嘆氣。「好啦,你怎麼說我怎麼信。那現在呢?要不要請陳伯開車載你到醫院去。」
「不用,我已經請人幫我處理,我會幫她安排一個不錯的位子,不會虧待她的。」
韓宕此時的表情就像戴了一張面具,雖然吐出的話語事關他的過去,但他表情卻像說著與他毫無關系的事情一般,冷淡疏離。就連方才琉衣一瞥而見的憂郁,也被他妥善收拾在他冷淡的表情底下。
琉衣張大雙眼看著韓宕,這樣的他,竟奇異地讓她產生一股憐惜的情意。
「我覺得,你還是該去一趟——」
韓宕瞥她一眼,冷冷地丟下兩個字。「無聊。」
「我不這麼認為,雖然她生病記不得你,但還是不能抹煞掉她曾經生了你的事。」看著韓宕驀地變得鐵青的表情,琉衣知道他不高興,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不要讓自己後悔,我是這麼認為的。」
韓宕銳利地瞧她一眼。「所以你剛才的擁抱,也是你不會後悔的舉動之一。」
「呃——」一提起這個,琉衣就不知該怎麼跟他說。隨著相處時間日長,琉衣一顆芳心忍不住一點一滴陷落。韓宕身上有許多特質,除卻一般人能看見的,他優秀的外在條件之外,還有他那沒由來的孤獨氣質與狂傲的個性,也同樣吸引琉衣。尤其現在,琉衣更是忍下住想大聲對他說——對,沒錯,她從不後悔伸手抱住他。
「我們一定得在這時候討論這問題嗎?」
「這是我一直想要討論的問題。套你剛才說的話,我要你,這是一件我現在不做將來會後悔的事,你怎麼說?」
如果她身體健康點,她一定會點頭說她願意,說好,說她接受——但心底殘留的一絲理智告訴她不行,依韓宕條件,絕對不乏比她更好的選擇。她如果跟他在一起,非但不能保護他,甚至還會拖累他、變成他的負擔。
琉衣深吸口氣,勉強露出笑容,硬是把話題轉開。「如果你心情變好了,那我們回去吧,陳媽陳伯還等著你一道吃飯。」
韓宕眯緊黑眸,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就是你的答案?」
「對。」琉衣垂低眼瞼瞧著地上車皮,輕輕將頭一點。
韓宕倒抽口氣,許久許久,才听見他用著壓抑的聲音說︰「好一個不後侮。」
「對不起——」
「不需要。」韓宕深澡地瞧她一眼,然後握著他帶來的長笛,調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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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韓宕一個人踱出門外,仰頭看著眼前這棟兩層樓的建築,他不會忘了它的。韓宕心想。從今以後他夢中,一定會時常出現眼前這棟綠門紅瓦的小屋,陳媽的好手藝,跟——他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琉衣。
今天晚上,韓宕決定,待吃過陳媽煮的晚餐,他就動身離開。
相對于韓宕的堅決,老天爺卻有著下一樣的安排。
下午五點左右,韓宕瞥見一名小學男生,遠遠地朝谷家跑來。
小男生一邊跑一邊喊︰「叔叔你快來!有壞人在欺負小衣姊姊!」
韓宕焦急地問︰「在哪?」
「我們學校。」
來不及跟小男生道謝,韓宕即刻拔腿狂奔。
而這一瞬問韓宕突然明白,他走不成的,他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一定得把琉衣帶著,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會是一個完整的人。
一進操場,立刻瞧見八個猥瑣的年輕人圍住琉衣,幾只骯髒的大手就要往她身上模去。
韓宕怒火狂燃,趁男人們注意力還在琉衣身上,他悄悄接近,然後側身閃進圈圍中,用力將琉衣往外頭拉。
「韓宕!」一見是他,琉衣求救地看著他。
「快走!」韓宕低暍一聲,隨即將琉衣往他身後推。好在她平常有勤練體力,這麼一點奔跑她還勝任得來。但奔出校門後琉衣才發覺不對勁,韓宕沒跟出來。
八個藉酒裝瘋的男人一見琉衣被救走,隨即將矛頭指向韓宕。他們錯在低估了韓宕,見他身瘦還蓄著長發,就以為他只是一般的弱腳雞,結果沒想到——
他們根本不是韓宕的對手!
