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里不是吆喝下注的嘈雜聲,就是嘩啦嘩啦的骰子聲,平常人家的姑娘是不會來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更不必說了,可是,就是有那麼一個人例外--她,秦舞陽,她對這兒比自家的膳房還要熟悉。
她不是不知道姑娘家上這種地方不好,即使女扮男裝,況且她是個官家千金,她不管自個兒的顏面,卻不能不顧慮爹爹的難處,可是手一癢,府里又找不到半個鬼影子陪她賭一把,她也只能往這兒鑽。
小心翼翼左右查看一番,選了一個最不醒目的好位置定下腳步,秦舞陽瞧上一會兒,終于按捺不住的準備下場廝殺、昨兒個她在「奇珍苑」看上一把雕刻精巧的梳篦,今天她得多贏點銀子才行。
「秦小姐,你怎麼又來了?」橫眉豎眼的惡霸一到了絕世美人面前也會變得特別溫柔,誰也舍不得驚嚇到這位高貴優雅的千金之軀。
身子微微一僵,秦舞陽暗暗的嘆了聲氣。她都還沒出手呢!
「秦小姐,你就別為難小的。」
「我已經很小心了,怎麼還會被發現?」雖然嘴里不悅的嘀咕著,她還是沒忘記自己優雅的氣質,從容不迫的轉身迎視賭場主人,除非踫上不能控制的場面,否則她一向很愛護自個兒的形象。
「沒有人可以對秦小姐視而不見。」還沒瞧見到她的人就聞到她的香味,他可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漢,怎麼會錯過如此令人著迷的粉味?
「你是怎麼認出我?」鑒于連續好幾次都被人逮個正著,今兒個她還忍痛把潔白無瑕的臉兒弄髒,這樣的犧牲還不夠嗎?
「秦小姐就是化成灰,小的也認得。」無論何種裝扮,單靠那雙媚眼就可以勾走人家的三魂七魄的她,任誰瞧上一眼都會忘不了。
這是贊美嗎?若是,她可高興不起來,美麗的容顏是驕傲,卻也是負擔,說真心話,她寧可其貌不揚而能夠隨心所欲,也不願意引人注目而處處受限。
「我賭幾把就走人,不會給你添麻煩。」因為她的關系,官府幾次派人來這兒查辦,賭場也跟著幾度停業,不過,雖然公告禁賭,可終究管不住,安分個幾天,又會回復原來的熱鬧滾滾。
「這事若傳到秦大人那兒,秦大人不會放過小的。」
媚眼一勾,她轉而嬌聲道︰「我看,你是怕我贏走太多銀子吧!」
「不是、不是!」忍不住垂涎的咽了口門口水,他心跳得好快,她實在是太美了。
眼楮滴溜溜的轉過來又轉過去,她的聲音越來越嗲,「我瞧你不像個不講理的人,當然不會只準人家輸吧!」
「不會、不會。」他拚命的搖頭,說什麼也不能在美人兒面前抬不起頭。
「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氣的人,」她笑得無比燦爛,因為快達到目的了。
「那是當然。」他不知不覺神氣了起來。若能博得佳人芳心,他死也無憾。
「這麼說,你不會介意我賭幾把吧!」
「秦小姐高興就好。」
「我押六。」她隨即轉身興高采烈的投入賭局。
他還痴痴傻傻的看著她。這樣的姑娘若能嫁他為妻,那他每個晚上鐵定可以快樂似神仙,幸福得不得了……白日夢還來不及作完,就有人狠狠的把他擠到一旁。
「小姐,你果然在這兒。」小昭形色倉皇的抓住秦舞陽的手。
「我很忙,你別吵。」
「老爺在找小姐。」
頓了一下,秦舞陽還是堅持不肯離開,「你可以慢點兒再來嗎?還有,別亂喊,看清楚一點,我是少爺。」
「我騙老爺小姐……少爺上奇珍苑,老爺待會兒一定會派人上那兒找你,你再不趕緊過去,我的謊言就會被拆穿。」
「人家手氣正旺。」
「我不管你了,出了事,別怪我以後不幫你掩護。」
