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然,你是豬嗎?」
一聲怒吼劃破清晨的寧靜,秦母像個母夜叉沖進房間,一把扯下秦若然身上的被子,冷空氣鑽進暴露在空氣中的毛細孔,瞬間喚醒睡夢中的人,同時也讓過往的點點滴滴像美麗的泡泡一樣「啵」一聲消失了。
縮著身子,秦若然睡眼惺忪的坐起身。自從她突然帶著行李回到家,表明自己離婚了,而離婚的理由竟然是因為莫霽雲是某個石油王國的王子,這種「不人道」的待遇就經常落到她頭上。
問她委屈嗎?有一點,可是不難理解父母的心情,這個世界很難找到像她這麼笨的女人,竟然放走這麼高檔的金龜婿,難怪父母氣得恨不得沒有她這個女兒。
她把母親手上的被子拉了回來,語帶哀求的道︰「我快天亮了才睡著,難道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嗎?」
「晚上不睡覺在干麼?」
「當然是在想事情啊。」
秦母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除了哀悼當初隨意放棄的金龜婿老公,你的人生沒有一件事情值得浪費睡眠時間想東想西。」
她很想翻白眼,老媽怎麼對這件事情這麼「執迷不悟」呢?「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幫自己找一張長期飯票嫁掉吧?」
這話教秦母更火大了。「如果真的關心這件事情,你就會認真相親,哪有人家像你這個樣子,相親一半就不見人影,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肚子不舒服,一直跑洗手間太難看了,只好先回來。」
「是嗎?相親是下午兩點的事情,可是我晚上十二點上床之前,都還沒看見你的人,你是回哪里呢?」
「……我下午不到四點就回來了,可是又接到一位學姊的電話,找我討論工作上的事情,因為太久沒見面了,一聊,就忘了時間。」
「這就奇怪了,那個時間我也在家,怎麼沒有看到你回來呢?」
「我在門口接到電話,沒有進來,就出去了。」
「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嗎?」
「……那個時候趕著赴約,已經忘了肚子不舒服。」有時候她會懷疑,她是不是父母從垃圾場撿回來的孩子?她家的媽這麼精明,怎會生出她這麼粗線條、腦袋不靈光的女兒呢?
秦母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話,可是她也知道,這個女兒玩不出什麼把戲,至少沒本事在她的眼皮底下作怪,追究昨天她離開相親現場之後去了哪里,實在沒意義。
「你把耳朵掏干淨,給我听清楚,你可要知道,你是一個失婚的女人,幫你找相親的對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以後膽敢作怪,我一定會跟你斷絕關系!」
唇角抽動了一下,她真是太感謝了,還好相親的對象不好找,要不然,她豈不是天天相親?「媽,總不能因為我離過婚,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吧。」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跟你相親的對象都不好嗎?」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對不上眼。」
「對上眼又怎麼樣?維持不到三個月就離婚,說出去,人家還以為你有什麼缺陷,被老公退貨,誰會相信是因為人家的身份太顯貴了,你自己要求離婚。」秦母提起這件事情還是氣憤難平。生出這麼笨的女兒是她胸口永遠的痛!「說離婚就離婚,完全沒有跟我們商量,你還有臉跟我羅唆那麼多!」
如果事先跟他們商量,她有可能離得了婚嗎?
「你最好認清楚,現在是人家挑你,不是你挑人家。」
「因為離過婚,就沒有選擇的權利,這根本沒道理嘛!」
「如果不是你長得還有幾分姿色,人家一听到你離過婚,就沒興趣了。」
「沒興趣就算了。」
「你別想一輩子賴在家里哦!」
「就是一輩子賴在家里,我也不靠你們養啊。」
「如果你這個年紀還要讓我們養,我老早就把你趕出去了。」
她忍不住苦笑,有這種媽媽嗎?女兒在外面受了委屈,當父母的應該張開雙手將她擁進懷里,他們卻一直計較她的不是,好像她讓他們賠了一筆錢。
「好了啦,不要廢話那麼多,上班要遲到了,趕快起來!」秦母這一次毫不客氣的朝她的巴下去,雖然隔著被子,秦母的鐵沙掌還是讓她痛得哇哇叫。
說到上班……秦若然強行壓下差一點月兌口而出的申吟,不安的看了母親一眼,如果讓老媽知道她一氣之下把工作辭掉,她死定了!
