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同志…事情是這樣的,我覺得這個東西不像你們的報告上寫的那麼簡單,我不知道下班後您能否騰出點時間詳細聊聊…」柳東升並未揭穿李江的謊話,而是壓低了嗓音放慢了語速擺出一幅很神秘的樣子。
「這…」李江猶豫了一下,順手拉開房門鬼鬼祟祟的看了看走廊,「有什麼話可以現在說,何必非等下班呢…?」
「那好…」雖然屋子里除了自己和李江以外沒別人了,但柳東升還是把嘴湊到了李江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听的李江直冒冷汗,「別…柳隊長,這個話題咱們下班說…下班說…」李江用手抹了一把汗,「我們局…您沒告訴其他人吧?」
「到現在為止,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了…」柳東升道,「如果沒問題的話,出門左拐不遠有個餃子館,我下班後在哪等您!」說罷柳東升轉身出門。
「好…好…那我不送…」李江回到座位上,拿起電話就要撥,但剛按了兩個鍵便又把听筒掛了回去,嘆著氣搖了搖頭。
承德道,雙元餃子館。
「柳隊長,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李江把自行車支在了餃子館門口推門進屋,只見柳東升就坐在靠門的位置。
「嘿嘿…這件事公安口傳的也挺邪乎的…」柳東升一撇嘴,「服務員…上二斤韭菜雞蛋的…給我拍兩條黃瓜,開兩瓶啤酒…再拿頭蒜…」
「哦?」李江一愣,「柳隊長你能不能說詳細點?」
「是這樣的,我們分析,如此多的特級、一級文物,肯定不是一兩個人所為,背後肯定有一個集盜、倒、賣為一體的犯罪團伙,所以我們向全國各省廳發了協查通告,希望能把這個團伙一網打盡,但我這個通告前腳剛發完傳真,後腳就接到一個西安打過來的電話…」柳東升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開始描述電話里的內容。
1986年,陝西禮泉縣公安局曾經接到過一次報案,說在禮泉縣西南十公里左右,312國道旁邊有一個盜墓團伙正在實施犯罪,但報案人沒有透露姓名,也沒說具體在哪,就把電話掛了。這一下可把民警愁壞了,如此含糊的地段描述,怎麼找啊?但趕巧那年是第二次全國範圍的「嚴打」年,陝西又是文物大省,所以領導對盜墓類的案件非常重視,簡要的分析完案情之後便派出了全縣幾乎四分之三的警力沿312國道展開了一場地毯式搜捕,但因為是夜晚,所以干警們找了一夜還是一無所獲,直到三天以後,禮泉縣東邊南天村的一個農民打電話報案,說在莊稼地里發現一個大窟窿,深不見底,懷疑可能是盜洞。接到報案後,縣公安局火速出動警力趕到了南天,在村民的指引下來到了發現盜洞的那片莊稼地,根據村民描述,這片地是村里梁大力家的,傳說這梁大力祖上七代都是盜墓賊,梁大力本人也有偷雞模狗的習慣,解放前曾是遠近聞名的二流子。土改的時候,梁大力也分到了幾畝地,消停過幾年,但改革開放後便又開始蠢蠢欲動,六十多歲的人了,因為名聲不好,也沒娶上個媳婦,整天偷雞模狗不干正事,自家地里的蒿草經常比莊稼都高,此刻在他家地里出了盜洞,不少村民懷疑挖洞的八成就是梁大力自己。
後來民警在村民的帶領下來到了梁大力家,卻發現家里早就沒人了,根據梁大力家的鄰居反應的情況,梁大力很可能是在深夜離家的,因為自從前幾天梁大力進屋後就沒看見他出來,鄰居怕出事,還特意翻牆到梁家院子里從窗戶逢往里看了看,結果屋里根本沒人,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由此,辦案民警判斷梁大力有重大作案嫌疑,並在省內發了通緝通緝令。
在民警走訪村民了解情況的同時,陝西省的文物部門也派出了一個考古隊來到了現場,並順著這個盜洞找到了一座規模龐大的戰國王墓,這便是當年在考古圈轟動一時的「南天一號墓」。
