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迷之卷
第一話仲夏夜
闊十字路把這一帶的城區清晰地劃分成四大塊,左下角綠色的森林公園佔據了其中最大的一塊,其上是我所住的植園里,這一大片老式居民樓,地名取自森林公園的前身市植物園。
中間被六機動車道的交通干線分割,右上角是這一地區歷史最老的民房,全是平房,有多戶聚居的大雜院,也有獨門獨院的自建小二樓,胡同把這一片平房分隔得如同蛛網。幾乎所有臨街的房子都開了鋪子,經營的種類也是五花八門,多以餐飲和販賣旅游紀念品為主,其中心就是著名的城隍廟。
在這一大片平房的下面,是新建的一片小區,里面醫院、學校等社區必備的機構一應俱全。但是因為房價堅挺,入住的人還不太多,百分之七十的房子都空著。
凝視著這里的天空,也許你會感覺到有一個巨大的黑暗陰影籠罩著這里。最近這個陰影又多了一小塊,那是一個殺人狂。森林公園和垃圾回收站都先後發現了數具女尸的殘骸,這些不幸的女人無一例外地被先奸後殺,再被殘忍地碎尸。公安機關認為這一系列的奸殺碎尸,都系同一人所為,案犯手段極其殘忍,不留活口,不留線索,偵破的難度極大。
終于有一個幸存者說出了這個變態殺人狂的特征,臉沒看清楚,身高沒看清楚,唯一看清楚的是他戴了一頂紅色棒球帽。
這件事在我們這個城市里傳得沸沸揚揚,人們給這個殺人狂起了個綽號「小紅帽」。而我們則更戲稱其為「戴小紅帽的大灰狼」。有時候小孩晚上哭著不睡,大人們就用「小紅帽」來嚇他,聞其名小兒不敢夜啼。
那一段時間,每到晚上,街上就變得很冷清,人們盡量白天出門,有下夜班的也都是成群結伙地行動,即使是這樣,還是隔三差五有人遇害。
夏天的午後,空氣濕度極大,在房中吹空調還不如在樓下的樹蔭里乘涼。在我家樓下,有一排大樹,濃蔭匝地,是非常好的乘涼地點,去得晚了,就搶不到地方。
我自從不再每晚做噩夢之後,就變得十分嗜睡,整天都睡不醒。此時我又搬了竹躺椅躺在最大的那棵樹下,听著蟬鳴打瞌睡,享受著周末難得的悠閑時光。
在我左邊的一個大馬扎上,老外正抱著筆記本電腦,專心致志地寫他的恐怖小說,他很喜歡這種在樹下納涼的中國式休閑。老外的作品清一水的是把他在中國听來的段子,換湯不換藥地寫成小說,然後拿去法國出版。據說法國人對神秘東方的鬼故事情有獨鐘,所以他的小說很暢銷。具體有多暢銷,老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就是,稿費始終不太夠花。
在我的右邊躺著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女孩,她是我鄰居老馬的女兒馬淑靜,我們都稱她為「小馬」。經常有人說人如其名這句話,不過小馬和她名字中的「淑靜」二字扯不上半點關系。她長得挺漂亮,特別喜歡HIPHOP,大熱的天穿著肥大的牛仔褲和帆布球鞋也不嫌熱。現在正放暑假,她躺在椅子上一邊看漫畫,一邊戴著耳機听音樂。
我迷迷糊糊地就快睡著的時候,被老外叫醒了。我閉著眼對他說︰「你煩不煩啊!」
老外說︰「別睡了,哥們兒這小說寫完了,正想名字呢!你趕緊給哥們兒拿個主意,想個好的,回頭請你去‘巴撒多’。」
我說︰「你這不是逼良為娼嗎?我這初中文化程度哪想得出來小說題目?」
老外說︰「那你給哥們兒參謀參謀,哥們兒自己也想了幾十個題目,不知道用哪個合適。」
