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文距離思茅並不是很遠,王光榮的車開了約莫一個來小時便駛入了普文,李東坐在副駕駛位,就像個本地人一樣指來指去,三拐兩拐之後,王光榮的車停在一棟二層小樓的下面。
「他來的就是這兒?」張國忠下車左右看了看,只見四周三三兩兩的全是少數民族居民,而這棟小樓的門口卻貼著對聯,看紙張的月兌色程度似乎時間不是很久,少數民族是沒有貼對聯習慣的,從這點看,房主應該是漢族人。
「應該是這里。」李東開門下車,走到小樓門口掂量了一下門上的鎖頭,蹲子仔細看了看鎖眼,「這屋子鎖了很久。」
「李大哥,你是本地人吧?」王光榮也下了車。
「我從來沒來過這里,」李東回頭一笑,「都是你告訴我的。」
「我?」王光榮真是想破了頭皮都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給眼前這個比自己矮的哥們兒指過路。
「他說艾先生來的時候這里正在辦喪事,」李東指了指王光榮,「而艾先生就留在了這里,讓他自己回到了思茅。」
「我……」王光榮死的心都有,捶著腦袋想了想,幾個月前好像的確有個人雇自己來過此地,但無論如何也沒和眼前這哥們兒說過啊。
「哎,這位朋友,」秦戈與隔壁樓一們正坐在門口抽煙的少數民族青年聊了起來,指了指上鎖的小樓,「我想請問一下,你知道這家人姓什麼?」一邊問,秦戈一邊遞上一張百元大鈔。
「蘇。」少數民族青年似乎會兩句漢語,接過鈔票直接揣在了兜里。
「蘇?」張國忠猛地想起了艾爾遜的那張欠條,「是不是叫蘇鐵力?」
「不,」青年搖頭,「蘇鐘文。死了,家里人都搬走了。」
「什麼時候死的?」張國忠一愣。
「有一個月了吧,」少數民族青年道,「好像是讓人殺的,來了不少條子呢,家里人害怕,不知道搬哪兒去了。」
「搬了多長時間了?他家還有誰?」此時李東也湊了上來,「那個蘇鐘文干什麼的?」
「人一死就搬啦,就個婆娘。」少數民族青年一撇嘴,滿臉的怪異,「他這個人可怪哩,平時神出鬼沒的,不知道是干啥的,估計不是啥好鳥,他那個婆娘跟別人亂搞,傳得滿城風雨哩,也不是啥好東西!」
「根據航空公司的記錄,艾爾遜只在中國待了四天,他應該沒去別的地方。」秦戈道,「他身上的東西,有可能跟這個蘇鐘文被殺有關。」
「有這個可能啊,」老劉頭點了點頭,「但他那個毛病應該不是一個魂魄的事。按王光榮的說法,他應該在這兒住了一宿,這一宿他又去干他娘的啥了呢?難不成是去墳地轉悠了?」
「我……我什麼時候說的啊?」王光榮都快冤死了。
「小兄弟,你們這兒死人,是土葬還是火葬啊?」老劉頭遞了根煙給少數民族青年。
「隨便啊,都有,反正墳地又不花錢。」少數民族青年一愣,不知道這老大爺到底有什麼企圖,「不過蘇鐘文是土葬的,就埋在西邊墳地。」
「那能不能麻煩你領我們去一趟?」老劉頭一笑。
「哎呀,那遠著哩,何況沒事去那地方干啥?哎呀,老大哥,你這……哎,那行吧!」青年剛想推辭,推托的話就被老劉頭手里的人民幣給擋回去了。
幾個人跟著青年走了大概一個小時的山路,終于到了所謂的墳地,只見光禿禿的山坡和山腳下三三兩兩都是墳頭,墳的形式五花八門,有長方形的,也有光有石碑沒有墳頭,一看就是少數民族的墓葬,但也有不少漢族傳統的尖頭墳。
「具體是哪個,你們自己找吧。」少數民族青年一聳肩,「我可不知道他具體埋在哪兒,你們自己找吧。」
