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倫敦的天際線,聿凱瞧見了五十層樓高,世人戲稱為「小黃瓜」的瑞士再保險大樓。有如子彈般鑽出前衛造型,教當初聿凱一見,就決定選用此地當做他西堂的總部。抵達機場後約莫一小時車程,他只身搭乘電梯,來到三十六樓。
此刻時間已近傍晚六點,駐守其中的堂口下屬一見聿凱進門,無一不放下手邊工作,紛紛起立致意。直到聿凱揮手要他們免禮,一下變得肅靜的西堂總部,才又逐漸傳出了聲音。
「帝釋。」
「回來啦!」背對著辦公室門觀望窗外景色的帝釋回過頭,身上仍舊是那身輕松寫意的打扮,牛仔褲加灰條紋襯衫,一頭長發隨意扎在頸後。他一臉似笑非笑地看了聿凱半晌,突然長嘆了口氣。「真懷疑我們蟠龍最近是不是桃花當頭,平常一些忙得要死,冷冰冰、笑也不笑的家伙,竟然一個接著一個交了女友,忙到忘了我這個頭兒,唉……」
方才不知跑到哪去的伊織信二推門進來,剛好听見帝釋像老頭似的感嘆,他轉頭看著聿凱輕輕一笑。「打從潘瑟有了孟夏之後,帝釋就變這樣子了。」
「何止是潘瑟有了孟夏。」被討論的帝釋猛一翻白眼。「現在連阿凱也都有了一顆小隻果了。」
就知道逃不過蟠龍的情報系統。眼前帝釋,就是整個蟠龍會東西南北四堂的終極頭兒,而旁邊這個單眼皮一臉日本氣的黑發男子,便是統轄蟠龍里外情報的北堂主──伊織信二。
「刻意要我回來,應該不只為了調侃我吧?」
「不行啊!」帝釋越想越氣,想當初這幾個人初接下堂主之位,他什麼時候找他們,幾乎沒一次錯失。結果現在,他人都到倫敦一星期了,聿凱連現個身影請安問好一下也沒,哼!
別看帝釋掌控蟠龍五大堂口威風凜凜,其實骨子里,他仍舊是當初那個愛氣愛鬧的小孩子。平時心情好好大家都平安無事,可是一拗起脾氣來,所有人都只能舉雙手投降。
聿凱好氣又好笑。「瞧你說得酸不溜丟,怎麼,也想把我送去東大寺閉關去?」
隨著他話語聲落,一只卷宗突然騰空飛來,聿凱眼明手快伸手接住。
「豬頭,你故意糗我啊!」刻意叫他回來,帝釋當然有他的用意。只是聿凱這家伙比潘瑟還難玩,一點配合度也沒有,實在不爽這麼快就告訴他原因。
在蟠龍五堂之中,唯一能跟帝釋「心」之力相抗衡的,就數聿凱的「遠」。他善于觀測對方表情,進而推測對方心思,這和帝釋的「心」力運作有些相似。因為擅長窺探,自然也熟悉如何隔絕思緒,防止對方探知。
只消瞧瞧帝釋表情,聿凱馬上知道帝釋不可能輕易松口,他嘆氣。
「好吧,我先到外頭巡視一番。希望回來之後,帝釋就願意跟我講明了。」說罷,聿凱一揮手即退出辦公室。那副瀟灑俐落的模樣,實在教帝釋恨得牙癢癢。
氣!
直到門板關上,一直身處暴風眼外的伊織信二突然若有所思道︰「我想聿凱大概是我們四個人里,最不肯配合你的人吧。」
帝釋冷眼一瞪。「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你真以為我拿他沒轍?我只是不想跟他太計較而已……」仰頭夸張一笑後,帝釋驀地斂起笑臉,從位子上站起。「我肚子餓了,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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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聿凱曾私下吩咐過康,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要盡量多安排事情好讓向采隻分心。于是康將向采隻載往古根漢美術館逛逛。
初接到命令時,康大吃一驚,向來工作第一的Sir何時關心過身邊人心情?不過當瞥見向采隻送機時的反應,他突然明了Sir為什麼改變了。
看來,這兩人似乎動了真感情。
剛到機場時向采隻多少還能維持笑臉,只是當聿凱消失在登機門里,一片烏雲便團團將她籠罩。她沒哭,只是之後就渾身提不起勁,甚至此刻到了她最喜歡的美術館,她甜蜜小臉上還是滿布濃濃愁霧。
「一個人進去可以嗎?」下車前康開口問。
一路都沒開口說話的向采隻,輕輕一點頭,她現在心情太低落了,感覺一顆心好像跟著聿凱上了飛機,整個人感覺空空的。唉!