噘起櫻桃小嘴,秦舞陽懊惱的收手,轉移陣地直奔奇珍苑,她不怕爹爹生氣責備她,就怕他難過自責,娘親生下她就死了,爹爹苦心養育她,無非是盼望娘親能含笑九泉,可是除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外,她還擅賭,雖說是小賭,她還不曾失過分寸,然而對一向潔身自愛的爹爹來說卻是奇恥大辱,偏偏他又不忍苛責她,只好怪罪自己教導無方,這反倒令她過意不去。
「小昭,他們怎麼還不來?」買好了梳篦,卻苦等不到她爹派來的人,秦舞陽不得不懷疑自個兒被騙了。
「我也不知道,說不定老爺突然有要事。」小昭無辜的喊冤。
「是嗎?」
「我騙過小姐嗎?」今兒個她使計不給小姐賭,可是改明兒呢?騙得了一時,可騙不了一輩子,再說,她也不像小姐精力充沛,沒力氣為這種事傷腦筋。
「過去沒有,不表示現在沒有。」
「跟了小姐那麼多年,難道小姐還看不出來小昭是多麼忠心耿耿嗎?」顯然生氣了,小昭兩頰漲得紅通通的。
見狀,秦舞陽連忙奉上討好的笑靨,「別生氣,我是跟你說著玩。」
無奈的輕聲一嘆,小昭識趣的就此打住,轉而提議,「小姐,我們回去吧!」
「好好好,可是你別再喊我小姐了,教人家听見了不好。」
「是,少爺。」小昭煞有其事的拱手一拜。
滿意的點點頭,秦舞陽爽快的舉步走人,因為走得太急了,剛好跟迎面走進奇珍苑的人撞個正著,所幸對方及時伸手摟住她的腰,否則她肯定跌個四腳朝天。
驚慌之下,秦舞陽不自覺的勾住對方的肩膀。
「你沒事吧?」渾厚的嗓音展現出強烈的陽剛味,吸引人一睹他的豐采。
她抬起螓首,視線一觸及那兩道狂妄放肆的目光,頓覺呼吸一窒,心兒怦怦的狂跳。她不曾見過如此尊貴霸氣的男子,看他的相貌身形,不像是南方人。
見對方巴著自己不放,耶律喀不耐的問︰「小兄弟有何指教?」
怔怔的回過神,她靦腆的推開他,「對不起,把你嚇著了吧!」
「還好,倒是你……」他戲謔的挑了挑眉,對對方流露出來的小女子嬌態感到好笑,真像個女娃兒!
「我……我沒事,我是第一次看到北方人。」這話說得她好心虛,身處繁華的揚州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她閃神是因為沒見過他這種身分尊貴的人,雖然沒證實他是何方神聖,可是瞧他的氣勢就知道不是個泛泛之輩。
「小兄弟好眼力,在下是打北方來這兒尋親。」
「尋親?小弟是揚州人,不知兄台是否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
「多謝小兄弟的好意,在下自個兒來就行了。」
瞧他的口氣--狂妄自大,這家伙肯定常常得罪人,不過,她倒是挺欣賞這樣的氣魄,男子漢大丈夫當如斯也……等等,她怎麼可以對一個陌生男子傾心?
「告辭了。」也不管小昭是否跟上,秦舞陽幾乎是逃難的快步離開。
雖然人走了,空氣中卻還繚繞著一股柔媚的香氣,耶律喀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氣,心中的疑惑更深了。這世上竟然有比女子還漂亮的男子,甚至還帶著迷人的粉味,還有那雙嫵媚動人的眼楮……可惜,他不是個女子……
他在想什麼,他可是大遼的小王爺,怎麼可以對一個少年鬼迷心竅,雖說此番南下目的是尋親,卻也肩負暗訪的責任,此時不宜節外生枝,更何況他也沒有那種變態的嗜好,他也許率性,可不至于亂來。
打從睜開眼楮莫名其妙的滾下床,然後是椅子沒坐好摔疼了,秦舞陽就一直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壞事要找上她似的,可是一個上午下來,除了快悶瘋了,她一切安然無恙,看來是她太大驚小怪了。算了,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在揚州她雖然沒有呼風喚雨的本事,倒也沒人敢動她一根寒毛,她怕什麼?