「小兄弟辛苦啦!」老劉頭一掏口袋,又模出一包中華煙塞到了青年手里。
「劉先生,你覺得阿遜會來這里?」看了看漫山遍野的墳頭,秦戈也是一皺眉,「莫非到了這里就會得和阿遜一樣的病?」
「不是來了就會得上。艾老弟可能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吧。」說實話,老劉頭也有點想不通,按古書上的理論,如若不來墳地這種百鬼聚集的地方,是不應該染上萬煞劫的,但是按常理說,參加喪事,往往象征性地在牌位前鞠個躬就行了,完全沒必要跟到墳地來啊!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小子大老遠跑到中國來就為了參加這個人的喪事,莫非跟這個蘇鐘文是什麼親戚至交?「我覺得艾老弟可能跟這個人是親戚。」
「我看過艾先生的履歷,我覺得,如果艾先生真的認識這個人,那麼這個人很可能是艾先生的線人。」就在老劉頭瞎胡猜的時候,李東忽然一句,「這種事情在香港也是時有發生的,線人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會死得很慘。」
「李老弟,我看未必啊!」老劉頭似乎並不認同李東的意見,「我不大理解條子和線人的關系到底有多親,但如果換成是你,會不會只為了出席一個線人的喪事,專程從美國跑到中國?還會專程來墓地?」
「我肯定不會。」李東道,「線人和條子就是工作關系,線錢交易,別說在美國,就算我在香港,也不會專程來大陸。但是劉道長,不要忘了艾先生那張借據哦,根據孫先生的描述,艾先生是個很傳統的男生,很講義氣,如果他欠了別人的錢肯定會還的,而且一萬塊人民幣並不是很多。我猜想,一定是艾先生在美國聯系不到這個人,于是才從美國到中國來,想親自還錢,結果到這里發現這個蘇姓的線人已經掛掉了,這樣也可以解釋艾先生為什麼會來這里︰艾先生很想還錢,卻來晚了一步,所以肯定會到墳前祭拜一下。」
「呃,這麼說倒是也在理。」老劉頭一皺眉,看來自己知道的線索這個李東也全知道,「但那個借條上的人叫蘇鐵力,這個人叫蘇鐘文啊!」
「哎呀劉道長,線人嘛,怎麼可能用真名字?」李東一攤手,「香港有的線人干脆借助條子的關系搞到兩套身份證,其中一套是假的,但所有防偽都有,除了網上查不到,證件的真假連總督察都分不出,因為那本來就是警局的設備做出來的。」
「找到了,在這里!」就在老劉頭和李東探討這個蘇鐘文與艾爾遜關系的時候,張國忠已經找到了蘇鐘文的墳頭,因為是新墳新碑所以也比較好分辨,碑的質地是水泥的,上邊用油漆歪歪扭扭地寫著「亡夫蘇鐘文之墓」,但下面卻沒有妻子姓名的落款,看來這兩口子感情確實是不咋地,不但墓碑的質量如此之差,作為妻子更是連名都不留。
「國忠,掏家伙!」蘇鐘文的墓前,老劉頭把包往地上一放,隨手撿了塊石頭便在地上畫了個圈。
「劉道長,你要招他的魂魄嗎?」看來這個老東對道術也是略通一二,老劉頭剛畫了個圈還沒說要干嗎,便已被他看出了目的,「這個人是被害死的,就這麼招會不會有危險?」
「沒事,」老劉頭信心十足,心說讓你顯擺夠了祝由術,也該輪到我老劉頭顯擺顯擺茅山術了,「我們不當引子,讓它當……」說這話,老劉頭從不遠處一座孤墳前拔了把蒿草,三下兩下便編了個草人。此時張國忠已經畫好了一張活符,按茅山術的理論而言,怨氣越大的厲鬼惡煞,智商就越低,也就越好騙,看來不光活人容易被憤怒沖昏頭腦,鬼也一樣,如果這個蘇鐘文真是被害而死的話,草人加活符已經足夠忽悠了。