「那這個給妳。」康交給她一個發訊器,告訴她有任何狀況,一按鈕他便會馬上進去。「妳安心逛,我會在門外等妳。」
點點頭將發訊器收進小包包里,向采隻開門下車。
穿著草莓粉色兩件式毛衣、灰色八分褲,腳踩黑色鏤花高跟鞋的她,模樣十足甜美。但一見她表情,康突然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
一臉憂傷的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動人,放她單獨進美術館,就像把小羊送進狼圈中,縱使她手邊有著發訊器,也難保不會受到騷擾。
跟進去看看?康仰頭看著前方有如一顆白色大型鸚鵡螺的古根漢美術館,決定跟上去。
果真就像康想的那樣,向采隻一進美術館隨即引起騷動。幾名男子一見她來,就再也無心觀看館內展覽的畫作,像蜜蜂追著花似的,一個一個紛紛跑到她身後跟隨。
向采隻站在一幅畫作前久久,就在轉身準備舉步朝下一幅前進時,身後一名褐發男子已大膽地站向前搭訕──
「小姐……嗨,妳好。」
沒料到會有人跟她說話,向采隻一愕。
「一個人來逛美術館嗎?我也是一個人,介不介意我們一塊走?」褐發男子綻出大大笑臉,一臉無害地邀請。
向采隻急急退了一步,轉身待跑,卻驀地發現身後竟跟了五,六個外國男人。
這麼巧?!大家都一塊來看同一幅畫?!向采隻目光從男人們的臉上溜過,只見他們臉上一一浮現心虛。
討厭!
向采隻眉頭一皺,隨即朝大門口奔去。
褐發男子一見情況不對,急忙舉步跟隨。「等等,至少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介紹一下自己……」
向采隻還來不及開口說sorry,康突然現身美術館。一見他身影,向采隻就像看見救兵般朝他快步奔去。
「等一……」順著向采隻動作望向來人,褐發男子伸出的手臂一下收回,自覺無望地轉身離開。
原本已經沒什麼游興,如今再被褐發男這麼一鬧,向采隻心情更是低落到極點。她想念凱。
「我想回去了。」
「對不起。」听見她這麼說,康開口道歉。「我不應該安排妳去那種大眾場合看展的,讓妳受驚了。」
向采隻抬頭,只見後視鏡映出康歉意的雙眼。她搖搖頭,這怎麼能怪他呢!
「如果妳還想逛,這附近還有不少私人美術館──」因為是私人的,所以他可以運用一些方法,包下場地供她一人參觀。
「不用了,謝謝。」一出口拒絕向采隻才發現這樣不禮貌,她忙又接著改口︰「或許明天吧。」
她現在只想快點回長島別墅,待在那充滿聿凱氣味的地方。
回到別墅,房子里向采隻最常駐留的地點,除了廚房,就是處可以望見動人海景的長廊了。
她拿著還沒看完的藝術專書坐在軌道玻璃窗前,一邊看書一邊分神看風景。就這樣來回觀看了十幾分鐘,突然,她將手中書用力一合,從地板上爬起。
走進臥房捧出聿凱給她的手提電腦,打開接上寄發郵件的地方。小手彈琴似的在鍵盤上敲了些字,突然又搖頭按消除鍵刪去。
「不知道該寫什麼……」向采隻瞪著發亮的螢幕低語。
凱說想他的時候可以寫信給他,她的確已經在想他,可是距離他離開才多久,她也太按捺不住了……
「現在就寫好像早了一點……」她喃喃自語。
嘆口氣將筆電螢幕蓋上,怔怔看了它幾秒又猶豫地將它打開,旋又蓋上。向采隻心中的焦躁可見一斑。
到底什麼時機才算「剛好」?也就是可以完全表達她的想念,又不會讓凱覺得她離譜。
好煩喔!