「開館時的事…不用我說了吧…?」柳東升給李江滿上了啤酒。
「你…你知道的還真詳細啊…其實我也是道听途說,但傳的挺邪的…」李江夾了個餃子,吃的滿嘴冒油(一個干刑偵的,一個干考古的,在談論古墓古尸話題的時候還能吃的如此之香,恐怕除了這兩個職業外就只有法醫了…)「這次這個事本來被當成秘密處理的,沒想到還是讓你給知道了…」。
「當然了,這事是公安口先開始傳的,然後才輪到你們文物口的…」柳東升好象還挺自豪,「對了,李江同志,你干考古這東西,像這樣的怪事踫上的多不多啊?」。
「天津這麼個巴掌大的地方,全都埋成墓能有幾座啊?我跟你說實話柳大哥,你們找到哪些玩意我都驚了,本來以為那種稀罕玩意永遠也不會經我手鑒定呢…跟你說句實話,我也就是听說,還真沒踫上過…」
「那…你信不信?」柳東升繼續問道。
「什麼信不信?信什麼?」李江好象挺意外的。
「往後的事你不知道?」柳東升問道,「梁大力後來落網的事你不知道?」
「這個我知道,當時不是說那個墓里基本沒丟東西麼?」李江臉色也有點變,「這事在行里也分好幾個版本,上邊說是盜墓賊分贓不均自相殘殺,底下傳的是撞邪了…」
「我也想弄明白!所以才來找你!」柳東升喝了口酒,「要不是我最近剛親身經歷了幾件事,我也就當個笑話听而已…」
半個月後,梁大力在西安火車站因偷東西被人民群眾抓獲,之後被扭送到了車站派出所。根據梁大力交待,被抓時自己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出來時就帶了二十多塊錢,沒幾天就花完了,沒地方住就住火車站,餓了就買兩個饃吃,就這樣挨了半個多月,後來連饃都沒錢買了才開始偷東西,結果第一次偷就被人抓住了,還挨了頓打。
被捕後,梁大力很快被轉到了市局,審訊中,其承認解放前曾經跟著父親盜過墓,但解放後就從良了,拒不承認自己與任何盜墓團伙還有聯系,更不承認盜洞是自己挖的,在得知盜墓賊一個也沒抓到後,梁大力更是語出驚人,坦言在盜墓當晚公安局接到的舉報電話就是自己連夜跑到鄰村打的,而之所以自己在舉報後突然出走,一不是怕盜墓賊報復,二不是怕警察誤會,而是怕墓里的東西一遭盜就會活過來!
雖然辦案民警對這種近似于無稽之談的說法很不屑一顧,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找到了禮泉縣公安局當晚接電話的值班民警與馬平村(南天村的鄰村)的支書核實了一下,結果發現梁大力確實沒說假話,那晚報案的確實就是他。
「後來呢?」李江听的臉色發白,「里面的東西活過來,這不純粹是胡說八道嗎…?」
「里面的東西是不是真活過來了…咱不曉得,但盜墓的…」柳東升眉頭一皺,「盜墓的可是真有死的啊…!」
「啊…!對呀!」李江一拍桌子,「還是你們干警察的消息靈通,這個梁大力的事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
就在梁大力蹲在看守所,天天被民警提出來問話的時候,南天古墓發掘現場那邊又炸了營了…
起初,發掘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雖說盜洞已經打到了墓室內部,但陪葬的東西一樣沒丟,直到開棺以後考古隊才炸營,碩大的棺槨里裝的不是古尸,而是一具現代人的尸體,死了顯然時間不長,胳膊上的電子表還蹦字呢(那個年代電子表可是高級貨,一千多塊一塊)。
接到報案後,專案組第二次奔赴發掘現場,經過法醫鑒定,死者年齡在30歲左右,死亡時間大概是二十天左右,死亡原因被初步判斷為神經性窒息(肝髒未檢測到毒素,體表無任何外傷,頸部無勒痕,內髒、頭部均無任何物理損傷)。
「神經性窒息…?」李江滿臉驚愕道,「這…這是哪門子死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