不行,繼續疑神疑鬼的窩在房里,她肯定會生出病來,還是出去街上轉轉。
「小姐,你要上哪兒?」
怔怔的看了小昭半晌,秦舞陽悄悄的左右瞄上一眼……喝!她這雙腳太自動自發了,腦子都還在盤算,人已經越過門檻。
「小姐,老爺交代過你最近不可以出門。」
「為何?」
「老爺幫小姐算了命,小姐近日不宜出門,以免災禍臨身。」
「無稽之談。」為了約束她的行為,爹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江湖術士的話也可以當真,可笑之至。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姐還是當心一點的好。」
「我只是找戀星問問柳月的消息,又不是出去‘為非作歹’。」說起自個兒在奇珍苑「敗家」因而結拜的兩位好姊妹,秦舞陽就快樂不起來,君戀星嫁給揚州首富莫邪,寒柳月離家出走下落不明,她突然t覺得自己好孤單,她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為了撿一只錢袋打得鼻青臉腫,也難以聚在一塊取笑彼此有多「拜金」,不過短短幾個月,卻已物換星移,這不免令人感傷。
「這……」
「我速去速回,絕不會惹麻煩。」有如月兌韁野馬,她一轉眼就擺月兌掉小昭,沖出府邸。
出了家門她才知道,原來今兒個真的不太安寧,不過,這未免太離譜了,怎麼是嬌滴滴的姑娘們擋住她的去路,而非粗壯的大漢?
「你們想干什麼,搶我的銀子嗎?這事說起來令人難為情,可是不瞞你們,本姑娘身上連一文銅錢也沒有。」秦舞陽不著痕跡的提高警覺。雖然眼前這幾位濃妝艷抹的姑娘看起來比較像青樓女子,而不是強盜,不過除了搶,她們還能對她有什麼企圖?
不發一語,幾位姑娘很有默契的跪了下來。
驚嚇的往後一跳,秦舞陽慌得手腳不知擺哪兒好,「我又不是公主或郡主,你們別給我下跪,你們有話好好說,就是別跟我扯上銀子。」幫助人不是難事,要她拿銀子出來那就有得商量,沒法子,她靠美色誘賭掙來的銀子連自個兒都不夠用。
「我們家姨娘想請秦小姐吃頓飯。」帶頭的姑娘說明來意。
「吃飯沒什麼不好,你們用得著行如此大禮嗎?」除非是鴻門宴。
「秦小姐肯賞臉?」
「我們上哪兒吃飯?」人家都下跪了,她若拒絕,她們說不定會嚎啕大哭,這可就不好玩了,管他是否宴無好宴,她都得赴約。
「瀟香閣,」
這名字听起來真令人不安,好像是……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哆嗦,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這一去肯定會替自個兒招來麻煩。
果然不出她所料!老天爺,若是讓人家瞧見她這個官家千金出現在這種地方,她的名聲就毀了,她理當轉身走人,而不是坐在這兒看著老鴇扮可憐,聆听她咳聲嘆氣,可是……唉,誰教她熱情善良,見人家有難不伸出援手有違她的本性,所以,總得讓人家訴訴苦,不過,任老鴇說了一大篇,她還是模不透這其中玩的是什麼把戲?