向采隻嘟著嘴滾躺在白橡木地板上,模模散落在旁邊的筆電與書本,她抬起頭看著挑高的天花板小小聲地吐露…「凱,我好想你。」
大概是累了,一個接一個的呵欠悄悄逸出向采隻小嘴,眼皮越來越沈,然後,就這樣睡著了。
倫敦和紐約有著四個小時的時差,因為這一睡,她竟睡掉了聿凱在倫敦度過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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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
「康嗎?有沒有什麼問題?嗯……采隻她還好嗎?」貼在話筒上的俊顏略略遲疑,像是不確定該不該問似的。
康簡單地報告了先前發生的事。
听聞他的傳述,聿凱驀地皺眉。「她現在人呢?」
「一進主屋就沒再出現,Sir要我過去敲門看看嗎?」
「不用,不用。」他並不想表現得太過擔憂,只是點進網路信箱卻不見她來信,心頭多少有些疙瘩……聿凱突然想到,該不會是電腦出了什麼問題吧?
「呃、那你有听她說,她電腦那──啊、算了。」這種話他實在問不出口!「沒事,大家都平安就好。」
掛上電話,聿凱背朝椅上一靠,沉沉吐了口氣。
他怎麼會這麼焦躁?只不過是沒接到她的E-mail,他有必要這麼煩躁嗎?
頎長身影來回踱步,幾回目光落至電腦上,聿凱又急匆匆將視線移開。
不行!說過她寫來他會回,他怎麼可以自打嘴巴開了先例……想到這踱步的動作驀地停下。難道說,她不寫信來的原因,是因為她不想他……
聿凱心驀地一沈。
叩、叩!
這時候,門上傳來敲門聲。聿凱凝著臉走去開門,沒意料門外會是帝釋。他眼一瞠,一下來不及收拾心頭情緒,竟被他瞧得一清二楚。
「喔,有人在煩心吶!」帝釋竊竊笑著在聿凱身邊轉了一圈,好像很得意能窺知他心思。
眼見來不及,聿凱索性豁出去。算了,反正都被「看」到了。
「找我有事?」
「過來找你聊天不行?」甩一甩手,帝釋自動找了個位子坐下,一雙透亮似會勾魂般的黑眸直勾勾地注視著聿凱,「小隻果是個怎樣的女生?真值得你對她這麼牽腸掛肚?」
「我哪有牽腸掛肚!」聿凱激辯。被瞧得心煩,他忍不住藏坐到遠遠一角去。
帝釋繼續說︰「听見你跟小隻果在一起的傳言,我開始還不相信,堂堂廣目天,號稱世上眼楮看得最遠的男人,竟會被一個台灣來的十八歲少女擄獲?!不過看見你現在這樣,呵呵……」
「如果你來找我是為了說這個,我要趕人了。」
「小氣,算了!本來還想跟你通風報信的,不過看你這反應,我不爽說了!」帝釋天性淘氣,所以當被聿凱澆了冷水,心里反彈之大可想而知。他干麼自討沒趣硬貼人家冷啊!「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只是到時要出了什麼差錯,哼,別怪我沒事先通知你。」
聿凱一听不對勁,急忙拉下帝釋要他說個清楚。「等等、帝釋──別這樣,有什麼事你就直說!」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退下。」
蟠龍會里帝釋地位最高,他下令,聿凱怎能不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氣呼呼的帝釋甩門離去。
「我怎麼搞的?!唉!」聿凱懊惱地一拍腦門,猛一抬頭,忽地瞧見自己照映在落地窗上的倒影。
那張臉,分分明明地吐露了一個男人身陷情海時的不由自己。聿凱臉一紅,忍不住抓來窗簾,將窗上倒影掩掉。
煩死了!
囤積了一整晚的煩憂,在一早收到向采隻來信時,咻地飛到九霄雲外去。
凱︰
今天早上康哥敲門告訴我下午要帶我去Frick(佛里克)私人美術館,他跟我提說你昨晚有打電話給他,問了我的事情。
看到這,聿凱像被看穿心事似的,臉頰忽然一熱。康干麼多事。忘了跟他交代別說,他就真的沒做,呿!