「你還在發什麼呆,你不想要全勤獎金了嗎?」
「……我要啊。」她無奈的離開暖暖的被窩,這種說謊的感覺真是痛苦!
「當初沒有離婚,現在你就不用在這種寒冷的冬天出門上班,還什麼事都有佣人伺候,生活又尊貴又優雅,每年還可以招待我們去美國玩個幾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女人!」秦母繼續跟在後面嘮叨,在她進浴室後,隔著浴室的門,也無法阻擋她的火氣。
耳朵塞起來,那些羅哩巴唆全部丟在門外,可是想想,她確實很笨,如果當初收下那位親王支付的「分手費」,她就可以自己買一間公寓,一個人逍遙過日子,說不定,莫霽雲就沒有興趣跑來這里攪和……
她的麻煩真的大了,好不容易斬斷了,好不容易放下了,他卻又出現了……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每次看到連續劇上演這樣的戲碼—— 明明沒工作,卻要裝模作樣的出門上班,她就覺得很可笑,怎麼會有這種人呢?沒想到,這種事竟然發生在她身上。
當務之急是找工作,可是失業率那麼高,立刻有新工作餃接恐怕沒這麼容易。
所以說,人不可以太任性,老板被國外客戶刁難,心情難免不佳,當秘書的首當其沖,成為烏茲沖鋒槍掃射的目標實屬正常,听听就算了,何必太認真?
鈴∼鈴∼鈴∼
這是手機的來電鈴聲嗎?應該是,不過,怎麼會有這麼俗氣的來電鈴聲?
皺了皺眉頭,秦若然邁開腳步緩緩朝著公車站牌而去,可是好奇怪,那個鈴聲一直跟著她不放,好像就在她身上……
猛然停住,她豎耳傾听,這個俗氣的手機鈴聲好像從身上的皮包傳來,一怔,這時手機鈴聲結束了,猶豫了一下,她決定不予理會,可是手機的鈴聲又響起了,這一次更清楚了,手機的鈴聲的確出自她身上的皮包。
翻開皮包搜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尋到那支吵死人的手機,瞪著手機半晌,她終于想起來了,這是莫霽雲為她準備的專用「呼叫器」。
不想理他,可是萬一他直接殺過來,驚動老爸老媽,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她還是接听好了,不過,態度不用太客氣。「你干麼一早打電話吵人?」
「我現在要見你。」
「現在?」
「你沒听錯,現在,我現在要見你,我可以派車過去接你。」
秦若然很想飆髒話,口德忍住,但脾氣可是忍不下來了,當他是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你別來煩我,我沒有閑工夫理你。」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工作,哪有閑情逸致陪他攪和?
「我要見你,你就立刻過來,如果你不來,你就死定了。」
「我沒意見,隨便你,拜拜!」切斷通訊,她對著手機做了一個鬼臉,將手機扔回皮包。如果不在老媽發現她辭掉工作之前,找到新的工作,她就真的死定了。
可是一天下來,到處攀關系,找機會,學長、學姊、學弟、學妹……她能夠尋求幫助的對象一個也沒有遺漏,沒有一個人可以給她現成的工作,接下來只能等她投遞履歷表的公司能捎來好消息。
累了一天,回到家泡了一個熱水澡,咚一聲,她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鈴鈴鈴響個不停的手機聲音吵醒她。
找到那支吵死人的手機,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破口大罵,「哪個王八蛋三更半夜不睡覺打電話吵人?」
莫霽雲並沒有被她嚇到,冷靜的問︰「你在哪里?」
「廢話,這個時間當然是在家里睡覺。」她打了一個哈欠,腦袋瓜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撞回床鋪。
「很好,你現在立刻下來。」
「……什麼?」這會兒秦若然那顆昏昏沉沉的腦袋瓜完全清醒了。
「你又沒有重听,不要老是叫我講第二遍。」
「你瘋了嗎?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她看了一眼床頭櫃的鬧鐘—— 再過十分一點—— 果然是三更半夜!