「夫人,你跟我說這些有何用處?我又不是神仙,既不能讓你這兒的姑娘變得比別人家的漂亮,也不能讓她們變得比別人家的還有才氣。」
「秦小姐誤解老身的意思,論美色,我們瀟香閣的姑娘絕對不輸別人,就是肚子里少了點墨水,琴藝又不如人,誰都知道秦小姐是我們揚州第一才女,她們若能得你指點,就有救了。」
「不敢當,琴棋書畫我雖有涉獵,但不足以稱為才女,更不配稱為第一。」
「秦小姐太客氣了,還望你別嫌棄她們的身分,當她們的師傅吧!」
這個主意不好,可是直接拒絕人家,似乎有瞧不起人家的嫌疑,這可怎麼辦?
「關于束修,老身絕不會令秦小姐失望。」
說到銀子,她就忍不住眉開眼笑,這種白花花的小東西她實在無法抗拒,這下子更難以抉擇了。
「秦小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們,這兒再沒生意,姑娘們都要流落街頭行乞了。」
「我很同情你們的處境,可是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老身向你保證,這事我們一定不會泄漏出去,絕不敢給秦小姐添麻煩。」老鴇話落,站在她身後的姑娘們整齊畫一的跪了下來,同聲附和絕對守口如瓶。
又來了,秦舞陽不得不退一步,「明兒個我再給夫人答覆。」
偷偷模模的離開瀟香閣之後,秦舞陽轉而直奔莫府,她必須找個人商量,好拿定主意,不過一瞧見君戀星的反應,她就發現自個兒是明知故問,她早該猜到這個女人只會拍手叫好,她天生具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可是,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主角是誰?
「你高興個什麼勁,受聘當師傅的人是我。」她有必要提醒一下。
「我可以當你的丫頭啊!」笑得賊兮兮的,君戀星顯然正算計著什麼歪主意。
寒毛一豎,秦舞陽神情緊張的瞪著她,「你想干什麼?」
「你不覺得那些之徒應該受點教訓嗎?」君戀星說得正氣凜然,不過,可蒙騙不了她的好姊妹。她這個人不懂良心為何物,除非有利可圖。
「你不可以在瀟香閣行竊。」
「他們有錢財花天酒地,送點銀子給本姑娘又何妨?」盜亦有道,她可不是隨隨便便的竊賊哦!
「瀟香閣已乏人問津,你再對她們的恩客下手,誰還敢上那兒?」
「有了你,還怕瀟香閣乏人問津嗎?」
「我不是去那兒賣笑,我是去當師傅。」秦舞陽憤憤平平的噘起小嘴。
「不管怎麼說,有了你,瀟香閣就可以起死回生,分點好處給我又算什麼。」
「你別想。」
「你怎麼變得如此小氣?」
「這還不是跟你學的,你就安安分分的當莫府的大少女乃女乃,別再胡思亂想,免得狐狸尾巴溜了出來,莫邪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她實在替她操心,萬一失手被逮個正著,那可怎麼辦?
「我相公事事由著我,犯不著你替我擔心。」君戀星好神氣的揚起眉。
「莫邪再怎麼寵你,恐怕也不會容許你上妓館吧!」
這下子,君戀星那張利嘴總算吐不出半個字來。她若是上妓館,莫邪肯定會氣壞,這無關面子問題,而是不能忍受妻子暴露在一群之徒眼前。
「我去瀟香閣是為了幫人,你別跟著瞎攪和。」
「你不把我這麼聰明機靈的丫頭帶在身邊,你一定會後悔。」
哼!秦舞陽冷冷的賞了她一個白眼。雖然戀星偷竊的技巧實在了得,不過,她可不想成天提心吊膽。
「舞陽妹妹……」
「時候不早了,我告辭了。」不等她廢話連篇,秦舞陽趕緊腳底抹油走人。
「舞陽妹妹,沒有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一定會出事,秦舞陽,我是好心要幫你,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氣鬼,你會後悔……」無論是好言相勸,還是漫天叫罵,君戀星終究喚不回秦舞陽。早知道沒她的份,就不要瞎起哄,唉!失算啊!
