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刻,墓壁上的燈盞光亮已經慢慢地照亮了四周。說這是墓室倒不如說是一個古代地下會議大廳,雖然沒有剛才幻象里那麼金碧輝煌,卻也氣勢驚人。
整個大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除了我剛才進來的石門位置,其余還有五個大門,但是其余的地方全都是石扉緊閉,不見絲毫縫隙。
就在大廳里,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四列九排三六之數的銅人,一個個持戈帶劍,冠帶俱全,面目肅然,我忍不住好奇地想去觸踫他們的身體,卻被老柳頭一聲驚喝給嚇了一哆嗦︰「蟬人,別動,咱們都著了別人的道了!」
蟬人?著了別人的道?帶著疑惑我看著老柳頭,老頭先小心翼翼地把我拉開,差不多離開那些銅人有兩三米距離之後才輕聲說︰「你不覺得我們一路走來,十分怪異麼?好像過于順利,本來會致我們于死地的好多機關卻被人給巧妙地破壞掉了,或者是有人故意在用某種方式來提醒我們。」
老柳頭這麼一說,我也警覺了起來,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我們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踏著別人的腳印前行。記得我們剛下來的時候,老柳頭說我們前面有一撥人,難道是那群盜墓賊?
「他們不是簡單的盜墓賊」老柳頭搖搖頭,「從目前來看,小子,咱爺倆好像被人算計了,你知道剛才爺爺我掉到哪里去了麼?」老頭說的神秘,我卻懵懂地搖頭。
「我掉進了一個夾壁牆里!」老頭顯然是非常的惱怒。
原來,老頭本來在我前面呢,誰知道一腳踏進去之後卻被卡在了地宮門口的夾道里,踩空之後便卡在洞口,還沒來得及呼救,後面的那個小子便一腳踩到了他的背上,然後他老人家就順著夾道一路滑溜了下去,而後面那個小子也一頭扎進了地宮里。
老柳頭本以為滑溜下去就直通護墓河了,誰知道順著夾道下去之後的路徑竟然異常的平坦,從四周的痕跡來看,這個不起眼的夾道比我們險象環生的大路還像正路。而且老頭竟然發現了好幾個類似于未完成施工的岔路口,從當時的痕跡來看,似乎是匆忙中沒有來得及掩蓋。就這樣,在老頭連著嘗試了幾個岔路口之後,終于來到了這個墓廳,爬出來一看,自己竟然從石門側面的石座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洞口里鑽出來。剛鑽出來,就看見我跟個犯病的癲癇病人一樣四處亂鑽,好容易想在我面前攔住,我卻抽出來匕首揮刀就刺,老頭本來想發怒,卻發現我的眼楮里眼黑翻著,只剩下了眼白,就知道不好,趕緊打掉我的匕首,然後用祖傳的醒腦藥幫我解了毒。
「別急,您剛才是說,在您進來之前,我就已經癲狂了?」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太理所當然了,忽略了一個大大的漏洞。
「是啊,」老頭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神叨了呢。」
「不是神叨了,我是中了毒。」等我想明白自己誤解到哪里的時候,我心里一下子又迷茫起來。
老柳頭是我癲狂了之後才出現的,那麼,他用鮫人油制成的火把也是在見了我之後才點燃其他的燈盞的,也就是說,我這次幻象產生根本不是鮫人油的功效,而是另有原因。
老頭听了我的描述也覺得奇怪,但是我突然注意到一點,那就是老頭一直舉著鮫人油制成的火把,而且鮫人油那種甜絲絲膩融融的味道一直就環繞在他身邊,但是,曾使我們在韓王陵地宮里差點全軍覆沒的鮫人油,為什麼對他卻一點作用也沒有呢?