老實說,昨天下午我就想寫信了,但是又怕你會覺得我太黏人,所以猶豫了很久,想想想想,沒想到最後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讀到這,聿凱暗啐︰「傻丫頭,干麼為了這種事情煩惱!」
對了,你說你去倫敦,快則三天,慢則一個禮拜……現在時間已經算第二天了吧?你明天就能回來嗎?啊,不是催你,我只是問一問。我想你。
晚點再寫
──隻
被她這麼一問,聿凱突然想起帝釋叫他回來的用意都還沒說呢。糟糕,昨晚他還讓帝釋生氣,早知道就該多忍一下,不知道現在去示好還來不來得及?
聿凱倫敦的住所是座城堡,不但佔地面積大,房間也多。走過連接前後主堡的長廊,聿凱來到專門提供給帝釋與其他堂主居住的「後堡」,一進交誼廳沒看見帝釋,里頭只有專心一意盯著電腦螢幕的伊織信二。
「帝釋人呢?」
「沒看見。有事找他?」
「我要問他找我回來做什麼。」
蟠龍五首就屬伊織看起來最冷淡,他笑與不笑的唇角只差了不到兩厘米的距離,就連聿凱這麼善于分析臉部反應的人,也很難從他自制的臉上發現端倪。不過伊織信二並不難相處,若硬要形容的話,就只能夠說他像空氣。
他有一種不小心就會忽略他仍在身邊的奇妙清透感。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將搜集各界情報的工作,做得這麼完美高超。
「信二──」聿凱念頭一轉,突然打起伊織的主意,心想信二一定知道。
「你不用說了,帝釋昨晚交代過我,要我絕對不能私下透露任何事情。」
呿!聿凱猛一翻白眼。
「你就耐著性子讓帝釋玩一玩嘛!他上回玩潘瑟玩得太過火,現在的他比較知道分寸了。」
聿凱郁悶地坐到沙發椅上。「我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想知道我什麼?」
帝釋剛好進門,听見聿凱這麼說,馬上開口回答︰「簡單吶!我不過是想知道你對小隻果到底是真心,還是只玩玩而已?」
聿凱一攤手,心里問題不用說,帝釋就已經「听」到。
「你不坦白回答,我怎會知道需不需要告訴你消息。如果你當她只是個消遣,那根本不必費我口舌。但如果你是真心,那麼這件事就會變得很重要。」帝釋一挑眉。「來吧,給我個答案。」
「說得倒簡單。」聿凱嘴里嘟囔。
要知道,像他們這種能夠窺知旁人情緒的人,最討厭分析自己情緒。說來好笑,當初他還嚴詞控訴采隻不願聆听她心底聲音呢,沒想到今天,竟換成帝釋在逼問他同樣的問題。
他知道自己喜歡跟采隻在一起,也覺得身邊有她這樣一個小東西,感覺還不賴,但是「真心」……他的「真心」,不是只能貢獻給蟠龍會嗎?他怎麼可以拿去獻給一個女人……
「喂,阿凱,」帝釋突然出言打斷聿凱思緒。吁,他差點被他腦子凌亂的思緒搞瘋!「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復雜啦?我是不知道之前老堂主是怎麼告訴你的,但可別告訴我你現在還用他那一套在跟我啊!」
聿凱看向帝釋,他意思是──
「就你『看』到的那個意思。」帝釋笑,清透勾人的黑色眼瞳里,隱約閃現對兄弟們濃厚的情誼。
「我只是覺得潘瑟身邊多了個孟夏姑娘的感覺,還挺不錯的,我等你的答案。」然後帝釋揮揮手,徑自走進他留宿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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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另一端,台灣──
「我要你殺了這女孩。」交上向采隻的照片與所在地址,還有一半訂金,美金十萬。采隻的伯父向竣這回學乖了,不再相信什麼「縱橫紐約街頭」的黑道集團,他改找單獨行事的外籍殺手。