「我警告過你,我要見你,你就立刻過來,可是你卻讓我等了一天。你最好趕快下來,別惹火我,一天下來,我的耐性已經被你磨光了。」
「我不是說了,我沒有閑工夫理你,你在這里不是有很多朋友嗎?他們應該很樂意陪你這個無聊的男人打發時間,叫我別惹火你?這句話應該是我送給你的,一天下來,我的耐性也磨得閃閃發亮……」她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面連自己說了什麼也搞不清楚了,這一天的壓力在這一刻找到了發泄的管道,當然不能放過。
「你最好小聲一點,驚動了你家人,倒楣的人可不是我。」莫霽雲隨即切斷通訊,確信她一定會出來。
這種時候不飆髒話,那個人肯定沒有神經,可是罵完了,她還是認命的起床更衣,然後躡手躡腳的偷偷模出家門外。
坐上莫霽雲停在路邊的車子,她的怒火已經飆到最高點。「你要整我也不需要這麼狠,三更半夜把人家從被窩挖起來很樂是不是?你不睡覺來這里到底想干什麼?」
他似乎得意惹得她怒火高張,笑得嘴巴都咧開來了,可是聲音卻冷颼颼的教人直打哆嗦。「不想干什麼,只是專程來告訴你,千萬不要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我無法容忍人家的漠視,別忘了,是你把我引來這里,這會兒怎麼可以置身事外?」
「我看你真的是瘋了!」她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
「這不正是你要的嗎?」
「嗄?」
「你拿我當借口逼退那些相親的對象,不正是期待我跟你糾纏不清嗎?」
「……我哪有?」她絕對沒有這個念頭,可是,為什麼她有一種秘密被人家掀開來的感覺?
打量了她半晌,他嘆氣的搖頭。「你真是虛長了三歲,還是一樣不負責任,老想著賴帳,如果真把我忘得一干二淨了,你還會把我掛在嘴邊嗎?」
秦若然很想大聲反駁,不過聲音就是出不來。是啊,當真忘得一干二淨,她絕不可能將他掛在嘴邊,可是,那是因為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的擋箭牌……但真是這樣嗎?她敢說自己真沒有半點痴心妄想嗎?
「你可能還不夠了解我,我最愛記恨了,人家欠我的,我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否則難消心頭那口怨氣。」
「當初我沒有遵守承諾,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她經常想起此事,想著他在機場等不到她的感覺,那種失落,被她遺棄的感受可想而知,難怪三年了,他還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
「不錯嘛,原來你對自己惡劣的行徑並非毫無所覺。」他又冷又酷的揚起眉。「不過,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打發我了嗎?」
「……」這個男人怎麼完全沒有大男人的胸襟?
「對了,不要企圖關機讓我找不到人,我不確定自己會做什麼事情。」
「我不是縮頭烏龜,不至于那麼孬種。」她不是沒想過關機,可是她不至于笨到以為關機就可以無事一身輕,這分明是挑釁的行為,自找麻煩,還是免了吧。
「那真是太好了,要不然見到前岳父岳母,還真不知道如何說清楚。」
這個男人在威脅她……咬著牙,她恨恨的說︰「你放心,我會二十四小時注意手機的通訊狀況,可是難免有一些特殊情況,但願你多點耐性,多打幾通。」
「我不會刻意刁難。」他擺了擺手。「好啦,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瞪了他一眼,秦若然打開車門跳下車,然後用力甩上車門,快步回家。
今天真是又疲憊又糟糕透頂的一天,可是再次躺在床上,她跟周公下棋的興致已經沒有了,那個男人真的是專程來台灣跟她「糾纏不清」嗎?
雖然有點離譜,可是情況看來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說「糾纏不清」,還不如說是「折磨」,看她被他刺激得哇哇大叫,他心里的那股怨氣才得以紓解……如果她有個交往,準備論及婚嫁的對象,他是不是會高抬貴手?
沒錯,想要跟過去斷得干干淨淨,她確實應該走進另一段新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