美麗的女子總是對鏡子情有獨鐘,秦舞陽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她只愛看自個兒女扮男裝的模樣。她若是男兒身,那不知道該有多好,她就可以恣意縱橫五湖四海,而且走到哪兒都受歡迎,多威風啊。
「小姐,你怎麼又要出去賭了。」看到主子女扮男裝,小昭就頭痛。小姐每回準備干壞事總要喬裝,殊不知識得她的人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收回注視銅鏡的目光,秦舞陽驕傲的揚起下巴,一副大義凜然的道︰「本姑娘決定戒賭了。」
「哦,那小姐上哪兒去?」這話她不是沒听過,可是至今未曾實現,小姐就是這個樣子--熱勁十足、毅力不足,唯獨對當個優雅的大家閨秀這事,小姐是不余遺力,這無非是給老爺面子,不想讓老爺在下屬面前難為情。
「妓館。」
瞠目一瞪,小昭不相信的再確認一遍,「小姐要上哪兒?」
「瀟香閣,你應該听過吧。」
「那……那不是妓館嗎?」捧著胸口,小昭覺得自個兒快昏倒了。
白眼一翻,秦舞陽好笑的道︰「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小姐是說著玩的對嗎?」小昭眼巴巴的看著主子,但願是虛驚一場。
「胡鬧,這事怎麼能說著玩呢?」秦舞陽一副深受污辱的瞪著她。
「小姐,妓館可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你是個千金小姐……」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扮了男相啊。」秦舞陽裝模作樣的挺起胸膛,意圖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那絕美的容顏實在藏不住她的脂粉味,尤其她是揚州的名女人,雖說不是人人都識得,但至少泰半的人見過她,她想掩飾身分實屬不易,這一點小昭非常清楚。
「萬一被識破了……」
「不會有萬一,我去那兒是當師傅,不是找樂子。」
頓了一下,小昭迷惑的搔著頭,「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很快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秦舞陽狀似無奈的道︰「你最清楚我的性子了,你說我怎麼可能見死不救?」
「這……」依她之見,小姐抗拒不了的是銀子,當然,小姐也是真心想幫人啦。
「小昭,過了戌時我若未歸,你就去後門給我守著,知道嗎?」
「我還是不放心……」
「我不會有事。」
「小姐,雖然我沒什麼用處,可是忠心耿耿,就讓我跟在你身邊照顧吧!」
搖著頭,秦舞陽有自己的安排,「你得留在府里幫我掩護行蹤。」
「小姐若出了事,小昭可賠不起。」
「若是子時還見不到我的人,你就去莫府找戀星姊姊,她一定有法子找到我,這一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我……」小昭顯得非常不確定。
「我隨身帶著柳月姊姊送我的暗器,我有本事照顧自己。」拍了拍她的肩膀,秦舞陽蹦蹦跳跳的往外頭跑去,「這兒就交給你了。」
張嘴又闔上,小昭知道喊破喉嚨也喚不回主子。小姐一旦對某件事起了興致,就會天真熱情的橫沖直撞,也不管是否妥當,直到覺得無趣,她才會鳴金收兵,這會兒自己只能祈求小姐安然無事了。
雖然一路上有各式各樣的美色在向他挑逗招手,耶律喀卻在門可羅雀的瀟香閣停下腳步。
他在同為遼人的奇珍苑大當家金雲蕭的協助下,完成尋親的任務,接下來理當輕松享樂一下,好好認識這兒的風土民情,否則豈不辜負他遠從上京來到此地?