沒想到這種人不但不好找,而且還很貴,一個人出動就要收他二十萬美金。不過據說此人行事作風頗為干脆俐落,至今出手殺的人,還沒一個活下來。
「多久可以完成?」向竣問話口氣,彷佛他現在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案子,而不是在取一條人命。
「一星期。」
「太久了。」自王朝爾拿到地址,且從偵探口中得知采隻現與一男人同居之後,他就一直吵著要跟向竣一塊去美國接采隻。
向竣用了一個美簽過期的爛理由暫時拖住王朝爾,但也因為這樣,時間變得越發急迫。
「四天。」向竣說。
「那再加十萬。」
獅子大開口啊!向竣皺眉,一個跑單幫的殺手也跟黑虎幫拿一樣價錢!精明老眼審視眼前殺手,牙一咬,付了!沒辦法,不容他猶豫。
「好,就再加十萬。一樣先付一半,這里是五萬美金──等等!」眼見殺手錢一收準備走人,向竣急忙道︰「要怎麼證實你真殺了她?」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他這回問得可透徹了。
身形孔武有力的殺手利眼一瞟,冷冷說道︰「四天後的紐約日報,你會看到的。」凡所有凶殺案,不但會被警方調查,同時也會出現在報上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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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在與台灣時差八個小時的英國,就算情報網絡再密集迅速,接到訊息時也已隔了一天時間。
一從伊織信二嘴里听到消息,顧不得先前的堅持了,帝釋一轉身便抓起電話問︰「凱呢?」
「Sir一早就出發到總部巡視了。」城堡的總管這麼答著。
該死!帝釋嘴里暗啐。偏偏他們這些人不愛帶手機,要聯絡聿凱,除了聯絡通常會跟在他身邊的康之外,就只能打到總部去。
「算了。我要你現在馬上去訂張兩個小時以內起飛的機票,然後打電話到總部,要聿凱馬上出發到機場,說是我吩咐的。」
掛上電話,伊織目光迎向他。
「你手邊應該有康的電話吧?」帝釋問道。
伊織點頭。
「馬上聯絡他,把事情告訴他,要他立刻帶向采隻躲到安全的地方,不得有誤。」
「是。」
接獲城堡總管來電,聿凱雖然一頭霧水,但仍毫不猶豫啟程前往機場。
借來司機手機,聿凱撥回城堡。「我是凱,怎麼回事?」
「有人要殺你的女人。」
「什麼?」聿凱一愣。
「你先听我解釋。」打從收到情報得知聿凱帶一個女人住進他長島別墅後,基于關心,帝釋下令要伊織信二調查這女孩的過去。一深入調查,抖出來的卻全是她伯父的極惡行徑。
「之所以想問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就是因為這個。她伯父並不好應付,我認為如果你只是跟她玩玩,大可沒必要告訴你。不過信二剛收到一個消息,據說那家伙請了殺手,似乎已經發現向采隻的下落──」
「你為什麼不早說?!」罵出口後聿凱才又想到,不,該罵的人是他!他干麼那麼愛面子?如果他早一天承認喜歡采隻,現在不就已經回到紐約,甚至處理好這問題了!
「對不起,這是我的失策。我以為事情沒那麼急……」
「現在不是提這個的時候。」越在緊張時刻,就越是要冷靜以對。聿凱一邊深呼吸緩氣一邊說道︰「你聯絡康了嗎?」
「正在努力──等等,信二說康沒開機。」
「不可能!」聿凱在心里算了算時間。「康沒開機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在陪采隻逛美術館。總之要信二繼續聯絡,或者留言到他語音信箱……」說到這,聿凱腦子不禁浮現一個最可怕的畫面,說不定采隻她已經……
不!他咬牙用力抹掉那不祥預兆。這事不可能發生,它不會發生的!