就在我準備發問之際,突然覺得背後好像有人慢慢地走了過來,而且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這群人的數量少說也有幾十個,他們好像從地上慢慢地爬起來然後一點一點地朝我們逼近。
等我提醒老柳頭的時候,他已經把火把拋向了正在慢慢起身的人群,火把旋轉著正從人群中間閃爍而過,隨著火把上油脂四濺,不少火焰隨著四散的油脂拋灑在了那些正在動的人身。
渾身披著灰黑的短毛,大腦袋中間有一個光亮的禿頂,一雙惡狠狠的紅眼寒光四射,呲牙咧嘴之際露出滿嘴的尖牙,手臂光潔無皮毛,鳥爪一般的四只爪趾末端是尖利的指甲。再加上身上竟然還有火焰閃爍,像極了剛從地獄里掙月兌出來的餓鬼,一個一個閃著紅色的眼珠,惡狠狠地爬過來。是河鬼,護墓河鬼,剛剛在地下河里襲擊我們的護墓河鬼。
由于鮫人油燃點過低,根本不會灼傷,所以濺灑在它們身上的鮫人油依然頑強地燃燒著,隨著他們走動而不不斷地擺動火焰,更顯得這場面越發的詭異。
我緊張地看著老柳頭,四處找尋他的那桿兔子槍,然後再琢磨哪個位置適合隱藏,心里打著主意,實在不行就把這些銅人給推倒,借此截斷道路,然後和老柳頭鑽進剛才他說的那個洞口,只要進入夾道,過于狹窄的空間就制約了對方的數量優勢。
雖然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怪物,但是,自從做了這義務守陵人以來,遇到太多顛覆自然常識和理論的東西,而且已經見怪不怪了,我壓根就沒多想,只想趕快擺月兌這些家伙,讓自己離開這鬼地方。
眼見他們正在逼近,我抓了老柳頭就往回走,不是我有多高尚,而是當時只有老頭一個人清楚地下夾道怎麼走,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老頭先走都是最合理的選擇。
就在我朝老頭低聲說自己的計劃時候,老頭卻苦笑著說來不及了,只見他朝旁邊擺擺頭,我吃驚地看到,一個體型巨大的河鬼,正慢慢地從老頭剛才說的那個夾道洞口里鑽出來。看到這個情形,我心里一涼,心說,要壞,這次要交待到這里了。
我們爺倆就這樣被一群怪物牢牢地包圍在圓圈的中央,兩個人背靠背,看著圈子不斷地縮小,他們身上的腥臊之氣甚至都能嗅到。
「你說,他們是人麼?能听懂人話麼?」眼見這些怪物都要涌上來了,老柳頭卻突然問了一個這樣沒頭沒腦的問題。
「啊?」我當時就愣了,本來緊張的情緒讓我大腦就有點反映過激,他這個問題一下打亂了我的思路,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有人說他們是怪物,有人說他們是人。」老頭似乎根本沒有在意我是不是回答問題,自顧自地在說話,「有人罵他們是鬼,有人則說他們是神,可是幾千年過去了,他們原來在黃河、淮河,在沼澤,現在居住在地下,你說他們到底是誰?」
隨著他這一番頗帶禪味的獨白,這些怪物已經把我們牢牢地圍了起來,看情形估計,他們最少也餓了千把年了,估計這一頓吃的可能稍微不是那麼盡興,因為一個干瘦老頭和一個剛剛成熟的青年的確沒多少肉可吃。
「有人說,他們是水神共公的後裔,你覺得有可能麼?」老頭是認定我們逃不出去了,這會兒大腦都有點不夠用,開始說胡話了。
「不能這麼干等死,我要搏一下。」我很鄭重地對老頭說。老頭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表明自己看到了白痴。
就在我攥著匕首準備性命相搏的時候,突然一陣幽幽怪怪的樂調從我身旁傳了出來,那些叫做河鬼的東西听到這種聲音身形明顯地一頓,緊接著就是一陣躁動,互相用一種焦躁的,激動得嘶嘶的語調在交流著什麼。
回頭一看,老柳頭嘴里含著一根很眼熟的東西,是八個孔的玉管,左右兩手交替變換著音調,手指很熟練地奏出一段奇怪的旋律,類似于某種古樂曲,又似乎是一種東西鳴叫的腔調。讓人奇怪的一幕出現了,那些本來惡狠狠逼近我們的護墓河鬼,突然像接到某種命令一樣全部匍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老柳頭吹奏完這段音調後,一把抓下肩頭包扎的布片沖著那只身形巨大的河鬼就扔了過去,那上面沾染了老柳頭被護墓河鬼襲擊時所流的血液。
那只怪物抓到那塊布片以後竟然瑟縮不前,又重新趴伏在地上,那幕曾經上演過的劇目再一次出現,只見他慢慢地朝後退去,似乎對老柳頭十分的畏懼,而且那種顫抖竟然也感染了其他的河鬼,一個一個排著隊又悄無聲息地從來時的洞口里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