「啊!唔!噢!好痛……」
真不傀是蟠龍帝釋天,韓宕幾個反手,轉眼已將六個人撂倒在地。
眼見韓宕手臂即將揮到自己臉前,一個男人轉身就跑,好死不死,竟被他瞧見中途折了回來的琉衣!他一把扯住琉衣的長發,往自己方向拉來。
「好痛!」琉衣忍不住低叫。
「放開她!」韓宕倏地停下揮拳動作,轉過身瞪看著男人。
開什麼玩笑!男人冷笑。
「阿良、金冠,抓好他。」
兩個男人依照吩咐一左一右反折韓右手臂,隨後又一個男人站到韓宕面前,捏緊拳頭哈氣之後,用力朝韓宕肚子擊。「敢打我!」
「不要!」琉衣尖叫。
「舍不得他挨打是吧?」男人撫模琉衣臉頰一邊笑道。
琉衣連連點頭。只要他們下傷害韓宕,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過來在我們幾個臉上親一下,」男人點點自己臉頰,笑咪咪地說。「我們就放他走。」
這種事——琉衣瞪大眼楮看著他們。
「快來啊!不照做的話,我又要動手打了噢!」
「不行!琉衣,不要听他們的。」韓宕豈會同意讓琉衣為他做這種犧牲。
「你這臭小子!你以為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男人倏地轉頭瞪視他。
不由分說,男人捏拳又朝他肚子揍了幾拳,旁邊人也跟著起哄圍毆。韓宕倔氣,從頭到尾都沒哼一聲痛,他只是默默承受男人們的拳腳,一邊思索逃月兌的方法。
若不是琉衣在他們手上,眼前這八個羅嘍,根本動下了他一根汗毛……
「不要!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眼見男人們遲遲下肯停手,琉衣心疼至極,終于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你們幾個干什麼?!還不快住手!」
方才琉衣托小朋友去找警察,這會兒他們終于出現。八個男人一見警察插手,倏地放開韓宕,一哄而散。
「不要跑,站住——」四名警察立刻追去。
琉衣一被放開,隨即奔到軟倒在地上的韓宕身邊,一見他藏在衣服底下的傷口再度裂開,涔涔血漬沁出衣外,琉衣心疼的眼淚更是難以自抑。
「對不起、對不起,早知道我就不要回來,都是我害了你……」琉衣心疼地擦著韓宕嘴角的血絲,剛才那八個人好狠,拳頭隨便亂揮,就連韓宕俊秀的臉龐也不放過。
韓宕搖頭,反而關心起她的身體。「有沒有弄傷你?」
「沒有,我沒事。反而是你,渾身是傷……」
「不要哭。」他拾起手輕觸琉衣臉頰,瞧見她哭,比自己挨了揍還教他覺得疼。
「都是因為我,對不起……」她握住他的手,難以自抑地啜泣。
「能及時保護你,是我的榮幸。」韓宕輕輕撥開她垂落在臉前的長發,一雙眼笑得好溫柔。「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琉衣才不這麼想,她看得到他身上的血漬,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
「為什麼?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韓宕呵地一笑。「我說過,你是我要的女人,保護你,是天經地義的事。」
「嗚……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琉衣再一次落下淚來,老天爺,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她真的快壓抑不住了!