沈吟許久後,他突然開口︰「帝釋,你之前要我回答的問題,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愛她,我沒有辦法想象,如果她發生意外,我……」
鋼鐵男子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最讓人心碎。帝釋能夠明白聿凱此刻的心情。
「我說到做到。」帝釋發誓。「就憑你剛才那句話,就算得出動紐約黑道所有人馬,我也會想辦法保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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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凱、帝釋這廂人急得昏天暗地,可不知已陷入險境的向采隻,卻仍悠哉地逛著美術館,欣賞難得一見的精品。
她人正在著名的鋼鐵大王卡內基的豪宅里。這個由當年卡內基故居改建而成的美術館,展出的作品全是設計師與藝術家所設計的家具。
豪宅極大,光一層樓就花了向采隻一個小時。在聿凱吩咐下,現在康也會跟她一塊進館參觀,只是他注意的不是參展的設計作品,而是企圖親近她的蜜蜂跟蒼蠅。
「只要有人太靠近就趕走他。」聿凱先前在電話里如此叮嚀。
其中最令向采隻流連忘返的,便是附設在館里的設計書書店。大概在里頭花了四個多小時吧,直到館方宣布即將打烊,向采隻這才拖著疲累的雙腿離開。
「辛苦你了,每天陪我這樣逛。」一出館門,向采隻立刻朝康致歉。
康搖手正想說不會,突然感覺到不對勁,猛地將向采隻往他身後拉,然後身體一震,康單腳跪下。
「康哥?!」向采隻不知道狀況,瞪大眼楮看著他,只見鮮紅的血從他月復部涌出。
康猛喘著氣,只是仍舊堅持擋在向采隻身前。「有人開槍……」他伸出沾血的大掌掏出手機,塞到向采隻手里。「開機,打給911,待在我後面,我感覺槍手的目標……好像是妳!」
她?突如其來的危機叫向采隻腦中一片空白,不過一拿到手機,她立刻回過神來。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她得穩住、她得穩住!
顫抖的手指方按下電源鍵,手機剛開,鈴聲同一時間響起,向采隻猛嚇了一跳。
「現在怎麼辦?」她嚇到連手機都拿不穩。
這節骨眼……
康一咬牙搶走手機,一看上頭來電號碼,是英國城堡那兒打來的電話。他倒吸口氣,按下接听。「Sir……」
「康?」電話那頭的帝釋一听他的聲音,立刻知道大事不妙。「你怎麼了?」
「我中槍了,有殺手……要殺向小姐……」
糟了!帝釋大驚。
「你現在人在哪里?」
「卡內基……」
「我知道了,我會立刻派人過去,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保護好向采隻──」
話還沒說完,第二發子彈又射來。殺手似乎認定了康是他完成任務的最大障礙,二話不說決定做了他。這一槍打中他的胸口,康「哇」地吐了口鮮血。
「不要啊──」向采隻再也控制不住尖叫出聲。
「快想辦法帶她躲起來!」
手機里傳出大喊聲,嚇醒了向采隻。
對,帶著他躲起來。
向采隻不知道手機里是誰,現在也沒時間想這麼多,她直覺以為手機里的人是對著她吼的。沒錯,帶著他躲──
驚懼的目光左顧右盼,花園前方有一排灌木,念頭一轉,向采隻立刻攙起康,一步一腳印地往前沖。
她一動,子彈再度落下,不過老天長眼,竟然沒有一顆再射中他或者她。
她移對了位置。長距狙擊槍唯一缺點就是方便拉遠不易拉近,她這麼往前一跑,待在高樓上的殺手只能重新再調射程。
「妳快走……」受過槍械訓練的康知道此刻正是逃月兌的機會,雖然只有十幾秒時間。「不用管我。」他伸手將向采隻往旁邊一推。
「可是你流好多血……」
「妳留下來只會礙事,快走!」
向采隻猶豫地看了康一眼,丟下一個傷重者徑自逃逸,這種事听起來好可怕好不責任。可是就像他說的,她只會礙事,當初要不是為了救她,他根本就不會受傷。
「快走!」
向采隻決定听他的話,她噙著眼淚牙根一咬,匆匆忙沿著灌木叢樹籬往大門跑。
佇立高樓上的殺手當然瞧見了向采隻的舉動,勉強開了幾槍仍舊沒中,他憤怒一啐轉移陣地。
三分鐘後,向采隻拉扯著門口旁邊的警衛朝綠籬奔來。「就在那,快,誰有手機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家伙!」遠遠看見向采隻奔來,血流過度的康雙眼一閉,突然覺得啼笑皆非。他要她走,她卻跑去請警衛,真的是──
不過說實話,當見到向采隻那張淚濕的臉朝他奔來,知道他舍身保護的人並沒將他忘記,那感覺真的很好。
「真不愧是Sir挑中的女人……」喃喃地吐出這句話後,康乏力地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