我極不情願地翻過身子,對著老外,掏出煙來點上,抽了兩口提神,用極大的毅力睜開眼說︰「你晚上得請我去‘巴撒多’,說了可不許不算。你說吧,都想什麼名字了,我給你拿個主意。」
老外說︰「哥們兒這是寫一女鬼的段子……」
我說︰「你就不能來點新鮮的?我記得你上次和上上次都是寫的女鬼,我們中國的女鬼都他媽快讓你給糟蹋光了。」
老外說︰「別,別打岔行嗎?嚴肅點啊,咱們這是探討文學呢!你覺得如果叫《我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女鬼》,這名怎麼樣?」
我說︰「不好,太做作,顯得傻。」
老外說︰「要不這個也不錯,《女鬼像霧像雨又像風》,听著就夠浪漫的。」
我說︰「也不好,太不知所雲了,人家讀者都不知道你這是鬼,還是天氣預報,趕緊換一個。」
老外說︰「那就來這個《貧嘴女鬼的幸福生活》,怎麼樣?」
我說︰「這不成,太侃了,削弱了恐怖氣氛。」
老外說︰「怎麼都不成啊?哥們兒想了一夜才想到的,要不就叫《風流女鬼紀小蘭》?」
我罵道︰「還他媽鐵齒銅牙紀曉嵐呢,你能不能不拿我們國家的電視劇說事兒?回頭張藝謀告你個剽竊,跑回法國你都躲不了這場官司。」
老外說︰「這有張藝謀什麼事?哥們兒這小說又沒叫《女鬼打官司》。你再听這幾個啊,一絲不掛的女鬼、美艷女鬼風流債、寂寞女鬼沒人陪、男廁所中的女鬼、喜歡一夜的女鬼……」
旁邊的小馬不知什麼時候把耳機摘了下來,對我們倆說︰「這兩天正掃黃呢!你們倆留神點,別讓警察收了。」
最後我們定下來一個比較合適的小說題目︰《愛你所以掐死你》。老外對這個題目很滿意︰「這就齊活了,哥們兒該開始著手準備下一部小說的素材了。」
我問老外︰「下一個想寫什麼內容啊?」
老外說︰「還寫女鬼。將來哥們兒這就是一女鬼大全、女鬼系列,以後恐怖文學界都別提女鬼,一提寫女鬼都知道哥們兒這是大師,女鬼全是哥們兒玩剩下的。」
晚上老外請我去「巴撒多」喝酒,小馬也非要跟著去。我說︰「你還沒成年呢,不許去酒吧。」老外說︰「沒事沒事,你們自己不說誰管啊,都去都去,熱鬧熱鬧。」
喝酒的時候老外跟我聊起了下一個故事的素材問題,說最近有點才盡了,听說來的這點破事都倒光了,實在想不出來之後還能寫什麼。
我說︰「傻了吧你,誰讓你玩了命地猛寫,你就不會留下點東西,等成名了之後再寫嗎?現在多少作家都是出名之後水平一落千丈,就是因為出名之前把能寫的都寫盡了。」
小馬說︰「你可以找居委會的劉爺爺啊,他整個就是一老神棍,一肚子鬼故事。」
老外說︰「沒錯,沒錯,你不說還真沒想到那老爺子。你們在這坐著,我去把他拉來一塊兒喝酒,讓他給咱侃一道。」話還沒說完他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就把居委會的劉老頭給拉了來,酒吧里的人都看傻了︰這老頭,多大歲數了,還泡吧?
劉老頭還真是頭一次來酒吧,問道:「這地方就是酒吧?怎麼黑燈瞎火的?我本來眼神就不好,這要一不留神還不得把酒喝鼻子里去?」
我說︰「老爺子,有人請客您就別挑地方了。就是大白天的喝酒,自己也看不見自己的嘴,除非您對著鏡子喝。」
我們四個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了。劉老頭喝了兩杯,就拉開了話匣子,把他當年的那點事都倒給了老外。因為他所說的事都發生在我們住的這一片地區,所以我和小馬听得也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