韓宕至今還能醒著說話,全是靠一股意志力強撐,但隨著體內痛苦遽增,他皺眉喘氣的動作愈加頻繁。
听見韓宕痛苦喘氣的聲音,琉衣這才想到該快點送他去醫院。
她一抹眼淚,隨即想起身離開。
她身體一動,韓宕立刻有感覺。「你要去哪?」他伸手欲拉她的乎,卻頹然無力舉起。
琉衣急忙握住他手,看著他軟聲解釋︰「我要找人送你去醫院,看你痛成這樣子,你一定得讓醫生好好檢查才行……」
「等等……」韓宕勉強從口袋掏出皮夾,拿了潘瑟名片給琉衣。「先……打電話給他,再送我到醫院。」
「好。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琉衣說完轉身就跑,從韓宕焦距渙散的眼楮中望去,穿著一身雪白奔胞在夕陽余暉下的琉衣,帶著一種奇異的虛幻感,仿佛他一個不注意,她就會從他眼前飛掉了似的……
「等等……」韓宕驀地朝她背影伸出手去,只是下一瞬間,胸口劇痛再度涌上,韓宕一時挺不住,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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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東醫院——
韓宕再醒過來,已經是一天以後的事。
張開眼楮不見琉衣,身邊只有潘瑟一個人,韓宕立刻開口問︰「琉衣呢?」
「谷小姐在其他病房休息。」
韓宕听了,頓時流露憂慮神色。「她怎麼了?」
「據說是心髒的問題。」詳情潘瑟也下太清楚,畢竟他是陌生人,陳媽跟陳伯不可能跟他解釋太多。
「帶我去看她……」
拗不過韓宕,潘瑟只得將他帶往琉衣病房。
看著躺在病床上,蒼白臉色猶勝白色床單的琉衣,韓宕心里閃過濃濃的疼惜。
完全忘了潘瑟仍在身邊,韓宕伸手握住琉衣細白的手掌,就像她在他昏迷之前做的那般。小手溫度奇低,韓宕心憐地將它湊在臉旁摩挲,仿佛他可以藉此動作,讓服了藥而陷入昏睡的琉衣感覺到他的存在。
潘瑟將韓宕的反應完全看在眼里,想不到一向對女人缺乏信心與耐性的韓宕,如今也動了凡心,有了喜歡的對象了。
昨天傍晚接到琉衣來電,得知韓宕被人打傷,潘瑟當真嚇了大一跳。
自小就被人視作帝釋接班人的韓宕,所受的訓練之嚴格絕不亞于其余四天。稍早之前,潘瑟才剛接到韓宕寄來的E-Mail,本還慶幸他人安然無恙,結果才多久,他就被打傷送到醫院來了。
「她是怎麼回事?」韓宕問題才剛出口,方才離開病房去買飯的陳媽剛好推門進來。
初時見琉衣病房里多了兩個人影,陳媽下禁愕住,不過一瞧見是韓宕跟他的朋友,她這才拍拍胸脯用客家話說了兩句︰「不怕不怕。」接著將手上餐盒送到韓宕面前。「你醒啦!肚子餓不餓啊?」
韓宕朝她搖搖頭,滿心只記掛著琉衣的他,哪會覺得肚子餓。他擔心地問︰「琉衣怎麼了?」
「心髒受不住。我要她多休息讓我照顧你她又不肯,硬撐著要坐在你旁邊等你醒來,然後就是她自己累倒了……」陳媽伸手撥順琉衣垂在臉側的長發,一回頭瞥見韓宕表情,她淡淡一笑,說︰「你喜歡小姐?」
韓宕點點頭。事到如今,他沒什麼好隱瞞的。「可惜琉衣不喜歡我。」
陳媽覦瞧韓宕一會兒,然後她嘆氣。「其實我不應該跟你說的,可是看在你為了保護小姐才受傷的分上……」陳媽拉來一把椅子坐下,猶豫了片刻,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放棄吧。」
什麼?韓宕倏地皺眉。
「小姐身子很弱,她能活到現在,簡直可以說是奇跡。你看她這樣,才照顧你沒幾個小時,心髒就負荷不了,她這種身體怎麼跟人家談戀愛結婚?甚至只要給她一點過大的刺激,她心髒就會負荷不了。我知道你可能會說你不在乎,但我不相信。算我求你,不要給她希望,這樣她將來就不會因為絕望而心碎……」