把草人擺在圈中間,張國忠點上香,老劉頭叨叨咕咕便開始招魂,一縷縷的陰魂香轉著圈地往四面八方狂飄,約莫過了四五分鐘,只見老劉頭折騰得滿頭大汗,但草人還是草人,似乎什麼都沒有。
「劉道長,」李東似乎有些疑惑,「怕是投胎了吧?」
「不可能。」理論上講,在墳前招魂,兩分鐘招不到就意味著兩年也是夠嗆能招到,但為了保全面子,老劉頭硬著頭皮招了五分鐘,而這面子似乎還是沒保住,「你看看這墓碑,連字都懶得刻,用油漆寫的,我就不信他媳婦能舍得花錢請人給念經超度。況且他要真是線人身份暴露讓人宰了,就算超度過也沒這麼快投胎啊!」
「莫非這個人根本沒死?」張國忠一愣,招魂招不到無非三種原因︰一是魂魄已然投胎,二是魂魄被什麼法陣或特殊環境束縛在了某種地方,三便是人沒死。以目前的情況看,投胎是不可能的,就算沒有怨氣自然死亡,不超度也不可能這麼快投胎;法陣或特殊環境就更別提了,幾人來的時候張國忠也觀察過,附近山嶺的地勢都很正常,根本不存在什麼旮旯死角能束魂納魄,剩下唯一一個可能便是這個蘇鐘文根本沒死。「師兄,你說會不會是像李警官說的那樣,這人真是個線人,因為身份暴露而詐死躲禍呢?」
「詐死?」老劉頭一愣,「听剛才那個小伙子說,連條子都來了一大群,就算這小子有劉伯溫的本事,能糊弄老百姓也糊弄不了法醫啊!」
「那個小男生說的是條子,可沒說過法醫的事哦!」李東倒是听得挺仔細,「如果那個人現在還以線人為職業的話,如果身份暴露,**有可能會幫他撒謊,開一張死亡證明書而已,對**也沒什麼損失哦!」
就在這時候,張國忠的手機滴滴答答地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張國義的電話,「喂,是我……哎,毅城,你小子這個點不去學校上課,跑你老伯那兒干嗎去了?什麼?」只見張國忠的表情越來越怪,說著說著,干脆用手捂住了手機麥克風,「師兄,毅城這小子長出息了!」
「嗯?」老劉頭也是一愣,心說這張國忠不會是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病了吧,怎麼說話神經兮兮的?
「你肯定?」只見張國忠眉頭緊皺,「好,你說吧,只要是真的,我帶你去美國。」
「國忠,你說的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劉頭把耳朵湊近了手機听筒,卻什麼也听不見。
「什麼?生辰八字?」張國忠一愣,「你是怎麼知道的?……嗯……嗯……你小子……好吧我問問,嗯,行,行。」
掛掉手機,張國忠馬不停蹄又撥能了柳東升的電話,「柳大哥,是我,你得幫我個忙啊。嗯,你幫我查一個人,叫蘇鐘文,鐘表的鐘,文化的文,哎?什麼叫又是查地址?什麼?國義前兩天剛找過你?哎,我不是查地址,我查這個人的出生日期。」
「秦先生,麻煩你給孫先生打個電話,問問他艾爾遜的出生日期。」掛上電話,張國忠把頭轉向秦戈,「我的電話得等柳大哥的回信。」
「怎麼了?」老劉頭一個勁地問。
「毅城這小子找到了萬煞劫的原因,並且已經治好了一個害上萬煞劫的人,現在人已經能說話了!「對于這個消息,張國忠的心里也是喜憂參半,喜是喜在兒子雖說貪玩,但悟性卻遠高于自己,算得上茅山派的優秀接班人,憂是憂在這小子一天到晚打著行道救人的幌子曠課,這學習可怎麼辦?