「公子,這家妓館生意冷清,屬下看這兒的姑娘肯定不怎麼樣。」開口的是耶律喀的隨身侍衛魯賓里。
「再美的姑娘也不過是庸脂俗粉,上哪家妓館又有何不同?」他的身分何等尊貴,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青樓的鶯鶯燕燕又豈能入得了他的眼,他對逢場作戲不感興趣,不過是閑來無聊上這兒消磨時間。
「屬不怕這兒的姑娘伺候不來公子。」
「我今晚只想听姑娘彈琴,不喜歡有人打擾我的雅興。」他就是看上這間妓館沒有萎靡的喧鬧聲。
「屬下听說最有才情的名妓在怡春閣。」
「我亦有耳聞,听說揚州城里的紈-子弟經常為她大打出手。」
「那位姑娘想必琴藝精湛。」
「可惜我沒耳福。」他不會為了一個女子失了自個兒的身分。
「公子……」
「你再-唆,就回客棧跟蓮芳作伴。」娘總說他是匹月兌韁野馬,桀驁難馴,他喜歡隨心所欲,討厭人家跟著,說好听是伺候,其實監督他的一言一行,此行南下若非路途遙遠,爹娘放心不下,逼他至少得帶兩名高手上路,他還真想趁機一個人過過游山玩水的癮。
這下子,魯賓里不得不乖乖閉上嘴巴。蓮芳是女子,不便來這種煙花之地,于是特別囑咐他保護好小王爺,他可不能出任何差錯。
「我們進去瞧瞧。」可是,耶律喀剛剛舉步邁入瀟香閣,就撞上匆匆忙忙急著離開的人兒,對方低垂螓首,還沒瞧清楚長相,他就聞到那股難以忘懷的香氣,等對方穩住踉蹌的腳步抬起頭,他不禁月兌口,「是你!」
「我們真有緣,又見面了。」除了意外之外,秦舞陽還有一種奇妙的喜悅。
「小兄弟好雅興,一個人來這兒尋歡作樂。」
「我……不是,小弟是在這兒打雜的。」秦舞陽別扭的紅了臉。她知道自個兒沒必要解釋,他如何看待她都無關緊要,反正他們又不相干,再一次相遇只能說明他們比陌生人來得有緣分。
「哦?」耶律喀表面不作反應,心里卻充滿質疑。他看得出來此人出身不低,雖然像個姑娘家,可卻掩飾不了那高貴的氣質。
「小弟專門幫這兒的姑娘跑腿干活。」
「這豈不是委屈了小兄弟?」
「不委屈,這兒的姑娘待小弟極好。」
「我瞧小兄弟談吐不凡,應該是個有鴻鵠之志的人。」
「命運作弄,不敢言鴻鵠之志。」
「小兄弟有興趣跟著我嗎?」這話不但嚇了秦舞陽一跳,也令耶律喀自個兒吃了一驚。他怎麼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他還嫌身邊礙手礙腳的人不夠多嗎?他都還沒搞清楚他的來歷,這豈不太輕率了?可是,就是有一種抗拒不了的,他想更進一步的認識他。
秦舞陽可以毫不遲疑拒絕的,可是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答不出話來。
「小兄弟不妨先盤算、盤算,在下就住在城中最大的客棧。」
「多謝兄台抬愛,只是小弟上有高堂要侍奉。」
「原來小兄弟是個孝子。」
「不敢當,小弟告辭了。」拱手一拜,秦舞陽倉皇的走人,也許是強烈的感受到他帶給自個兒的威脅,她總覺得好心虛,就怕萬一有個疏忽,他馬上看穿她的真面目。
「公子,那位小兄弟看起來行跡可疑,還是離他遠一點。」魯賓里已經察覺到王子對對方的態度不同于常人,這令他產生從未有過的危機感。小王爺從小心高氣傲,若非他看重之人,不會另眼相待。
「你太多心了,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威脅不了我。」
「這……」
「你怎麼比蓮芳還像姑娘。」
「是,屬下太多疑了。」
「我今晚的興致都給你壞了,我想回客棧休息了。」耶律喀轉身大步離去。
此舉令魯賓里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一種難以理解的憂慮。他跟在小王爺身邊也有一段很長的時日,他看得出來那人可以左右小王爺的喜怒,還好對方不是個姑娘,否則風波將起,而且是驚濤駭浪。不過,他還是希望他們不會再相遇,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煩能免則免。