即使沒用上「心」之力,韓宕也看得出陳媽說的全是肺腑之言,她是為了琉衣好才這麼勸他。琉衣身體狀況真的很糟,超乎他所能想像的糟糕……韓宕轉頭看著仍沉沉熟睡的琉衣,那有如天使般純淨的臉龐,教他怎麼忍心放棄。
「求求你,放棄吧。」陳媽由衷地請求。
「給我一點時間,」韓宕回頭看了陳媽一眼。「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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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潘瑟借了電腦發信給信二,不到一個小時時問,韓宕即收到種種有關琉衣的訊息,包括她的家庭與她的病情。韓宕倔強,當他夸口說要卸下「帝釋天」身分那一刻,他就不肯再動用蟠龍會的勢力,以至于對擴張性心髒病的了解,只是零星從網路上搜尋到一點皮毛。
詳細一讀,韓宕才倏地明白琉衣為何一直反覆說她不能戀愛。
潘瑟望著韓宕驀地變得陰沈的臉色,問道︰「谷小姐的病很嚴重?」
韓宕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擴張性心髒病加上內髒異位,醫囑上直言,她能活到現在,算是奇跡中的奇跡。」
「沒辦法開刀處理?」
韓宕搖頭。「國外暫時不清楚,但台灣目前還沒有開刀成功的案例。」
病房內突然陷入一陣靜默。兩人盯著眼前的電腦看,想的同是一個問題——現在,決定怎麼做?
韓宕看著潘瑟,堅定地說︰「我還是要她。」
「收到。」潘瑟點點頭。「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
韓宕挑起眉頭。「你下趁這個機會報復我先前對你的捉弄?」
他這句話敦潘瑟想起從前,潘瑟垂眸淺笑,然後搖頭。「我沒那麼小心眼。」這句話有兩個涵義,一是表態,一是取笑韓宕當初的舉動——小心眼。
韓宕何其聰明,怎麼可能听不出來。只見他黑眸一眯,露出一抹古怪神情。「我該去看琉衣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開病房門。
「動手的那些人已經找到,帝釋想怎麼處理?」
這兩句話敦韓宕停下腳步,他本想提醒潘瑟說自己已卸下帝釋身分,不過一想到他方才舉動,說他不再是「帝釋」,實在太矯情了。算了,距離約定還有三個月時間,辭了「帝釋天」這檔子事,暫時先丟在一旁。
韓宕一笑。「以牙還牙。」
「我懂了。」潘瑟頭一點轉身就走。
韓宕則是轉往另一方向,再次來到琉衣病房前。
陳媽過來開門,兩人目光相對,韓宕朝陳媽一笑。「我要她。」
「真的嗎?你真的考慮好了?小姐她……別說生小孩,她甚至連做一點‘那種事’,都沒有辦法喔……」
見過琉衣病歷的韓宕當然明白陳媽是在說「哪種事」——,醫生在病歷里寫得很清楚,琉衣心髒無法承受女性高潮時的刺激。所以活動,對她而言,是絕對不可做的事。
「即使這樣,我還是要她。」
听到這兩句話,陳媽表情先是一愕,不久之後,她突然捂住臉啜泣起來。嗚嗚……老天爺終于長眼了啊,終于被她給等到了!
琉衣身體太虛弱,稍微教她承受一點失戀折磨,都有可能把她脆弱的心髒給揉碎。很早之前琉衣外公便交代陳媽,若沒遇上—個得知琉衣身體狀況,仍然堅持要留在她身邊的男人,那麼她絕絕對對不可以讓琉衣靠近他。
「我跟老頭子一直以為,這世上不會有人跟我們說這種話……太好了,太好了……」
陳媽稍後離開病房,說是要回家煮些營養補品過來,琉衣病房里僅剩她與韓宕兩人。韓宕坐在潘瑟叫人送來的躺椅看著琉衣的睡顏,一邊想著等她醒來,他該說什麼話好說服她接受自己。
他手從頭到尾一直輕輕握著琉衣的手,即使最後累了睡著,他的手,也一直沒松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