「哦?「老劉頭也是一臉的驚訝,」這……這小子行啊,今天不是四月一號吧?「說實在的,對于四月一號愚人節這個洋節日老劉頭可是心有余悸的,每年四月一號自己準被張毅城忽悠。
「是真的,」張國忠道,「國義跟我證明,確實是毅城干的,他發現萬煞劫並不像古書上說的那樣必須要千魂萬魄,只要魂魄有怨氣,生前的生辰八字和活人一樣的話,三魂七魄足矣!」
「三魂七魄足矣?」老劉頭反應了半天,「你是說,一個人的魂魄,就能讓人害上萬煞劫?」
「對,」張國忠斬釘截鐵道,「但生辰八字都要一樣。」
「生辰八字一樣?」李東似乎也有點意外,「那就是說要同年同月同日生,出生的時間相差在一刻鐘之內?」
「按毅城的說法,是這樣。」張國忠點了點頭,「這樣的巧合幾率很小,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掌教,我想請問一下,你所說的毅城,是誰?你徒弟麼?」李東問道,「這種巧合也會被他發現?」
「是我兒子。」張國忠一笑,李東的臉上立即就是一陳嫉羨,「哎呀張掌教,真是羨慕你啊,當年我學祝由術,是父親拿棍子逼著學,有你這樣兒子,減我十年壽我都認命啊!」
說實在的,這話老劉頭早八輩子就說過了,別說十年,能生出張毅城這樣的兒子,就算當場死了也認了。
約莫過了五分鐘,張國忠接到了柳東升的電話,果不其然,這個蘇鐘文跟艾爾遜竟然還真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雖說兩個人的具體生辰都沒法查證,不過事情基本上也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了。
「莫非還真讓這小兔崽子給說對了?」老劉頭用手捻著山羊胡一個勁的搖頭晃腦。說實在的,此時此刻的老劉頭可真是替那個小師哥曹墨雲的老爹冤得慌,如果當年他老人家染的也是這個萬煞劫的話,早知如此簡單,何必還興師動眾的去四川呢?要知道,雇著轎子從天津把人抬到四川治病,往返還得有一大幫老道貼身看護,可絕對是一筆不菲的支出,況且白雲觀的道士向來傲氣,可絕對不是單單有錢就能請得動的,不難想象,光是動用各種關系的人情成本,應該也挺夸張。「國忠啊,這麼一來就簡單了啊,把那個姓蘇的超度了不就結了?」
「理論上的確如此,可是師兄,」張國忠一皺眉,「蘇鐘文的魂魄在哪兒?」
「呃……」听張國忠這麼一說,老劉頭也是恍然大悟,自己剛才招魂招得滿頭大汗,連個屁都沒招來,況且還是在墳前招,這可是最好招魂的地方,「國忠啊,你剛才懷疑這孫子是詐死?」
「剛才是懷疑,但如果他詐死,艾爾遜怎麼會染病?」張國忠也是左右為難,「但這個蘇鐘文和艾爾遜的生日的確是同一天啊,難道世界上會有這種巧合?」說罷張國忠干脆把羅盤拿了出來,只見盤子指針左指右指,就是不入蘇鐘文的墳上指,看羅盤這蘇鐘文的墳倒像是座空墳。
「我覺得咱們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爭論。」秦戈微微一笑,把嘴湊到了張國忠耳邊一陣嘀咕,說得張國忠直嘬牙花子,「秦爺,這……不大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秦戈皺了皺眉,「人固然有尊嚴,但不能為了顧及死人的尊嚴,就不顧活人的尊嚴!」
「挖墳?」老劉頭可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秦爺,這可不是古墓,在這地方挖墳,讓老鄉逮著,就算當場打不死也得訛你個三五十萬啊,放在過去,偷墳掘墓可是斬立決的罪過!」
「劉先生,我相信這個地方晚上應該不會有其他人來。」秦戈道,「咱們剛才步行了十幾里,周圍一戶人家都沒有,我不相信正常人會在晚上來這個地方。」
「我看你就不正常。」老劉頭一聳肩,「也好,挖開看看這個蘇鐘文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